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美人计
温叙甚至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得到余斯山会是怎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原本觉得应该没人会信迟早这张出口就是阴阳怪气的嘴,但余斯山不知道是在和自己较劲,还是没从刚才的惊心动魄中醒来,居然当真听信了这人的话。
感情太复杂了,有时候连局外人也看不清楚。
算不上心软,但他还是攥着迟早的手,轻声问道:“这么会不会太狠了?”
迟早冷哼一声,受不了温叙烂好人做派,故意把声音放高了一些,“有些人以为自己是审判者,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和至纯至净的心灵。”
“难道你就不恨他吗!”身后是余斯山的咆哮。
余斯山死死捏着袖口,手指尖快要把衣服抠烂了。他紧挨着那一丁点带着温恕气息的布料,问题却带满了尖酸刻薄:“迟早,你凭什么指责我,你敢你被害成了今天这样,就一点也不恨他,不怪他吗?我又做错了什么,我教他怎么长大,教他反省自我,没有我,你以为他真的会……”
“那你呢?你又知道错了吗?”迟早忍无可忍,直接把温叙把自己身后一拉,直接面对着余斯山。
余斯山的眼眶通红,整个人有些歇斯底里。
迟早笑着摇摇头,“你究竟是在恨,还是在给你的罪恶一个脱身的理由,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和这个世界和解,很慢,但好在有用。”
温恕就像是一块橡皮泥,每个人都在“塑造”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捏出一个心中希望的玩偶,最后这块橡皮泥干裂粉碎了,远在悲伤之上的,是一种茫然和为自己脱罪的心理。
“你瞎,我没有错,温恕也不会死。”余斯山咬着牙,嘴角刚勾起一个笑,干裂的嘴唇瞬间扯出了一个口子,鲜血迸发了出来。
迟早不与他争辩,只是扔下了一句:“等着坐牢吧。”
余斯山没有追上去,没有愤怒,没有反抗,他只是贴着墙壁,一点一点滑倒坐在地上,摘下了碍事的眼镜。
医院来往的人很多,离去的也不少,不乏悲伤恸哭者,不乏崩溃疲惫者,他藏在人群里,无人在意。
迟早与奔跑着的白大褂擦肩而过,开了的百叶窗往走廊里灌进了不少风声,没人听见,他转身后的喃喃自语。
“坐牢……最好和我一样,腐烂发臭,一辈子不能翻身。”
温恕的病房里很热闹,昏迷还未醒来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床的周围居然已经围满了人,温妈妈守在床边,温爸爸和几个大姑大姨叔伯在一旁站着,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颇有些热火朝天的感觉,甚至没注意到温叙来了。
“还没醒,咱们在外面等着吧。”温叙松开了迟早的手,坐在了门口长廊的椅子上。
金属椅子有些凉,冻得他的脊柱有点僵硬,只能直挺挺坐着,目光也有些不自然。
迟早把病房的门关上,三五步走到温叙面前,也不话,大手一揽,直接把人按在了自己怀里。
温叙的脑门磕到了迟早的胸膛,温叙忍不住“哎呦”一声,不过迟早的怀抱很温暖,他闭上了眼睛,也不反抗。
迟早的胸膛剧烈起伏,语气中也满是不平,“一个个都围着温恕,余斯山要是跟过来,还真以为他快不行了。你想吃什么流食,我去给你买一碗燕窝,咱们当着那群人的面吃。”
“行啦,我还不至于吃恕的醋。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本来他伤的就严重,我也一样很担心他。”
温叙的额头抵着迟早,整个身子慢慢放松了下来。其实,习惯是一回事,渴望得到关注也并不与之冲突。
他之所以对温恕好,很多时候也是因为温恕本身。在所有人都围着这个会哭的孩子转的时候,温恕却会屁颠屁颠跑到哥哥面前,把自己得到的一切都分给温叙一半,着一些“哥哥也是孩子呀”之类感人的屁话。
温叙抬起头看着眼前气呼呼的迟早。
不过这个人不一样,如果温恕愿意把他得到的好分给自己一半,那迟早怕是会把他的一切通通都给了自己。
“你想出国吗?”鬼使神差的,温叙问了出来。
迟早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嗯?”了一声,坐在温叙的旁边,整个人贴着温叙。
温叙舔了舔嘴唇,尝试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恕要去国外念书了,我们也可以去国外领证。”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气似的,继续:“虽然那张纸可能没有任何法律效力,也没办法保证什么,但是只要我们在,就会有仪式感。”
迟早听到这些话,心里莫名有些慌乱。一瞬间,好像浑身上下都开始不舒服了一样,他挠了挠头发,又摸了摸鼻子,连揽着温叙的手都有些不自在。
“我,我们出去一趟肯定要花时间,铺子不能那么久没人理,”他微微皱着眉头,有些心神不定,“而且我没有签证,我太长时间不上学了,甚至不怎么会英语。我,我……”
他有些语无伦次,最后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解释道:“我还有奶奶要照顾,也不能离开她太久。我就像个累赘,被很多很多东西拴住。”
他们之间其实有着一道很深的沟壑,只不过是平静的日子和彼此的迁就在沟壑之上蒙上了一层落叶,居然让人误以为这里已经是平坦大道了。
温叙其实明白他的顾虑。
不仅仅是店铺、语言和长辈。
温叙完全可以态度强硬,一些“你爱我就必须”之类的话,可是他不想逼迟早。安全感并非是外物可以给予的,它来自内心,每个人自己的内心。
“没事,我们不出国了。”
温叙站了起来,朝着走廊尽头的那扇百叶窗走去。
迟早慢慢垂下了头,盯着自己洗得有些破旧泛黄的帆布鞋,上面还沾上了点厂房外面的泥污,固在了鞋底周围,一用力干掉的泥巴就会落在地上。
好像被嫌弃习惯了,也就麻木了。他知道温叙是为了自己好,一纸保证书最终对自己有利无害,但是也会就此把温叙钉在自己身边。
他不想温叙连后悔的权力都没有。
他鼓起了勇气,在嘴角硬生生挤出了笑,他惧怕温叙伤心难过,同样担心自己被抛弃嫌恶。
可等他刚抬起了头,就对上了不远处温叙亮晶晶的眼睛。
那个人站在百叶窗前,衣角被风轻轻吹起,凌乱的发丝也好像在发光一般。一旁的光勾勒出了温叙侧脸柔和的线条,一颦一笑都显得动人极了。他揉了揉眼睛,被晕染开的红色铺在眼尾,活像只楚楚动人的兔子精。
“不去国外也可以,那就在国内办个仪式,叫上所有的亲朋好友,广而告之,让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人了。没准,还能上个新闻也不错。”
那一瞬间,迟早只觉得自己被温叙下了蛊,好像都没听清楚这人到底在什么,就点了点头。
又点了点头。
迟早觉得自己完了,这辈子就这么栽在温美人的手里了。
作者有话:
温叙:我还治不了你了,喝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