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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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尽光阴似箭, 日月如梭,这日楚楠忽然起:“旭儿也大了, 和三哥儿总在东梢间住着也不像样, 伺候他们两个的宫人那么多,哪里挤的开?叫他到后面阁里住着吧。”

    范雪瑶这才发现,在自己心里才刚生下来没多久的大儿子,竟然已经快五岁了。宫里皇子到了五六岁,就不会再随生母居住, 而是移去皇子所别住了。

    想到大儿子过不了多久就要搬走,范雪瑶不禁感到非常不舍,只是这是宫里的制例规矩, 她不舍得也不行。只好决定在楚煦搬去皇子所之前,好好珍惜这段低头不见抬头见,想见就能见的日子。

    范雪瑶领着楚煦的侍女收拾东西, 楚煦的东西不算特别多, 他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年前穿了没两次的衣服,年后就了,衣服都是随穿随做。穿不下的旧衣旧鞋没必要带, 所以衣服鞋袜只装了一箱。

    宫里的各种份例,月料,积年攒下的赏赐之物都存放在库里,也没必要特意取出来。他的物件主要是一些零碎玩意,比如他的玩具, 那就不是衣物能比的了,足足装了四箱,只他的玩偶就有一箱子,里面都是范雪瑶给他戳的各式各样的动物,禽鸟,人的羊毛毡玩偶和布偶、甚至神话传人物都有。还有配套的各种衣服。既可以给他扮家家玩儿,又能教他认知事物。

    还有积木、响球、弹弓、象棋、皮鼓、陶哨、竹蜻蜓、娇惜、木雕的船、塔、茅屋、灯笼、风车,香包儿、金铃、竹蛇、面具、纸鸢等等。

    其余的盆子、桶、被褥、枕头等等他的用具,也全给他装上了,一并搬去阁里。

    “我不想搬走!”

    楚煦从范雪瑶开始让人整理东西,就不停地发脾气大喊,气的脸和眼睛都红了。

    范雪瑶伸手把他搂到怀里,他仍然不依不饶,一面推开她的手,一面嚷嚷。不过始终没有真的躲开,推拒了几下就被范雪瑶搂了过去。

    范雪瑶把他搂在怀里,柔声道:“旭儿你长大了呀,你不是苞哥儿晚上总踢你吗?”

    楚煦不高兴地:“他踢我,我又没生气。为什么我要搬走!”

    “因为你长大了,不适合再和苞哥儿一起挤在一间屋子里了。你看,你身边那么多侍女,苞哥儿也有,每天在那一间房间里进进出出,拥挤不堪对不对?”

    楚煦谷嘟着嘴:“那就叫她们不要进来了,留一两个就够了。这样就不挤了吧。”

    “不行哦。”范雪瑶摇头。

    楚煦咬唇想了想:“那让苞哥儿搬去后面,我还和娘住。”

    范雪瑶闻言,顿时噗嗤就笑了,这子,倒是会想。

    楚煦不依不饶地让范雪瑶把苞哥儿送去后面,让他留下来,范雪瑶一不,他就嚷嚷娘不疼他了,有了弟弟就忘了他。范雪瑶好歹,他就是不听。

    范雪瑶只好实话实:“你长大了,迟早要搬走的,宫里的皇子到了五六岁,都会从母亲身边搬走独居的。北花园旁边不是有几所宫院吗,那里就是到了五六岁的皇子要住的地方。”

    楚煦顿时呆了,喃喃道:“真的吗?”

    范雪瑶不忍心地点头:“是真的。”

    想到自己最迟到了六岁,就连后面的阁都没法住了,要搬去北花园旁边那么远的地方,楚煦顿时灰暗了,垂头耷脑的,好不丧气。

    范雪瑶把他抱起来,声音低低的,温柔地哄他:“没事的没事的,好旭儿,娘不是和你过吗,雏鹰长大了就会离巢,母鹰将他撵下悬崖,让它能够学会飞翔,你记不记得这是为什么?”

    楚煦大受击,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娘亲温柔的声音让他得到了些许安慰,声音哽噎地道:“因为它要学会飞翔,才能捕猎。等到它翅疾如风,爪利如锥,那时它才算是蓝天的主人。就算母鹰死了,它也能捕到猎物,生存下去。”

    “那么菟丝子呢?它们是什么样子的?”

    楚煦瘪嘴,很委屈:“它们缠住别的植物,寄生在它们身上,如果没有寄生的植物,它们就会枯死。”

    范雪瑶笑容温暖可亲,徐徐地问道:“那,旭儿是想做威武雄健的鹰呢,还是失去依靠就活不了的菟丝子?”

    “……我……想做鹰……”楚煦很声地挤出来,内心感到更委屈了,他既想做雄伟的鹰,可是他又不想离开娘身边。为什么做只鹰,和留在娘身边不能都做到呢?到底是谁规定的,皇子到了五六岁就得搬走?

    范雪瑶一直抱着楚煦在榻上安慰他,侍女们促忙促忙地整理着东西,身影来来回回地晃,却丝毫没有妨碍到他们。

    范雪瑶好声好气地和他讲道理,又约定无论他是搬去后面的阁里,还是以后搬去皇子所了,他们之间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她永远都会爱他。楚煦得到了许多保证,总算稍微安心了,才勉强地点头答应搬去后面。

    到了晚上,楚煦的大部分东西都搬去后面了,三阁他住进去的是当中的拂云阁,共三间房,房间早洒扫干净,大开门窗通风换气。又供上了许多鲜花熏屋子。

    这会儿房间整洁干净,可以住人了。侍女们铺陈好,把被褥放到床榻上铺好,衣物收进衣橱内。各种用具都收好。就能住进去了。

    到傍晚,楚楠、范雪瑶、楚煦、苞哥儿四人一起用过膳,在苑内散步消食,红轮西沉之后,楚楠和范雪瑶亲自送楚煦去拂云阁。楚煦谷嘟着嘴,一脸的不开心。

    楚楠看出来了,却没话,他觉得这是每个皇子都会经历的事,是件很平常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范雪瑶牵着楚煦,一路走,一路哄楚煦,将他送到拂云阁,手拉手进到屋内,楚煦看着房间内陌生的环境,嘴谷嘟的更高了。不过虽然不开心,但是他一直没有再不搬的话。

    楚楠和范雪瑶在拂云阁里,肩并肩在榻上挨在一处,楚煦横躺在他们怀里,听范雪瑶讲故事。

    这夜,楚煦睡在了拂云阁。

    晚上,楚楠缠了范雪瑶两回,两人躺在榻上,冰鉴散发的凉气渐渐带走血里心头的热躁,范雪瑶忽然轻轻叹气。

    楚楠睁开眼,看她眉宇间淡淡的愁绪,轻声道:“担心旭儿?”

    范雪瑶侧头看向他,轻轻地有点儿勉强地笑着:“是不是很傻?他明明只是搬去后面,又不远,走两步路就能见到的距离。我这心里,就是放不下。”

    楚楠伸手将她往胸口揽了揽,摩挲着她圆滑的香肩,声音低沉:“他是你第一个孩子,又才不足五岁,你放心不下是正常的事。只是他的我们长子,总要懂事的。你放心罢,他聪慧,心性又畅通,你教养他是这么的用心,以后他肯定会是个很杰出的孩子。”

    “嗯……会的。”范雪瑶低喃,靠在他胸前,慢慢合上了眼睛。

    **

    赵氏从婆母那里侍奉回来,累得没精采,婆母真是偏心,就因为大兄与宫里的皇後感情深厚,就对大嫂吕氏尤其厚待,都是媳妇,偏叫她卷帘子,扇,捶肩捏脚。这些明明有的是丫鬟做。

    走至穿廊下,院中两个丫鬟在廊下的一丛栀子花前,拿了朵白栀子逗鸟玩儿,一面闲话。一个丫鬟是自己院子里,叫红云的。另一个却有些眼生,赵氏认了认,似乎是厨房里的一个丫鬟,曾来送过几次茶果,回过两次话。

    只听得红云笑道:“不过是一个师娘,咱家也有婆子进出,我倒没瞧出有那样厉害的。”

    那丫鬟笑嘻嘻地:“真的,我不诳你,那师娘真的厉害。我们妇道人家,越是清白出身的越是吃亏,倒不比那些下贱出身的肯舍得出去,要是家里男人不争气,叫糊住了,岂不吃大亏?我娘就是,家里这两年做了点本经济,倒挣了几个闲钱,我爹就嫌那钱烫手似的,接了个院中姐儿回家,做了我姨娘,虽然腌臜了点儿,要是她本本分分,倒也没什么。我娘前几年养我弟弟的时候,吃了好大苦头,落了些病根。只是那姨娘在院中学了好多下流手段,哄得我爹乐不得。仗着我爹偏着她,总欺负我娘。没多久,她养下个儿子,我爹喜欢的心肝肉的叫。她更不得了了。连我弟弟都敢害,险些一壶开水烫了我弟弟。我娘又心性软弱,整天以泪洗面,全不知如何是好。后来经人介绍,我认了个师娘做干娘,求她帮我亲娘一把。我这干娘可有手段,现在那姐儿养的儿子病恹恹的,奶都吃不下,我瞧着是没几天活头了,那姐儿自己也整天害病,我爹连她房门都不进了。”

    红云听了,惊讶道:“怪不得前不久我见你还整天耷头耷脑的,好没精神,我还劝你呢,今天又笑嘻嘻的,原来还有这些在里面。除了你那姨娘,你娘日子就好过了。”

    丫鬟脸上露出得意之态,呸了一声:“可不是,那贼贱的姐儿,敢害我弟弟,活该没儿子。害了贼心,就得死的烂臭。才解恨!”

    赵氏听了几句,就走进了穿堂,丫鬟见了,忙住了口,把赵氏接进屋子。

    赵氏歇了会儿,吃了茶,心里一直想着红云和丫鬟的那些话,那丫头却走了,赵氏便将红云叫了进来,问她:“刚才那丫鬟是哪里做事的?”

    红云有点儿紧张,回道:“是厨房里做事的娥,因着上次她央我做个香包,特送了碗饮子凉水来谢我。与她了几句闲话,她要回去做事了,就走了。”

    赵氏点点头,须臾,又随口问道:“方才我恍惚听着你们什么师娘的,是怎么回事?”

    红云见赵氏听了她们的话去了,愈发慌张,可赵氏问了,她又不能不,只好把娥的事儿给了赵氏。

    赵氏听罢,神色微动,身子坐直了一些:“那师娘,果真如此厉害?”

    红云见她没有动怒,心道:“似乎是有些奇异手段,之前我见娥总是满身愁绪,唉声叹气的,后来一日却突然神采飞扬,必定是烦心事解决了。”

    赵氏点点头,发红云下去,又将自己的陪房丫鬟,后来配了管事做媳妇的周氏叫进房里来,悄悄对她:“你叫你家的去娥家附近听听,看看是个什么模样,这事几分真几分假,家来回给我知道。你向娥听听,她那干娘又是什么来路,住在哪里。只是你想求个子,可别把我戳了出去。千万记得,切莫走漏了风声。”

    媳妇儿听了话,点头出去了。不急着找丈夫吩咐事儿,只回去干自己的活儿,直到忙完了,回房才同丈夫了事。后来丈夫出去替府里采办油烛,便趁机去了娥家,向周边邻里问询了一番,确认果真有这些事。就回来给赵氏听。

    赵氏知道了那师娘的寓处,便没了动作。周氏夫妻俩原以为赵氏这么上心的听师娘的手段和住处,是要整治什么人,思来想去,要么是想笼络丈夫的心,要么就是想教训哪个轻了骨头的妾新姨,也可能是想整治大房的夫人吧。

    谁知又没了动静。两人摸不着头脑,也就放下了这事。

    他们两人不知道,赵氏看着没了动静,其实心里却在暗暗思忖这事,她心想,都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宫里的皇後也好,老婆母也罢,就抬举着大房,把他们二房放着不管。不就是大房总为着皇後跑腿办事,出谋划策吗?

    这有什么了不得的,他们办得,我也做得呀。不就是争宠夺爱吗。

    大房算什么,这么些年,也没叫皇後将官家的心把住,如今叫那个贵妃独占恩宠,再过几年,孩子都长成人了,皇後还一无所出。等贵妃之子即位,成了皇帝,生母、嫡母,在宫里待遇差不多。可她们的娘家差距就大了。新帝能放着真正的母族不抬举,反去抬举没血脉相连的嫡母家?

    许家的荣华富贵焉能长久?

    她只要把那师娘往宫里一举荐,不怕皇後不动心,只要帮着皇後把贵妃压下去,弄死那两个皇子,不怕皇後不感激二房。

    大房得意了也这么久了,合该风水轮流转,该二房占上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