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120章 小蒋②
这一次进入身体修复时间,可能是贺群青经历过的最痛苦的一次。
身体的外伤暂且不论,单内心的煎熬,就让他下意识想要辗转、想要大喊大叫,想要发泄出那股让他崩溃的情绪。
可他的身体,在这段时间里,不仅与他的一切思想相违背,他连控制自己的四肢,都不如一个婴儿。毕竟婴儿还能尽情挥舞自己的拳头,他只能浑浑噩噩的听着自己的喘息,在恨不能断气的下一秒,身体却不听话的自动吸进下一口空气,而空气干燥滚烫,好像现在连空气都在和他作对。
眼前黑暗中,他接连看到乱七八糟的画面。
有时是怪诞而血腥的副本怪物,有时是玩家们活着和死了的脸。
有时候陈雨依和蒋提白在他面前对话,他听不到声音,但看出两人还很体面,没有一丝狼狈和“粗鄙”。
可他不想看玩家们,不想看这场游戏,于是眼前的场景,逐渐褪色,画面里的他,一会儿在学校,贺织嫣来接他过生日;一会儿在比赛,贺织嫣在场外对他挥毛巾;一会儿,他在贺织嫣的灵堂外,一会儿,他也快死了,躺在医院气若游丝,心里高兴的想,来接我,来接我。
但接我的时候,最好不要骂我,或者少骂几句。
好吧,如果实在想骂,也可以尽情的骂,我都听着。
姐!
贺群青用力攥起指!
下一秒,借着这股像是惊惧的力道,他猛一下坐了起来。
“肖,肖?”
耳边嗡嗡作响,浑身又冷又疼,贺群青呆呆看着脚前不远处,被打上青色晨光的墙壁,视线不由自主顺着土墙一点点往上,天花板又高又黑,他一阵晕眩,后脊一软,又向后倒了下去。
“肖!”
“贺肖!”
林况和陈雨依的脸同时出现在上方,贺群青紧紧闭上了眼。
“贺肖?”林况赶忙将里刚投换的凉毛巾放在了贺群青额头上。
毛巾还在不停滴水,一放在贺群青脑袋上,就有冰凉的水珠顺着他鬓角淌下来。
“冷”
贺群青在凉意下不得不清醒了一些,强打起精神抬起,眼睛还没睁开,试图先把湿毛巾拿下来。
“什么?怎么了?”林况拦住他的,凑近了想听他话。没等听到第二个字,一只快速伸过林况耳鬓,拿走了那条毛巾。
林况视线不由跟着毛巾走了,就看到新人a坐在炕边,两一拧,哗啦一阵水声打在地面,毛巾里的水被挤出了多半,随后那人又整理了一下湿毛巾的形状,给林况递了回来。
林况脑袋撞的不轻,也是醒来不久,这时有点懵懵的看着新人a“吹毛求疵”的动作,神情竟然是破天荒的温顺、不想和任何人斗嘴的样子。
新人a不由就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陈雨依——有这个女人在,林况也变得顺眼多了。
这么想着,新人a下再度越过林况,准备自己把毛巾端正的落在贺肖的额头上差一丁点儿的时候,一只腕苍白到发青、背关节上遍布淤青和擦伤的拦住了他,推开了毛巾。
“我冷。”贺群青牙关有些打颤的。
“知道你冷,”林况回过神,眉心拧成了一团,“发烧能不冷吗?”
贺群青只能摇摇头,认命的坐了起来。
一只有些粗暴的伸过来,先是摸摸他的额头,湿漉漉冰凉,也没摸出来,背又往他脖颈上一贴,林况哦了一声,有些迟疑的道:“退烧了?”
贺群青出神的看着空气,好像没听到林况话。
他这么一安静,四周很快跟着安静了下来。
贺群青自己能感觉到,这次哪怕醒来,他状态也不是很好。
心神像是一夜之间被打碎一遍,又勉强拼起来,浑身上下不仅没有恢复,反而有点零零散散的无力感。而思绪,颠倒混乱到了极致,当醒来看到“现实”的时候,他还是和刚刚的梦里一样,想发疯,想大叫,但他怕吓到身边的人们。
半晌,终于有人在身边试探道:“肖?”
贺群青思绪一顿,心里几乎本能的叹息一声,不得不看了对方一眼,因为陈雨依醒来了,这的确是件大好事。
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做,因为陈雨依脸上的笑意明显在看到他的神情时迅速消散了,甚至来不及收拢心思,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贺群青快速转过目光。
“肖,你”陈雨依张张嘴,苍白的脸色数变,最终选择了一个近乎讨好的表情。
“你你怎么还哭了?”
贺群青一愣,等反应过来,他也很震惊,不由又瞅她一眼,那微拧的眉头,显出主人十分的困惑,好像在:我没哭啊,你别乱。
可那眼里抹不开的血丝,发红的眼底盛着相当隐忍的湿意。
殊不知他越是忍耐,越像是有沉重的东西在死死压抑着他眼中往日清亮的光泽,透出一种极致的脆弱来。
结果就眨眼工夫,一滴眼泪便倏忽滑过苍白的脸颊。贺肖这才发现自己真有眼泪落下来,赶紧抬胳膊抹掉了。
陈雨依无力张开的嘴又紧闭上了,抿抿唇才:“我,我刚才还给林况,我这次真有点掉链子了。瞅瞅,人都死光了,我也没帮上你们,拖累都算了,竟然还把你们伤成这样。对不起啊,肖”
贺群青自然摇头。他从陈雨依心翼翼的态度里,也猜到自己现在可能是个什么德性,立即深吸口气,试图让自己振作一下精神,才:“那都不怪你。”
“啊——是是这得怪老大。”林况着爬上通铺,狠狠捏了捏贺群青的肩膀,像是为了给他留点面子,还一眼也没看他,导致贺群青疼的呲牙,林况也没看到,还咧嘴一笑,道:“而且不是我打击你,姐,把我们打成这样的可不是你,起码百分之八十的伤,都是贺肖的灵神打的,哇那家伙,你是没看到,打我的时候,简直是在拍电影啊。”
“你肖的灵神?”
“是啊,我之前没吗?就跟他长得一模一样,还穿上个副本的羽绒服,太夸张了,金梓语一看他,那就笑开了。”
“”
陈雨依听得一愣一愣,目光望出去,在被晨光笼罩的清冷院里逡巡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眨眨眼又看回来,房间里所有人看了一圈,她忽然也是一笑,回头上下打量林况:“百分之八十的伤是被别人欺负的,是吧,那我也不多占了,我看你这脑瓜子受的伤总得是因为我吧?”
“呃,其实我晕了两次,你只能算百分之十。”
陈雨依琢磨,“那这边这个伤口,我看像。”
林况低头一看,竟给她中了,“那给你多算百分之五吧,不能再多了,多了你德不配位了。”
“”
陈雨依点点头,艰难同意这个法,牙疼道:“脑袋是磕的挺重的。”
贺群青在旁边听着他们话,一时不想动弹,但心头那攥紧的螺丝,随着陈雨依和林况吐字,像是一点点松了。
忽然,一只接替林况,落在了他背上。和林况相比,这轻柔而纤细,但此时掌心的温度更高,陈雨依带着笑意道:“我回来了。肖,就算这次真是死局,但多一个人,也多一分热闹,对不对?”
林况:“”
能出这样的怂话,明她确实是怂了。
林况不忍直视的长出口气,可又忍不住,露出了半个笑,还没话,就听陈雨依道:“而且经过昨晚后,我们又有了一天时间,起码现在,还不算死局,甚至蒋提白那个搅混水的灵神一走,我简直都看到逃出生天的曙光了。”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就差直“都别怕”了。
“你有什么头绪?”远远坐在门口的牛心言有气无力的问:“陈,你除了知道蒋提白是假的,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陈雨依双梳理了一下几天都没整理的头发,感觉头发上因为冷汗出的太多,现在都有盐渣了,但比起其他人,她现在还是最齐整的一个。
这时,她的目光就在牛心言和其他两名玩家身上转悠了一圈,让那两名之前想要杀了她、“救”林况和贺肖的玩家心虚的移开视线,陈雨依看不起的撇撇嘴。
想杀她的人多了,真杀了她的人也多了,但是昨天那种情况,却没能成功下,还导致林况和贺肖受伤,以及那种匪夷所思的情况都跟着发生——现在她已经想明白了——她的弱势灵神,是个自杀狂就算了,没想到她的强势灵神,竟然会是游荡者?
太糟糕、太糟糕了。对她来,这点就比真死局还要糟,何况她在这一局里,每天横死的次数也太多了,仿佛型屠宰场一天的活儿,都被她在一晚上抢着干完了。
不过关于游荡者是她的灵神这点,她想了至少两时,还是觉得有点违和,总有哪里不对。
陈雨依就像之前开会的时候一样,似乎毫无芥蒂的冲牛心言等人笑了笑,问:“其他玩家的尸体呢?林况蒋提白的灵神我们就叫他蒋提黑吧,蒋提黑让你们搬走了,搬哪儿去了?”
听她到蒋提黑,贺群青也是没想到,这都能给他猜对了。
牛心言没有隐瞒的意思,“扔到了一口废弃水井里,离这不远。”
他也知道陈雨依想什么,补充道:“那是枯水井。一开始,我特意烧了一条衣袖扔进去,蒋提白不在那里头。”
这时候林况突然出声,道:“姐,我已经仔细想过了,如果老大还在这个副本里,那有一个地方,应该值得我们再去看一看。”
在陈雨依认真的目光下,他一顿后道:“李乔尼的老宅。”
“怎么?”
“那里有一个地窖,我们虽然打开看过了,但现在想想,因为光线原因,地窖深处其实还有盲区。而且在关上地窖后,贺肖还听见了什么动静,可我——要是早知道老大是假冒的,我当时就该下去看看。”林况不自觉捏起拳头。
当时他看那地窖里,堆积起来无数烂木头,脑海中就产生了一些让他不舒服的联想,一念之差而已,导致现在他懊悔不已。
陈雨依目光转向贺群青,看后者似乎已经平静下来,道:“走,我们先去那看看。”
众人立即出发,打开了那扇死寂的大门,一个接一个悄然走了出去。
贺群青心事重重,主动走在最后,临出门前,他到底还是没忍住,站定了脚步,回头看向昨晚,自己抱住“贺织嫣”的院子角落。
那里自然是空无一人。
他不会被这个副本的假象欺骗虽然不会,但现在他一想到自己可能很快会死、会离开这,竟然会犹豫,甚至想要在这里多留一阵子。
走出去没多远,众人就发觉,昨夜外面发生的诡异情形,并不比院子里的少。
只见石砖地面上到处都有拖拽留下的大股血痕,胡同尽头有身穿半截黑雨衣的村民,一动不动的静止在冷清的晨光里。
而就在他们前方的这条道路尽头,一面铜锣被撕成了扭曲的三片,最大的一部分上,还有尖锐的孔洞,像是被什么动物的牙齿狠狠嚼烂了。
“我们这虎大爷是真的狠呐,”陈雨依轻轻捡起那片破锣,“跟它的口味比起来,其他恶灵简直都是吃素的和尚。”
话音未落,咔嚓一声细响,正从不远处传来!
配合周围凄惨的景象,这一丝声音,顿时叫所有人精神一阵动摇。
贺群青倏忽抬起脚步,向前边移去,没想到就在这时,看到了一个差点被他们忘记的身影,穿着布鞋从巷里走了出来。
“姐姐?”惶惶不安的声音响起来。
陈雨依也是一愣,有些迟疑道:“喜子?”
“姐姐大哥哥!”看到贺群青,圆润的身体疾步跑起来,眨眼间抱住了贺群青的大腿,像是终于有人可以发泄害怕和委屈,喜子立即哭了起来。
贺群青和陈雨依对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从头到尾没见到一个活人,偏偏这时候喜子出现了,着实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终于找到你们了!”喜子吸着鼻涕,闷声道,“我去大院里找你们,你们不在,我还以为你们你们也死了!”
“跟我走吧,”喜子拉起贺群青的,做贼似的道,“去我家里,有个人要见你们。”
“我们不会随便跟你走的。”牛心言仔细的观察这个女孩,问:“是谁?”
“反正不是之前跟你们在一起的蒋哥哥,”喜子回应,“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这个哥哥一直在我家里,之前是被绑起来的,在我家,他已经呆了三天了!”
作者有话要: 回来了朋友们,感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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