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厌胜巫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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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雪瑶这一病, 仿佛把楚楠的心都困在了披香殿,朝会不思去了, 几乎整日都守在披香殿内。

    范雪瑶起初只是虚弱, 后来渐渐胸痛起来,咳嗽,呕吐,被折磨的痛苦不堪。楚楠看了非常心痛难过,恨不能以身替之。只能抱希望在那些御医能一展能耐, 将范雪瑶治好。可御医们轮班在披香殿为贵妃治病,始终不见成色。

    楚楠眼看着范雪瑶被折磨的虚弱下去,只能喝一点米水, 终于大发雷霆,命御医在期限内将范雪瑶治好。

    有人为范雪瑶牵肠挂肚,祈祷她能尽快好起来, 也有人暗地里祈祷, 却是咒她快些病死的。也有人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贵妃病重,无法侍寝,官家为之悲痛忧心, 正是她们趁虚而入的时候。

    张秀儿没有被范雪瑶选中做侍女,可是她生得貌美,被杨修仪要走了。

    杨修仪与范雪瑶隔殿而居,每日见到官家的銮驾驾幸,却不是在自己殿门前驻足, 每每都去的间壁披香殿,心中难免不甘。

    心想自己已经不年轻了,很难使官家留情。于是便寻了个借口,把自己殿里的一个侍女发走了,把张秀儿要来补缺。是侍女,其实是指望借她侍奉官家,固自己的宠。

    只是楚楠本就很少去其他妃嫔的殿里,偶尔去她殿里也是为了看望大皇女楚福儿,别女儿在跟前,就算不在,他也没有在妃子的殿里宠幸其他宫女的道理。所以张秀儿始终没有派上用场。

    杨修仪从起初的暗藏希望到失望,最后放弃了。一开始她对张秀儿很是温和,毕竟指望她固宠的,可是现在张秀儿用不上,她再每天看到张秀儿那张鲜嫩的脸庞,心中就不是滋味了。

    于是就把张秀儿从殿里,调到了殿外,一下子从殿内使唤的贴身宫女变成了粗使宫女。

    她放弃了没多大损失,可对张秀儿来,却绝不甘心就这么被放弃,从此成为一个低微的粗使宫女。其他宫女都知道杨修仪要来张秀儿的意图,私底下常拿张秀儿笑。她根本比不上贵妃半分,还敢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云云。

    张秀儿听了这样的话,愈发不甘。

    这几天,她听官家常守在披香殿,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于是她拿出自己进宫时,主人家给的钱财,忍着肉疼贿赂合欢殿的膳房宫女。求她们给准备了一些米糕、馒头、清茶和酒。然后趁着殿里人没注意,剪了一些殿里的鲜花。

    膳房宫女收了她的钱,便给她把要的东西都攒造齐了。

    楚楠从太后宫中出来,自己的寝殿去也不去,直接让人赶去披香殿。贵妃正病着,接不了驾,所以根本不需要提前去通传。御辇直接过去的。

    才到宫门口,前面开道的亲从官忽然喝问一声:“是何人?”

    楚楠听到动静,望了望,让李怀仁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随驾的李怀仁答应着就过去了,一看,只见一个宫女扮的少女,正跪在宫门旁,面前是几碗米糕、馒头、一斗米、清茶、酒、几枝鲜花,一碟鲜果,香炉内几炷香。看着似乎是拜神祈福的样子。

    李怀仁是什么人呀,宫里当差二三十年的老太监了,一看这架势,心中便明了了。

    他冷眼瞅着这低着头,仿佛受了惊吓的宫女,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这时候在这里。跪在这里做什么?”

    那侍女嘤嘤哭泣道:“奴婢是合欢殿使唤女子张秀儿……只因仰慕贵妃的厚德,听闻贵妃病重,奴婢因此于此焚香,许愿心拜斗三年,为贵妃祈福延寿。”

    李怀仁闻言,正在他的意料之中。虽心知肚明,却少不得叫起侍女跟着他回去,好回给楚楠知道。

    楚楠听到那侍女抽抽噎噎的声音,这话也听了个七八分,李怀仁一回禀,和他听到的差不多,看向跪在地上抽泣的侍女。

    张秀儿虽然垂着眼睛,头却没有全低下去,环髻梳的整整齐齐,显露出一张洁白的脸庞来。只见脸上带泪,好一番梨花带雨的俏丽。

    楚楠眼神一凌,沉声道:“你何故在此处哭?”

    张秀儿心中一喜,故作哀戚的样子含泪道:“奴婢、奴婢难过贵妃这样仙姿玉质,品德高洁的人,竟然遭遇到了这样不幸的事……恨不得以这微贱身躯替之。”

    错,大错特错。李怀仁同情地微微摇了摇头。

    果然,下一瞬便听到楚楠冷冷地道:“那便让她替罢。”

    张秀儿愣住了,还没弄明白皇帝不在她臆想之中的回答,就见銮驾已从面前离开,亲从官、内侍们没有向她望来一眼,她下意识抬头痴痴地看去。

    御辇上的楚楠一闪即逝的侧脸,看上去威严慑人,冷漠无情。哪里是她听到的,对着贵妃的那深情温柔的模样。

    李怀仁居高临下地望着这妄想踩着贵妃一步登天的宫女,怜悯又夹杂着不屑地道:“官家那般爱重贵妃,自己尚且强颜欢笑,只怕惹得贵妃心中悒郁不安,伺候贵妃的宫人都不敢露出一丝慌色。你倒好,还敢哭哭啼啼,张口闭口就是贵妃病重。官家岂容得下你这般虚情假意,妄图以贵妃病重之事博取宠幸的人?”

    张秀儿脸色顿时煞白。

    不等张秀儿从绝望中复苏,两个内侍已经上前,架着张秀儿拖走。地上的那些碗碟香炉,也被清走。微风吹走香烟,不过须臾,张秀儿出现在这里的痕迹便荡然无存。

    **

    范雪瑶的病一天比一天重,而楚楠的耐性一天也比一天少,周身那股气势只是看一眼便令人两股战战,冷汗湿背。旁人还能躲开,可画屏她们却是一直在殿里的,饱受惊吓,又担心范雪瑶,精神一天比一天憔悴。

    画屏本来贪嘴爱吃,养得圆圆润润的,如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脸上都瘦出下巴尖了。

    宫女们尚且如此,更别提御医们了。他们愁得眼下都青黑了,每日聚在一起讨论贵妃的病情,把记载了疑难杂症的种种珍稀医书翻遍了,始终找不出对症之病,焦虑地转来转去,心想这次前途无望,命也不知道还保不保得住了。

    见众人这样绝望的样子,里面一个最年轻的青年御医突然期期艾艾地:“我、我看这病,好生古怪……会不会,会不会是厌胜巫蛊之流?”

    众人猛地看向他,眼露精光,衬着那憔悴消瘦暗沉的脸色,极其吓人。那青年御医唬地往后退了退,磕磕巴巴声道:“我、我、就是这么……一。”

    他随口一,众人却如获至宝,一人狠了狠心,道:“死马当活马医!”

    另一人道:“贵妃这病本就古怪,非常理可循,不是厌胜还能是什么?”

    “禀报官家?”

    “一起去?”

    三言两语,众人就达成了共识。大着胆子求见官家,把心里的猜测了出来。

    “厌胜巫蛊?”

    楚楠紧蹙眉头,脸色沉重。他转头看了看榻上,范雪瑶闭着眼睛正昏睡着,睡得却不安稳,时不时地就轻轻地咳。她咳得太多,喉咙与胸肺受损,如今只能这样轻轻地咳,否则心口会痛的厉害,几乎猝死过去。由于咳嗽,脸颊浮现了些许淡淡的血色,只是其他部位依然苍白。这幅样子看着真的非常可怜。

    楚楠发觉了御医们的无力和躲避,这可能只是他们最后的一点希望了,心里不禁沉了下去。比起之前健康的时候,范雪瑶已经瘦弱不堪了,这样的日子,她还能煎熬几日?

    “……去请巫祝入内来,为贵妃祈祷禳解。命人去找京都附近的高僧高道举行法事,务必镇服作祟的鬼怪。”

    **

    许皇後每天都让宫女去听披香殿的事,回来后回给她,听着宫女描述范雪瑶的种种痛苦模样,以此取乐。高兴得每天饭都多吃一碗,心情空前的高涨欢快,比当年还是宫女时被太后看重,册封为太子妃时还要高兴。

    这日照旧招来宫女,想听宫女范雪瑶病得更厉害了,最好已经死了。

    宫女却官家请了许多得到高僧高道进宫,披香殿守备森严,她根本探不到什么。

    许皇后脸色霎时惨白,期待和愉悦之色化为乌有。几乎连茶杯都端不住。

    知道内情的女官生怕她的表现暴露了隐情,连忙上去声安抚她:“不会有事的,我们做的很隐秘,那师娘也已经死了,追查不到我们的。”

    许皇後听了,只缓解了一点惊慌恐惧,可是依旧焦虑不安,在宫内坐卧不安,越想就越害怕,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傻事,现在只能祈祷那些僧道都是徒有虚表的。可是既然能被官家请进宫,自然是很有名望的人物……

    许皇後终于忍不住吩咐侍女、内侍去披香殿周围,观察探里面的情况。尤其是那厌胜巫蛊之事的进度。

    后妃居住的后宫,本不该有宫外男子出入,然而此时,披香殿后殿之内,却站着满屋子的人,地上跪着好几位年老的御医,侍女们跪了满地,榻上卧着一位体态纤弱的女子,虽是夏日,外面蝉鸣不住,她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冬被,却不见身上有汗。

    这些被请宫廷禁卫请进宫的僧人道长见了,就知道这位是贵妃了。

    她病得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一点妆粉胭脂都没有妆扮,却更显得容姿清秀美丽,忍不住都去想她清醒健康时,该是怎样的妩媚动人。

    榻边站着一个罗袍发髻凌乱,面容憔悴的青年男子,众人一见,便知这位就是皇帝了。这天底下最有权势之人,此刻失魂落魄,担忧的连衣裳都满是皱褶,也没想到去换。就把这幅不体面的模样暴露在他们这些人面前。

    看来就算是天下之主,在面对心爱之人生死存亡之际,还是和普通人一样的。

    “确定是厌胜之术?”

    楚楠脸色铁青,诘问面前站立着的,或风仙道骨,或满身清正之气的僧道。

    一位身穿道袍的老人捋了捋白花花的胡须,并不为楚楠周身浓厚的威势所威吓,从容不迫地颔了颔首道:“贵妃这病,乃是遭人下恶咒,诅咒所致。这种厌胜之术,需要将诅咒所寄托之邪物置于那人的周边,尤其是起居歇卧,接触到那人气息之所。贵妃日常皆在殿中活动,想必邪物就在这殿内。”

    一个僧人道了声:“阿弥陀佛。”

    这是赞同这老道所言之真假了。

    楚楠呼吸急促,脸上涨红,青筋暴起。他握紧拳头隐忍片刻,弯腰用被子范雪瑶裹在身上,连被子带人一把抱起。范雪瑶身材算是娇,从前他也抱过,只感到并不如看着轻盈。如今病了这一个月,消受许多,抱在怀里轻飘飘的,楚楠心中不禁大痛。

    将范雪瑶抱离了在他眼中此刻犹如地狱魔窟一般的披香殿,楚楠喝令披香殿的所有宫人、内侍站在院内跪着,又命李怀仁召来人手:“将殿内一寸一寸检查清楚,凡是有异之物,都找出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每一寸都不要漏过。”

    侍女、内侍们都知道官家不叫他们搜查,是防着他们,心中有鬼之人自然紧张恐惧,脸色煞白煞白的,害怕被人发现,深深地把头垂下。幸好这时所有人都是低垂着头,倒没显出她的异样来。

    许皇後派出去的宫人看见掖庭局来了许多人,都进去了披香殿,连忙回去报给许皇後知道。

    许皇後知道这是召集人手搜检披香殿,腿便一软。

    “完了……瞒不住了……”

    许皇後血色顿失,双眼迷迷茫茫的。

    女官连声叫她,半晌许皇後惊飞的魂魄才回了躯壳,一把抓住女官道:“帮帮本宫,本宫不能认这罪啊!”在宫中行巫蛊厌胜之术,这是死罪啊!

    女官与她一般的惊惶无措,嘴巴张了又阖,阖了又张,却想不出一个法子来。这可是官家亲自审查,如何能躲避过他的人手耳目?

    许皇後见她想不出法子来,更加慌乱,双手死死地扣在女官的胳膊上:“你去对官家,这都是你做的,本宫会救你的,本宫要是出事,你们所有人都活不了。只有本宫清清白白的,才能救你们!”

    女官顾不得剧痛,震惊地瞪着她,不敢相信自己一心为她筹谋算,临到了,却要被推出去顶罪。不,并不是顶罪,她并不无辜。诅咒贵妃的这件事她本来就有份参与,在披香殿偷放诅咒之物的宫女和太监,就是她亲自去收买的。杀死那个师娘的命令,也是她借着出宫的机会替皇後传达的。

    “你去啊,都是你做的!和本宫无关!”许皇後嘶吼着,全无平时的庄重高贵。眼睛里泛着令人恐惧的红。

    女官却只觉得啼笑皆非,事到如今,只是她一个女官干下的事,官家会信吗?世人会信吗?真的是蠢笨啊。她怎么会侍奉的这样的人。

    两人惊恐之下,话行事失了顾忌,声音有些大,殿内的侍女有几个听着了一言片语,结合宫内发生的事,她们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中宫里的宫女早对许皇後不服,知道了这样的秘事,不仅没有维护隐瞒,反而还在私底下议论纷纷。其中有个绿裙侍女道:“这事我们要报上去。”

    其他宫女闻言,有点害怕:“告密……这不太好吧?要是圣人责罚……”

    绿裙侍女道:“巫蛊之事,牵连甚广。不告密,日后我们很难逃脱干系。可是现在报上去,则是立了一份功。何况这样的事,即便她是皇後,也会被惩处。恐怕不会有责罚我们的时候了。”

    其他宫女都觉得她的有道理,于是替她在许皇後与女官面前掩护,而绿裙侍女则悄悄出了中宫,向掖庭局而去。

    一百五十三章 废后

    范雪瑶清醒时, 已经是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了,她大病初愈, 身体虚的厉害, 只是从榻上坐起来,就叫她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哪里?”

    画屏本在为范雪瑶缝制秋衣,听见轻轻的声音,抬起头才发现贵妃醒过来了,刹那间就丢掉手里的东西扑了上来:“娘子!娘子你终于清醒了!”

    一屋子的侍女都围了上来, 拥在床边嘘寒问暖,又是给范雪瑶披衣裳,又是端水给范雪瑶喝, 等范雪瑶恢复了一点儿力气,又问了一边醒来时问的话。

    “这是披香殿啊。”

    闻言,范雪瑶倍感惊讶地看了看四周, 不摆设, 这屋顶就和她披香殿不一样啊,哪里是披香殿了。狐疑道:“我怎么不知道披香殿是这样的?”

    画屏连忙解释道:“这个真的是披香殿,不过是新披香殿,原先这里是降雪殿, 前两日官家叫换了殿名,将贵妃移居到这里来了。娘子这两日都昏睡着,所以才不知道。”

    她眼泪湿了眼眶,但是满面都是笑容,这阵子她是亲眼见证范雪瑶是如何服药的, 每天她都躲着人喂娘子蜂蜜水、豆水,她知道娘子计划的很周全。只是没想到她会病的这么重。

    画屏曾经多次以为她是真的要死了。比起他人的毫不知情,她心中的恐惧担忧更多。哭的眼睛一直都是肿的。

    范雪瑶这才知道怎么回事,秀眉蹙起:“那以前的披香殿呢?”

    画屏笑容下去了一些:“官家让人封起来了。”

    披香殿是范雪瑶进宫之后就一直生活的地方,快七年了,住习惯了,又用了很多心血去改变环境换成看着顺眼喜欢的样子。自然有一定的感情在。

    别她了,画屏这些侍女都觉得很失落。

    看官家这个意思,都把降雪殿改成披香殿了,怎么看都不像是算再叫贵妃继续住以前的老披香殿的样子。

    范雪瑶有点失落,毕竟是住了那么久的地方,有许多回忆在的。楚煦和楚禧两个儿子都是在披香殿里出生的。

    画屏、巧巧她们见状,赶紧些伶俐话回转气氛。

    略了两句话,范雪瑶发现屋里还有两个陌生面孔的侍女,便问道:“你是何人?”

    那侍女笑道:“奴婢原是官家跟前当差的侍女,因官家不放心贵妃,特遣了我们几人来服侍贵妃。”

    起楚楠,范雪瑶便问:“官家呢?”

    那侍女刚要答话,就见楚楠忽然进来。原来他并没有离开,一直在前殿内处理前朝的事务,范雪瑶一醒,就有宫人赶过去通报。他就立即赶了过来。

    楚楠一进来,就看见病了一个多月,后来一个月几乎都是卧病在床,时不时就昏睡的范雪瑶,此时正靠在大引枕上半坐半卧着,身边围着许多侍女,看见他,露出欣喜爱恋的神情深深望过来,一如既往明亮的眼睛盈满了许多难以言的感情。

    楚楠心内一松,这些天强绷着的劲卸去,随即身上便一阵无力。

    这段时间以来,范雪瑶的肉身受到折磨,而他却是精神上饱受折磨。被心爱女子随时可能会死的可能折磨得憔悴不堪。

    范雪瑶看他瘦了许多,端正清俊的脸凸显出颧骨来,眼中便露出心疼。

    “你终于醒了……”

    楚楠沉默了片刻,开口时声音沙哑的叫范雪瑶吓了一跳。

    侍女们互相看了看,悄悄退了出去,把这房间让给了他们两人。

    “你要吓死我了。”楚楠慢慢走近,直直望着范雪瑶的眼睛通红,错也不错,伸出手,在范雪瑶脸颊上轻触,那么轻,手还在颤抖。

    看到楚楠真情流露,范雪瑶心中有些感触,她并不是真正理智到无情的人,否则也不会在这几年里,被楚楠渐渐动。只是她却不后悔这么做,哪怕让楚楠担惊受怕了。

    她当初入宫的目的就是为了做皇後,做太后,让自己的儿子当皇帝,伺机执政。哪怕她现在已经定主意只要楚楠将来不变心,她就不再贪恋权势,一心把持朝政。她现在做的准备更多的是为楚煦算的,而非自己。

    但是皇後之位,她势在必得。

    握住楚楠颤抖的手,脸颊贴在那宽厚的掌心:“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楚楠眼泪滚了下来,哑声道:“这些天,我就这么守着你,半条命随着你一起去了……要是你不在了,我和孩子该怎么办?”

    范雪瑶眼睛一湿,既同情楚楠爱上的是自己这样的女人,又为自己的贪婪感到难过,可是这样的自己已经改变不了了,她就是贪心,楚楠的爱要,权势也要,只是她不会去害他了。

    “不会的,我已经好了,看到了吗?我醒了。不会丢下你们的。”

    楚楠这次是真的被范雪瑶吓到了,无论她怎么,都像呵护一个孩子一样对待她,地不让她下,就让她躺着,她想出去晒晒太阳透透气,他就抱她出去。盯着她吃恢复元气的药,天气明明还很热,还不许她穿着单薄。

    更重要的是他始终待在范雪瑶身边,连与参政大臣们商议事务,都是把人传到前殿里。经过这一次,宫里宫外算是彻底认识到了官家有多宠爱这位贵妃。

    的露骨直白点,真是韦太后病重也就这样了。

    范雪瑶虽然苏醒过来,可是罪魁祸首的许皇後却不能因此而被放过。

    她休养了几日,就听到外面传来消息,楚楠颁下了废后诏书。

    大臣们就此事商议着。

    虽然有少数几个大臣以许皇後乃是原配,自太子妃时起就侍奉官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宜废后。但是由于这些年许皇後频频闹出丑闻来,况且这次她所犯下的并非普通事,而是巫蛊厌胜这样大逆不道之罪,就算是原配,也没用。所以大部分的大臣都是站支持废后的立场。

    再加上韦太后全力赞成此事,颁了懿旨细数许皇後的过错。那些后宫里的事,不出来,大臣们也不清楚。这一下才知道许皇後的罪行真是真是罄竹难书,都觉得只是简单废后都不够了。

    所以废后一事,进行的很顺利。

    很快,许皇後的太子妃、皇後金宝金册都被褫夺了,皇後的礼服、冠服首饰等也被收走。楚楠本想将许皇後贬去道观里,并且不许她带任何财物和宫人服侍。

    但是范雪瑶向他求情,楚楠一开始不理解,明明许氏以巫蛊之术害她,她还要宽容许氏?

    范雪瑶听了他的疑问,叹了口气道:“我未进宫时,许氏虽然没有贤德之名,倒也没大的过错。后来屡屡犯下过错,想必也是因为我深受官家的圣恩。许氏曾是皇後,见妃嫔受宠,难免心中不快。又有些奸佞人在旁撺掇……我倒也不是胸怀宽厚至此,以德报怨。只是想到,如果没有我,她会没有大功,也不会有大过,难免有两分恻隐。”

    楚楠闻言,摇头道:“一个真正正直,有道德操守的人,又怎会因为人撺掇,就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来?……你许是不知,女官供出她不止是想要诅咒你,连楚煦和楚禧两个孩子也意欲谋害。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是因为她本就是这样恣睢无忌的人,只是从前并未表露出来罢了。当初我虽宠爱于你,却甚是有度,并未触及她皇後之尊。她却因妒成恨,频频害你。以人情度之,殆为乖戾!”

    虽然很想要许氏受苦赎罪,但最后楚楠还是听了范雪瑶的话。他怕自己不答应的话,她会因此心有负担,为之忧虑,累及身体。

    便改了幽禁许氏的地点,以及允许她带走个人的物品。

    许氏出身低微,她本是以宫女身份入的宫,后来在韦太后宫里当值,被韦太后选做太子妃,许家才得以鸡犬升天。原先并不富贵。但这些年,总有些底下人私自孝敬她,进了各种贺礼之物。

    虽然并不能带走那些至珍至贵的东西,但是一些普通的金银细软也够了。

    许氏被迫换上一身道服,李怀仁监视她收拾允许范围内的行囊。许氏眼睛看到妆奁中一枝很华美的累丝金凤钗,做工精美,是以前尚功局的孝敬,她很爱插戴的,手便伸了出去。

    李怀仁上前道:“这件不可。”

    许氏手一顿,恶狠狠地瞪向李怀仁。以前因为李怀仁是个宦官,面上以礼相待着,但她从不曾真正看得起他。如今第一次正视他,却是怀着恨意的。

    在她眼里,这里的内侍和侍卫都是敌人。都是仇人。

    她恨恨地质问道:“这件又没有宫中御制印记,本、为何不能带走?”

    李怀仁假装没发现她吐了一半的自称,暗暗可惜她没能全,否则便是一样僭越罪。他颔首道:“这件金钗确实没有印记,可它却是宫中之物。自然不可带走。”

    许氏哑口无言。

    她看到宫人没将这金钗收走,以为自己可以蒙混拿走。没想到李怀仁居然知道这件金钗的出处。尚功局孝敬的,自然是宫中之物。

    最后许氏抱着一个包袱,被一群内侍和侍卫从辉煌宏伟的皇後宫殿押送出宫,将她送到了城郊别宫内,一个窄的院落,这个本是安置皇帝在别苑内宠幸过的,没有名分的女子的地方,成了她今后的安身之所。兴许她未来都要在这里渡过了。

    看着刚刚清理过蔓草的狭庭院,屋里简陋的家具,许氏满心惶恐。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被废了?她怎么就这么容易地被废了。

    那个师娘已经被杀了,她娘家人动的手,为什么这件事还会被暴露出来?

    为什么她的兄嫂会这都是听从她的吩咐,简直忘恩负义,难道他们忘了家里的荣耀是谁带来的?

    许氏深深怨恨着,怨恨范雪瑶,怨恨韦太后、怨恨楚楠、怨恨父母,怨恨兄嫂,怨恨供出她来的女官,怨恨受不住刑而卖了她的宫女,内侍,怨恨所有的一切。诅咒他们遭遇这世间最大的不幸。

    不过很快的,许氏听娘家亲人齐齐落罪,她恨的父母、兄嫂,别贬官了,直接是被贬作了庶民,流放数千里,今生今世都不得踏入京都。

    她既感到痛快,这就是他们为了自保而出卖她的下场。又有些害怕,这下她是没有娘家了吧,那她以后能依靠谁?

    想到她被废,可范雪瑶还活着,自己白白被废了,便咒骂的更加厉害了。

    许氏被幽禁在别宫,仍在诅咒唾骂官家、太后、和贵妃。

    画屏、巧巧、素娥她们听后都很气愤,画屏骂道:“好不知好歹的人,要不是娘娘好心求情,叫她能带私产出宫,她哪里有现在的好日子?她现在就是个庶人,根本没有配备服侍的宫人。要不是有钱,连口热茶都吃不上!想吃口米饭都得自己耕种!”

    范雪瑶倒是很淡然,她这算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了吧,是她设下计谋,将许皇後拉下的後位。

    她虽然设下套给许皇後,但是许皇後也的确是一心想害她才会掉进局里。两人谁也怪不到谁。

    但是许皇後有今天这日,一半是自身的原因,可另一半却毕竟是她带来的。

    范雪瑶要的是後位,而不是她的性命。许氏今后的日子都要被幽禁,不会再威胁到她的孩子了,她现在照顾一点许氏,让许氏生活上安逸一些,其实也不过是安抚一下自己的良心罢了。

    只希望许氏能尽快接受现实,放下从前的享乐习惯。毕竟她带走的钱财虽然看着丰厚,可她在那宫院里,除了最基本的衣食,想要更多更好的都要向宫人买。再继续像以前那样奢侈的话,怕是在多的钱也不够用。

    范雪瑶含笑望着外面海棠树上啼鸣的喜鹊,楚楠已经在与大臣们商议封她为皇後的一应事宜了。她已经是贵妃了,又有韦太後、晋平长公主等人的发言支持,再加上她孕育了一长一幼两个皇子,还有她在前朝的人脉明里暗里地支持,前朝并没有什么反对之声。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定下的目标,算是达成了一半。剩下的,大概就是慢慢经营了。

    总归她想要的,最终都会得到。

    “娘!”

    范雪瑶闻声望去,楚煦抓着袍角辛苦地跨过门槛,脸蛋红彤彤的,可见是一路跑过来的。

    范雪瑶笑了起来。

    “嗳,走慢些,别摔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