“耗子”名叫姚昊，是老将姚山妻妾自带的孩儿，初时瘦得一把抓，又瘦又黑跟个耗子似的，董虎就开玩笑“耗子耗子”的，而且还给了他一个“姚昊”名字，是“如日中天”兴盛的意思。

    姚山、姚勇兄弟都是老光棍，无儿无女了大半生，好不容易有了孩儿，董虎就给个“姚昊”的名字。

    “昊”太大，通常人是不敢取这样的名字，一者这个字与“皇权”有些牵连，易于遭受人以此为由挑拨是非，二者这个字太重，命不硬的人很难压得住。

    按照董虎的理解，有些字太重，不是人压不住，而是有些字的含义能够影响到他人的潜意识，越是在意自己的名字，越是容易被名字所蕴含的隐意影响到，继而影响一个人的为人处世行为，耗子与普通百姓给孩儿的名狗儿差不多，虽有野狗命贱阎王不收的意思，可不是还有“狗不嫌家贫”的忠诚吗？

    耗子灵、谨慎，姚昊是老将姚山的儿子，姚山在数年前已经病逝，人走茶凉，董虎就算再如何照顾姚昊，也绝对不可能整日看顾，他也一样要在权利场上与人争斗厮杀，一个不心谨慎就可能犯下大错，董虎虽开口“耗子耗子”的，事实上也是在表达一种亲近意味，他是凉州军的王，能被他开玩笑的又有几人？

    别人又不是傻子，自是能根据上位者一些不经意的亲昵话语、动作中看出亲近远疏，也就不会轻易对姚昊使绊子，与此同时也是在隐晦提点他，身在官场上不仅要精明，同时也要谨慎心。

    董虎知道，看似丫对“耗子”不满，实则是姚昊不满“耗子”话语，对此他也只能暗自叹息，面上却未表达什么，但却让紧跟在一旁的董勇不满了，也跟着嘀咕了句“耗子有什么不好的”话语，而这也引起了丫的一脚踢在身上，偏偏董勇还没法子反抗。

    董勇是董重的儿子，丫是他的姑，姑踢他一脚，他也只能憋着，而他的情况与姚昊差不多，都是寡妇自带的孩儿，这在凉州军中是很正常的现象，毕竟这是个平均寿命只有三四十岁的时代，而且此时又正值天下大乱，民间有着太多的孤儿寡母，军中将士娶个带娃的寡妇也再正常不过了。

    董虎确实比较宠溺丫，见她耍脾气也只是呵呵一笑，当着众人的面并未多什么，有些话语也只能私下里提点一下。

    丫与董勇年纪相当，虽然辈分上不对等，但两人还正是斗嘴打架的年纪，对此董虎也不怎么太过在意，正准备与将士们一起登上船只呢，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转头去看时，正见荀彧和一名不认识的文人被亲随拦住

    董虎转身走向荀彧，以为他又是前来与自己捣蛋的，来到近前时也不由苦笑一声。

    “先生难道就不怕冻病了，让朝廷错失了一名肱骨忠臣？”

    “呵呵，荀某若无疾而终，岂不是正合你心意？”

    “唉，好人难当啊！”

    董虎一阵摇头叹息，又向不认识的文人抱了一拳。

    “这位先生颇为面生，难道先生也是来阻止咱与袁绍干仗的吗？”

    自十余年前时，董虎就有意无意的与世家大族拉开距离，别天下众多名士了，就算是董卓主政时，他不认识的大臣也是一抓一大把，不认识站在面前的沮授也极为正常。

    沮授、田丰自邺城跑到东郡，在收到了内阁下达的“淮南刺史”任命后，田丰前往了寿春，而沮授则带着家人前来雒阳，只是好巧不巧，当他来到雒阳时，正是董虎出征之时，也正巧遇到了荀彧。

    沮授与曹操、荀彧都是老熟人，三国沮授在官渡之战时被曹操抓住，但他始终不愿投降，在趁逃跑时再次被曹操抓住后杀死，可见其刚烈。

    相比“四庭柱”的高览、张合河北将领，河北文人比他们刚烈多了，田丰、沮授、审配在与曹操的对抗中，三人表现出了宁折不弯的刚烈，然而高览、张合却坐视曹操坑杀河北八万儿郎，孰优孰劣自然一清二楚。

    董虎不认识沮授，见他上下打量自己却不开口答话，眉头就有些不悦皱起

    “呵呵”

    荀彧却不由笑了。

    “半日前荀某还感慨日月昭昭，永照汉土，此时么”

    见荀彧开口讥讽，被丫训斥却只能憋着的董勇顿时不乐意了，上前怒视着荀彧。

    “此时咋了？”

    “难道大王什么人都要认识吗？”

    董虎身边不是幼军当中的优秀娃娃，就是重甲骑营彪形大汉，见董勇发飙不满，一群披甲大将全都对沮授怒目而视。

    本来么，董虎率先抱拳询问，沮授就算骄傲些，也当做个样子自报家门，偏偏却一副高高在上架势，也彻底激怒了一群将领。

    身为武将，董虎自然也有自己的脾气，但他很清楚这个时代的士人是什么脾性，面上没有太大的异样，一将董勇拉开，一脸笑呵呵向荀彧、沮授抱了一拳。

    “军中儿郎性情刚烈，让两位先生笑话了。”

    “只是咱有些不明白，大军出征在即，两位先生又前来作甚？”

    董虎看向荀彧，笑道：“先生是聪明人，应当知道你阻止不了咱的意志，也就是朝廷阻止不了这场战争，天下人又将如何看待朝廷的威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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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不掺和此事还罢，掺和了，受损的也只会是朝廷的威严，先生是当今天下顶级谋臣，想来是不会如此愚蠢的，可先生前来此处难道是为了他？”

    董虎指向沮授，有些怪异打量着沮授，心下却有些怀疑起来，难道他能阻止自己对袁绍动？

    荀彧心下叹息，正如董虎所，朝廷是天下共主，然而却约束不住凉州军与冀州军开战，朝廷的威严自然会被世人看轻，越是插这种烂事，越是自损威严

    “不识好人心啊，冀州大才来投你却视而不见”

    荀彧一阵摇头轻叹，董虎不由一愣。

    “冀州大才？”

    “难道他是审配，审正南？”

    这次轮到了荀彧、沮授郁闷了，但也不怪董虎会第一个想到审配，谁让沮授、田丰是一起跑到了东郡的？既然沮授、田丰已经投靠了他，自然不能再投靠一次，剩下的可不就剩下一个审配了吗？

    可看着两人的表情好像是自己猜错了，董虎皱眉再次打量起沮授来

    “天下名士如过江之鲫，然各地名士或者民风各有不同，江南因丘陵河泽密布缘故，故而其民远不过百里，得好听叫自成一家，实则是因封闭缘故，其容难有四海之量。”

    “中原土地肥沃，人丁众多，是天下之心，是天下最富之地，然久奢易使人志异，故而，从士人至百姓，娇纵且夸夸其谈者众！”

    “凉并地处边地，地贫且易乱好听些叫务实，难听一些叫现实，重眼前而忽视长远之利，因边地易乱，人心亦随之易乱，至死而不改其志者少，原因很简单，这样的犟种难以在混乱的边地存活”

    董虎低声轻叹，边地易乱，故而造就了边地汉子勇猛善战、悍不畏死，然边地之人能成大器者少之又少，就算偶尔出现了一两个也如流星划过天际。

    听到董虎评论“中原士人夸夸其谈者众”时，荀彧心下还挺不满的，可听到他评论凉并边地民风时又不由默默点头，看的董勇和一群凉州将领很是不爽，大帅可以这么，他又有什么资格？

    董虎见荀彧微笑点头，心下自然知道他在想着什么，但他也无所谓了，凉并汉子性子不好是事实。

    “江南封闭，中原人夸夸其谈，凉并现实，而燕赵之地自古便多任侠仗义之人，文人士子亦多刚烈之气，就如叔父废掉辩弟天子位时，虽殿堂上皆是诸公大吏，然却仅有卢植一人直面生死，由此可见河北之刚烈。”

    董虎转头看向有些愕然的沮授，尽管他现在还没能猜测出此人是谁，但荀彧既然是冀州大才，那就肯定是河北士人！将他再次打量一番后，才又转头看向荀彧，神色也不由郑重了起来。

    “先生莫要以为田丰、沮授投靠了咱，就认为他们名节有亏，事实上他们比你想象的刚烈得多！”

    “无论你信是不信，若咱始终不踏入中原一步，今日之战就应该是袁绍与曹操一战，此战也必然是曹操获胜，而田丰、沮授、审配三人绝对会至死不降！”

    “河北之将看似勇猛刚烈，但与他们三人相比那些将领连与他们提鞋的资格都无！”

    “至于他们为何能向咱低头，却至死也不会投降曹操”

    “无他，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董虎看向面色骤变的荀彧，低头重重跺去脚上积雪

    “落叶知秋，管中窥豹”

    “身为当世顶级谋士，即便一些事情没有发生，也应该能从一些端倪中看到未来的发展进程，若连丁点远见、预判未来都做不到，那也没有资格成为顶级谋士。”

    “你应该知道曹操没有能力养活百万饥民，应该知道穷人家多一张嘴就意味着死一人的道理，应当知道多一百万张嘴，就一定会有一百万人死在曹操的刀下！”

    

    “一方水土养活一方人，同时也造就了一方人的集体个性。”

    “平原之地土地肥沃、人丁众多，素来都是一个王朝最为重视的地方，施加的权威也是最多，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老实听话的集体个性，与之相反的就是穷地出刁民。”

    “关中、河南、淮南、吴地、河北平原的百姓都有着老实本分个性，然在这个基础上又各有各自的特点，而这些特点又都集中在了士人身上，越是顶级士人，他们的地域特性也越是突出，也正因这些特性，田丰、沮授能选择投靠咱，但却能与曹操死磕到底。”

    董虎再次转头看向沮授，尽管他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沮授本人。

    “无论你是谁，既然能与荀彧一路同行，想来也是河北顶级名士，咱让田丰、沮授前往寿春，就没想着为难他们，而此战是咱与袁绍的战争，你们就不用掺和了，若想掺和那也是战后。”

    着，董虎就要转身离去

    “大王！”

    沮授突然开口，正儿八经的深深一礼。

    “还请大王谅解沮授的无礼！”

    “沮授，沮公与？”

    董虎一愣，他没想到自己了一大堆，沮授竟然就站在面前

    “大王言此战与我等无关，实则不然，此战在我冀州之内，且且冀州将士皆是我冀州百姓，还请大王允许臣跟随左右，也能减少一些我冀州百姓死伤。”

    

    “哈哈”

    董虎突然仰天大笑，大重重拍在沮授肩膀上。

    “哈哈”

    “这才是燕赵儿郎——”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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