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见
温叙的窗纱上破了一个洞,他住的楼层又低,如果开的玻璃窗不关上,没过多久真的会飞来不少蚊子。平常他晚上回家都会在屋子里用艾叶熏一熏蚊子,伴随着艾叶的清苦味道入睡。
今天家里来了特殊的客人,他看了看墙角挂着的干艾叶,怕迟早闻不惯这味道,还是作罢。
迟早盯着窗纱,伸手丈量了一下纱窗的尺寸,装作没事一般转过了身子,讽刺道:“你换了房子倒是让我好找,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躲着我呢。”
“不是的。”温叙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急忙解释道。
可迟早却笑着接过了话:“我当然知道,我叙哥怎么会躲着我呢?”
他的笑很和善,柔和了眉眼,却让人看着很不舒服。他盯着温叙看,温叙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
“不过你还能出来租房子,好歹是有个地方住。不像我,唯一的一个烂房子都被他们收走了。”迟早走上前,端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水,瞥了一眼盘子里放着的两个鸡腿,笑了笑,“那么大的雨啊,我被那些霸占我房子的人推到了泥潭里——不过我想着,叙哥对我这么好,肯定会等着我,会好心借我住一晚上。”
“迟早,”温叙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让这人看向自己,“我这几年工作攒了点钱,这个月的工资也快下来了,我先转给你点钱,你不管是做生意也好,给别人工也罢,能先维持生计。”
迟早听见这话,却“嗤”地笑出了声,轻轻将温叙的手甩了开来,话的声音虽然很轻,却好像永远都带真刺:“叙哥不用这么着急甩开我,我是那种会纠缠你的人吗?睡觉吧,我困了。”
罢,他径直朝着温叙的房间走去,好像早就摸透了这屋子的构造。
温叙低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寻思着这到底算是谁要甩开谁。
他去柜子里又搬来了一床被子,看着自己那个窄窄的床,一阵头疼。他的床比学校寝室里的大不了多少,虽从前他们两个也不是没挤在一起睡过,可现在毕竟都长大了。
迟早已经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斜着眼睛看着抱着被褥进来的人,嘴里没一句人话:“叙哥,你还要地铺睡觉吗?这我多不好意思。”
虽然这么着,却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反倒把眼睛一闭,耷拉下来的一条腿也给放在了床上。
温叙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了个弧度,在床下面的空地给自己铺了个的地铺。好在现在气温并不算低,睡在地上,就算硬得有些硌人,但至少不会被冷到。
他随手给迟早丢了个毛绒公仔,抱着衣服去淋浴间洗澡了。迟早悠悠然睁开了眼睛,看着那个虽然很旧了,却依然十分干净的泰迪熊,将它紧紧抱在怀里。从前他就是这样抱着泰迪熊,将它从温叙大大的窗台带回了自己的天地。
没想到现在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等温叙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踢着拖鞋走进来时,迟早已经抱着泰迪熊睡着了。泰迪熊躺在他暖暖的颈窝,他就那样大大咧咧地斜躺在床上,呼吸均匀而平缓。
他脸上的弧度好像也柔和了许多,嘴角保持着那个开心的弧度,不知做了一场什么样的大梦。
温叙把新拖鞋放在床边,静静看着迟早,这人果然还是不话来得更讨喜一点。只是他没想到,这人的“睡觉”居然就只是“睡觉”,不知道这一天是要有多累,才刚碰到床,就困成了这幅样子。
他坐在了床边,轻轻碰了碰这人有些扎手的短发。迟早就像只刺猬,从前像,现在更像。
没来由地,温叙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要真的起来,这一切还是温恕的功劳。
温叙其实只比温恕大了两岁,他在越城三中的高中部上高二的时候,温恕转来了初中部上初三。刚来的犊子有点拘谨,不敢像在原来初中那么放肆,一时之间倒也没惹什么祸,学会了夹紧尾巴做人。
可就在一天中午,温恕抹着眼泪着哭嗝就来高二找温叙。温叙刚吃完饭,一回来就看到了自家弟弟蹲在教室门口的地上,脸上的泪珠子还没干。
一看见他来了,温恕又觉得一阵委屈,瘪瘪嘴,眼泪珠子又哗哗往下掉,让温叙好一阵子心疼,赶紧把人搂在怀里拍了拍,轻声问到:“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温叙对弟弟有着十分致命的偏爱。从他的父母就忙,对他们兄弟俩的关照不多,爷爷奶奶年龄又大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温叙把温恕拉扯过来的,他的娇惯纵容也让温恕恃宠而骄惯了。
“都是我们班那个……那个迟早,他我!还威胁我……今晚要堵我!哥!你都不知道,我屁股都快让他踢肿了,你可一定得为我报仇!”着着,温恕的眼泪也不掉了,愤怒把那一丁点的难过也冲散了,一个劲揉着屁股,吱吱哇哇叫唤个不停。
温叙皱了皱眉头,连忙把温恕拽到了一边,问到:“是不是你先去惹的他?人家平白无故怎么会你……还疼吗?要不我先陪你去医务室看看。”
“不紧不紧,”温恕摆摆手,摸了摸被踢得红肿起来屁股,一瘸一拐地走着,“我可不敢惹他,谁知道怎么惹到他了。”
温叙对初中部了解不多,是温恕来了之后他才慢慢注意到初中部的一群屁孩。温恕的那个迟早,他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反正,反正就是他今晚约我在我们那栋楼的天台见面,”温恕凑的很近,露出了一副鬼灵精的表情,问到:“你肯定会帮我摆平的对吧?我明天还得考试呢,我可不能被他影响了。”
温恕早就捏准了温叙的脾气,果不其然,温叙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就点头应下了。不过这次温叙倒是好奇的成分多一点,想去看看这个有本事把自家魔王得不敢还手的人是谁。
天色晚的很快,好像一不留神就陷入了黑暗之中。满天繁星不经意就布满了天际,惹得许多学生结队出去看。
高中部比初中部多了一节晚自习,不过这节课没有老师看着,很多人都偷偷溜出去吃饭。温叙收拾了一下没写完的作业,算等见过了迟早之后,晚上带回寝室再写。
三中实行半封闭,大概有三分之二的人都走读。可是偏偏温叙和温恕都是那三分之一,好像被困在了这所学校,每天只能看着一大群学生伴随着欢声笑语回家。
他穿着高中部的校服往初中部走去,虽然天色昏暗,但还是有几个女生看见了他,声讨论着什么。初中的女生正处于情窦初开的纯真年纪,尤其对高年级的陌生学长有着浓厚的兴趣,温叙又是个长得帅气干净的,很难不引起注意。
他对着那些女孩轻轻笑了笑,然后不管隐隐传来的尖叫声,自顾自爬上了楼。高中部的天台已经被封了起来,初中部的天台却还是一个绝佳的秘密基地,人站在上面,被风吹拂着,倒也舒坦。
就是太黑了。天台上没有一盏灯,遥远的星星无法将幽暗照亮,只能凭借着这光看见一丁点隐约的轮廓。
有人坐在石头台阶上,划亮了一根火柴。
红色的火药摩擦过粗糙的表面,跃动的火花被夹在他的指尖。
那人站了起来,慢慢朝着温叙走来。
温叙心翼翼地量着走近的那人,个子不矮,至少要比自家弟弟高出半个脑袋,这个年龄的男孩子身高正处于迅猛增长的时期,而眼前这人肯定算是高个子阵营的。
他还没看清这人面容,就听着对方爆了句粗口,骂骂咧咧的声音传了过来:“温恕这死孩是真没种,敢做不敢当,还去高中部请救兵来了。”
那人冲着他踢过来一颗石子,直直砸中了温叙的腿,让他忍不住一阵吃痛。他却忍了忍,伸出了右手,语气平和地道:“你好,我叫温叙,是温恕的哥哥,我不知道我弟弟是怎么惹到你了。”
“我叫迟早。”那人从黑暗中走出,丢掉了手中的火柴,将袖子微微撸起了点儿,声音里隐隐带着怒意:“就在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