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心远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他马上捂住自己的鼻子，然后皱着眉一句话都没和门外的人，转身就走。

    把所有的窗子都开后，程心远才稍微有点心情搭理那个已经躺倒在沙发上的人。

    翁驰的脸红红的，露出手腕的部分起了一片片的红疹子，程心远站在沙发旁边踢了踢翁驰耷拉下的腿，道：

    “用不用送你去医院，你这样会不会死？”

    翁驰眼皮都没台一下，他只是把脚缩了缩，然后迷迷糊糊的：“死不了，我吃过药了，我就是，就是，找不到我门卡了，我就来你这边，歇会儿。”

    “哦，你倒是没去敲颜语的门。”程心远揶揄道。

    “晚，晚了，不能，不能，扰他睡觉。”翁驰的话的磕磕巴巴的，但是语气倒是坚决。

    “他妈的我不用睡觉吗？！”

    翁驰把手放到额头，手指尖都是红的：

    “你，你，你不一样，你是我哥们，哥们两肋插刀。”

    听了这个答案，程心远没回话，他去搬了把椅子过来，放在沙发旁边，他翘着二郎腿坐在上面，看着沙发里翁驰红透了的眼皮一抖一抖的。

    “你是洗澡啊，还是睡觉啊，还是怎么着啊？”

    翁驰显然没到醉的不省人事的程度，程心远有点担心他一直这么躺着会着凉，他起身又去拿了条被子过来丢在翁驰身上，翁驰立刻揪着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睡，睡不着……”翁驰动了动身子换了个姿势改成侧躺，他抖了几下才勉强睁开眼睛，里面也全是红血丝，他看着程心远的眼睛一字一句的，“你下次卖我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

    “什么事？”

    “你呢？”

    “别想诈我。”程心远抬头望着天花板无所谓的，“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的。”

    “价格卖的好吗？”

    “那得看你表现怎么样了。”

    “嘿嘿。”翁驰闭上眼睛低低的笑了，“你，鬼精鬼精的。”

    程心远也笑了，他也闭上眼：

    “吧，今天为什么喝这么多。”

    “别提了，冲冠一怒为蓝，蓝颜！”翁驰挥着手大着舌头，“居然敢灌他酒，我能忍吗？！”

    “谁，灌谁？”

    “就一个不知哪来的煞笔导演，艹，要不是为了简策，我正眼都不会瞧他，他也配和我话？配和我喝酒，艹！”

    程心远还是没睁眼，他闭着眼，脸上挂着讥讽的笑：“该！谁让你自降身价呢？！看来这个简策肯定是你真爱了。”

    “那倒也不上。”翁驰悠悠的，“东西是我的，我在，别人就不能碰。”

    “哦，是你的了吗？”

    “快，快了。”

    “傻逼。”程心远冷笑两声，“你看不见的时候指不定被碰了多少回呢，大家都不是善男信女，你现在矫情个什么劲。”

    翁驰头疼，难受的哼哼了两声，又翻了个身，背对着程心远。

    “看不见的我管不了，看得见的就不行。这叫男朋友的尊严。”

    “还男朋友？你先把手拉上再吧！”

    翁驰没理程心远的话，他继续：

    “我本来约他吃饭，他也答应了，结果我都到了，他又导演叫他去应酬，还就他妈在约的饭店里，那我能甩手走吗？我想着过去看一眼，结果就被那傻逼导演看见了，也不知道他从哪认识我的，非拉着我喝酒，我不愿意，他就拉简策喝，我能当没看见？那我还算男人吗？我不得替他喝几杯。”

    程心远憋憋嘴，挑起一边的眉毛：“一口气这么多，你是清醒了吧。”

    “反正我睡不着。”翁驰挠了挠脖子，高领衫里面也都是红疹，“生气！”

    程心远笑了一声，起来去给翁驰拿了一瓶水，他拍拍翁驰肩膀，看翁驰艰难的转过身来就把水递给他。

    翁驰脸上的红色已经褪去了一些，胳膊上的红点也消去了不少，他挣扎着坐起来，拧开瓶盖仰起头咕咚咕咚灌进去大半瓶。

    “你别从鼻子里喷出来。”

    “屁！”翁驰放下水瓶，用手背蹭了蹭嘴角的水珠，人看起来清醒了不少。

    程心远又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胳膊，审视着翁驰。

    “你真喜欢他？来真的？”

    “谁？”

    “你呢？！我靠，当然是简策了，难道还能是颜语？”

    翁驰听了这句话不高兴的啧了一声，他拧着眉：

    “你简策就简策，别扯颜进来，关他什么事。”

    程心远点点头，挑起一边嘴角：“那就只简策，你认真的？”

    “认真，怎么不认真，他挺难追。”

    “你知道我的认真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啊，就是想睡他，还是想当他男朋友。”

    “不止是这些吧，认真是就认定这个人了，会想和这个人过一辈子。”

    “扯蛋。”翁驰想笑，“这种认真太沉重了吧。”

    “怎么会沉重呢，爱人不是都海誓山盟吗，海誓山盟不是一辈子吗？你可以过后不爱，这很正常，但是你不能还在爱着的时候就得过且过不想以后吧。”

    “为什么要想以后呢？想了又不会实现。我这叫活在当下。”

    “不会实现是一回事，想不想是一回事，你得想啊。”

    “想什么？以后赚多少钱房子买在哪里？”

    “想永远爱他，想永远跟他在一起。”

    翁驰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你们这些文艺片导演就是奇奇怪怪的，现在这个年代谁敢永远啊，学生都谈恋爱，她们知道什么叫永远吗？”

    “没人要求永远，但是你得想啊，你连想都不想，你哪认真了？”

    “跟你不通。”翁驰干脆摆摆手，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他拿起水瓶喝了两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口道：

    “你们这些人就是理想主义，浪漫主义，对爱情有所期望有所幻想，所以才这么在乎什么爱啊永远啊等等，到后面受伤了扛不住了被现实趴下了，又哭天抹泪悲春伤秋的，何苦呢，喜欢就上啊，不喜欢就离开，这有什么啊，想那么多干嘛？还永远，谁能保证永远啊？”

    “真能永远会有我吗？”

    “还我想都不想……对啊，我就是不想啊，我不想和任何人永远，我不会给任何人伤害我的机会。”

    程心远听着翁驰的话，看着翁驰的样子突然心疼了起来，也内疚了起来。

    他本意不是想让翁驰难受的，他只是想提醒翁驰，他可能没有那么喜欢简策，他觉得翁驰对简策的追求更像是孩子对得不到玩具而产生的执念，他可能没有多喜欢那个玩具，可能真的拿到手也就新鲜个十来分钟，然后就腻了没意思了。

    可是玩具不会受伤，人会。

    可是玩具不会伤人，人会。

    可是这些话，程心远没法现在就和翁驰明，他没有立场，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机。

    翁驰突然站了起来，自己酒醒的差不多，想回自己房间。

    程心远没理由阻止他。

    翁驰离开的时候程心远跟他刚才的聊天纯属技术性探讨，别放心上。

    翁驰笑着：“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有个屁技术。”

    “我是怕你做游戏人间的混蛋。”

    “放心吧，渣男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我明白你意思，我可能是一时兴起，但是暂时我还乐在其中。”

    翁驰完这句话就帮程心远带上了门。

    他走回自己房间的时候还特意看了看对面颜语房间的门，他想起今天颜语一直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自己没有好好问他为什么。

    自己也没有好好安慰他。

    翁驰有时候觉得颜语怪怪的，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还好，只要超过三个人他就总是会刻意去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什么都知道但是却什么都不，但是只要你问他，他又会什么都告诉你，除了他自身的情感。

    想到这里翁驰编辑了一半的信息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他估计问也问不出什么，无非是“没事”，“没有”，“我很好”。

    成年人标准的三件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