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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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桑成对彭鸣有种莫名的好感,或许是他的谈吐实在太过于老实巴交,性格木讷,非常容易获得人的信任。

    时间不早了,沈桑成刚想婉拒,突然想起里面装着周末要批改的考卷,转而:“麻烦你了,我去市场旁边的24时便利店等。”

    彭鸣答应,挂断电话。

    便利店内安静十分,店员无精采地摆弄手机,见有客人进来,站起来懒洋洋的靠着收银台声招呼。

    沈桑成围着货架转了一圈,随手拿了几瓶啤酒,付款,去店外的棚子下口口地喝。

    沈桑成很少喝酒,从不抽烟,他理智惯了,对于能够麻痹自己逃离现实的东西,向来避之不及。

    但今天不同,他必须找点什么岔开思路,失望和恼怒堆积在胸膛里,压的他喘不过气。

    沈桑成和尚眉是奉子成婚。大学那会儿,他因为长的亮眼,身边从不缺追求者,尚眉是最疯狂的那一位。沈桑成对男女之情不感兴趣,总礼貌性拒绝尚眉的邀约和示好,久而久之,尚眉似乎伤了心,没怎么出现过了。

    毕业典礼结束,沈桑成和系里几个关系不错的学长一起聚餐,其中有个男生的女朋友也带了朋友来。尚眉走进来的瞬间,屋里知道内情的纷纷起哄。

    尚眉性格外向,挺漂亮,在男生中算呼声挺高的,唯独在沈桑成这里碰壁。她有不甘,更多的是委屈,于是端着酒杯到沈桑成旁边坐,趁着热闹,悄悄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

    沈桑成眨巴眨巴眼,努力思索原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不喜欢还要找理由吗?为了掩饰尴尬,他一杯又一杯酒下肚,喝的意识模糊……

    次日醒来,在酒店的房间里,他和尚眉竟然不知羞地抱成一团,女生面颊绯红,把脸埋进他怀里,作鸟依人状,问他会不会负责。

    答案是肯定的。沈桑成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

    毕业、结婚、生子。

    一切都顺理成章。

    外人看来,这是美满幸福的一家,妻子善良贤惠、专注家庭,丈夫事业有成、温润如玉,孩子简直组合了两人最佳之处,长的也很好。

    可只有沈桑成知道,自从结婚之后,或者,自从醉酒的那次之后,他对着尚眉,再也硬不起来。

    不是没尝试过,但他实在不行,每次尚眉情动难耐,缠着他要,可沈桑成一脸无奈,冷冷清清的像个旁观者,丝毫没有感觉。

    沈桑成觉得对不起尚眉,偷偷去医院瞧过,没查出什么毛病,医生或许是心理问题。

    对着自己的妻子,能有什么毛病呢?沈桑成更加丧气。

    这事像道坎儿横在他心里,总想在别的地方补偿尚眉,她什么他就答应什么,尽量做到让她满意。

    但沈桑成不是万能,总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尚眉近些年越来越虚荣的要求,刚开始是吃穿用度,一直到拿孩子做借口……

    沈桑成捏扁易拉罐,丢进垃圾桶,挫败地揉揉头发。

    “沈老师,久等了。”

    彭鸣住车子,跑过来,带起一股掺着沐浴后味道的风。

    沈桑成看见他湿漉漉的短发,赶紧站起来迎接,不好意思地:“麻烦你跑一趟。”

    眼前一晕,重重地跌回去。

    彭鸣忙抓住椅背,“心点。”

    沈桑成揉揉太阳穴,低喃:“没事儿。”

    桌上乱七八糟丢着易拉罐,彭鸣大约猜到他深夜跑出来买醉的原因,悄悄抒出口气,进超市又拿了几瓶,付钱。

    坐在沈桑成对面,利索地开两瓶,陪着喝,“沈老师有啥事儿过不去的,讲出来可比喝酒痛快。”

    “……”

    沈桑成推推眼镜,缄默不语。

    彭鸣觉得他这人像个矛盾体。难得没穿那套正儿八经的西装,展现出亲切的一面,两颊透着红晕,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视线迷离,都醉成这样了,竟然还能保持冷静自持。

    彭鸣指腹摩擦着易拉罐,不知道该什么缓解氛围,他面对沈桑成,总有种不自觉的臣服感。

    半晌,沈桑成先开口:“挺晚了,你不回?”

    “回。”彭鸣起身,作势要扶他,“我送你。”

    “不用,我再坐会儿。”

    彭鸣攥了下拳,没头没尾的突然了句:“要不,去我那儿接着喝?”

    “……”

    沈桑成抬眸,俨然已经醉了,慢吞吞地转着脑袋,思考他的话。

    彭鸣摸摸脑袋,没想着他的话有什么不对劲,他那老乡收摊之后也经常去家里喝酒、下象棋。

    还是……

    沈桑成看不上他那破地方?

    沈桑成却站起来,提溜起装着易拉罐的塑料袋,“那就扰了。”

    9.

    出租屋面积不大,没点装饰品,却被整理的井井有条。

    尽管如此,彭鸣还是觉得怪不好意思,掸一掸沙发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请沈桑成落座。

    “家里太简陋了,你别嫌弃。”

    “不会。”

    沈桑成面颊上的绯红未褪,眼神恢复清明,把易拉罐一瓶瓶摆在桌子上,商标全部朝着一个方向,才算大功告成。

    刚收手,彭鸣就拿走一瓶,拉开铁环递给他。

    “谢谢。”沈桑成。

    彭鸣指尖沾了些啤酒沫,抿掉,自顾自开了瓶,仰头猛灌,一下就见底了。

    屋里静静的,怪不自在,彭鸣人怂借酒壮胆,主动问:“嫂子和你吵架了?”

    沈桑成一愣,苦笑。

    “唉,孩子这不是找回来了……”

    彭鸣起了个头,却不知道该怎么下去,心翼翼地量沈桑成的神情。

    他没什么反应,依旧口口抿着酒,指尖葱白似的。彭鸣低头瞧瞧自己皲裂、布满老茧的双手,自卑地攥成拳头。

    “彭鸣,你没想过组建家庭吗?”

    沈桑成突然叫他,声音脆珠似的好听,彭鸣下意识坐直,摇头。

    “我现在这样挺好的,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乐的清闲。”

    “确实挺不错的,很羡慕。”

    沈桑成又开一瓶酒,喝了没半瓶,沉沉的倦意袭来,他的视线有些模糊,看不清挂钟的时间,但下意识感觉已经很晚了,于是起身告辞。

    彭鸣执意要送他,两人喝的醉醺醺的,推搡间,脚下不稳当,双双跌回沙发里。

    沈桑成只觉得有个重物铺天盖地地砸过来,眼镜甩飞出去,清脆地碎裂声。

    彭鸣听见他吃痛地闷哼,挣扎着要起身,可膝盖无意间撞到一起,两人皆是一愣。

    屋里霎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沈桑成记得,当初医生口口声声,他心理在那方面可能存在问题,这些年来也确实是这样,但现在……

    此时此刻,彭鸣恨不得羞愧而死,却又不受控制地盯着沈桑成瞧。诚然,他这人没什么见识。

    那天暴雨,沈桑成衣服都湿透了,咬着唇,有股子禁欲又纯的滋味。他很没出息地看直了眼,递东西过去的时候,手心里全是汗。

    沈桑成问他为什么没娶媳妇,彭鸣不敢实话,他喜欢男的,尤其像沈桑成这样漂亮的男人。

    彭鸣咕嘟咽口唾沫,诚恳道:“对不起。”可身体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没事儿。”

    沈桑成放平身体,不知道在回答他哪层意思。

    沈桑成想,酒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抛弃尊严和底线,撕破脸皮混在一起。

    出租屋的空间太狭窄,客厅和卧室其实是连通的,中间摞起一堆纸箱子阻隔,被沈桑成一脚踢翻了,他想道歉,可嗓子眼像被堵住,支支吾吾地发不出声。

    床单上是清新的舒肤佳味,枕套还有股淡淡的柠檬香,沈桑成翻过身的时候嗅到,迷迷糊糊地问:“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彭鸣没回答,光着脚跑进卫生间,不知道拿了瓶什么东西过来,黏糊糊地涂了一手,探到沈桑成鼻下。

    “你喜欢柠檬味?”

    沈桑成点头。

    彭鸣放心,:“那就用这个。”

    沈桑成没经验,在彭鸣出现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女人。

    麻麻酥酥的感觉顺着尾骨漫上来,挠的心肝脾胃肾都在痛,痛,又舒服。

    沈桑成哼哼唧唧地扒拉枕头,扔去床下,彻底摒弃杂念,疯了……

    10.

    “听没听你们区那个沈老师的事?”

    “不知道……”

    “啧,就是一单元住的那三口,男的教高中数学,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

    “哦哦哦,有印象,怎的了?”

    “他不成器,和男的搅到一起去喽。瞒着老婆,和市场上那个卖肉的……两人好挺长时间了……”

    “啊?!他老婆知道了?”

    “嗯!俩男人没羞没臊的……早呢,男的要出门买菜,一上午没回来,老婆担心去找……熟肉铺关着门,可她男人电动车在门口放着,女的去敲门,就听见里面有那个动静……自己男人,一听不就听出来了……”

    “呸!恶心死人!”

    “恶心!他老婆把这事儿捅到学校去了,让他颜面扫地,被学校开除了……男的倒挺坦然,全承认了,现在女的和他闹离婚呢。”

    ……

    沈桑成脸上被抓的全是血痕,西装上满是沾着土的脚印。尚眉气喘吁吁地站在不远处,披头散发,仿佛吊着最后一口气,就为了和他同归于尽。

    “什么时候开始的?”

    “……”

    “行,不就不……”尚眉眼眶通红,接着问:“你是真的喜欢……喜欢男的,还是只为图个新鲜?”

    “……”沈桑成想扶歪了的眼镜框,手抬到一半,又放下,狠狠地闭眼,绝望的坦然道:“我爱他。”

    “……”尚眉静默几秒,倏忽大笑:“你爱他?!可以,那就离婚!我还你自由,但是沈桑成,你别想从我这儿拿走一点东西!休想!”

    沈桑成没吱声,默默收拾好家里的狼藉,捏着皱巴巴的离婚协议书,和老旧掉漆的行李箱,被彭鸣接回了出租屋。

    他也丢了工作。

    熟肉铺开不下去了,门口全是来看热闹的人,戳着他脊梁骨嘀咕不要脸,做男三插足别人家庭。老乡知道之后嫌难堪,也和他断绝了来往,嘴巴却不闲着,在亲友群里一八卦,老家的人全知道了。

    彭鸣没脸回去,他父母走得早,亲戚之间走动不频繁,无牵无挂的,倒痛快。

    但沈桑成呢……

    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因此弯了腰,碎了骨头,不值得。

    “你真要离婚?”彭鸣问。

    沈桑成扒拉行李的动作一顿,默默转头看他,半晌,不答反问:“不然呢?”

    “尚眉是个好妻子。”

    “我知道。”沈桑成:“所以我要离婚。”

    “为什么?”

    “我心里装着你,如果继续装傻和她过下去,那才叫没人性。”沈桑成终于收拾完衣服,摸到黑笔在协议书上签字,似真似假地问:“咋?你后悔了?”

    “没有。”

    彭鸣靠过来,自背后揽着他,坚.挺的肌肉硌的沈桑成疼,他却舍不得推开,又或者,推不开。

    两人先前就定主意要向尚眉坦白,又不知道该怎么张嘴,犹豫着,拖着,事情就发展成了现在这个地步。

    沈桑成叹:“我对不起她。”

    彭鸣闻言,羞愧地垂眸,“……我也对不起你们。”

    沈桑成没再接话,专心致志地解腰带,他的指尖圆润,彭鸣一想拿着粉笔教书育人的手在干这档子事,呼吸越来越重。

    沈桑成被掀上桌子的时候,看见他火急火燎地扯自己衬衫的样子,吃吃地笑。

    “不管法院怎么判,我都是沈青朔的父亲,尚眉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太不容易,我想暗中每月给他们点钱……”

    “行。”

    “我还想换个地方生活……”

    “行。”

    沈桑成无奈:“这些你都同意?”

    彭鸣憨憨地,点头,“嗯,我听沈老师的。”

    “听一辈子?”

    “嗯……下辈子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