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的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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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靳美云和Joshua由于还要倒时差, 且Joshua喝了挺多酒,因此吃完饭在电视机前略坐了坐就要去睡了。

    远帆把两人带至厢房,看着靳美云把醉得东倒西歪的Joshua扶至床上, 她等在门口以为靳美云会对她些什么或问些什么,然而没有,靳美云只是笑了笑, :“晚安。”

    远帆眼睫微动,略扯动唇角回应:“晚安。”

    许军嘴里叼着根未燃的烟站在正房门口, 见远帆出来, 慢悠悠向她迎了几步。

    “那个J什么叔酒量不行啊, “他, “没你妈能喝。”

    远帆走到他面前, 闻到混合几分果香的酒味,她轻叹一声, 额头倏然抵在他胸前,问, “真的假的?”

    许军怔了一瞬,紧接着便反应过来, 他把烟从口中拿出, 清清楚楚地告诉她,“是真的。”

    抵在胸口的女人呼吸稍稍停顿, 她抬头,眸中闪动光华, “所以,你现在还是警察?”

    “是,”许军将她腮边碎发拨至耳后,确认道, “我现在还是警察。”

    远帆感觉有烟花在心里噼里啪啦绽放,刚才在靳美云厢房堆积起的失落此时竟如浮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看到许军如夜色般的双眸是那么的坚定而有力,与初见时的无谓和落寞已是迥然不同。

    远帆声音发颤,问,“怎么之前不告诉我?”

    “之前不确定,怕有变故。”

    怕你失望──许军在心里想。

    远帆定定地看着他,突然问:“几点了?”

    男人一手拢住她后背,一手先把烟重新放回唇间,接着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一眼,“九点半。”他。

    “才九点半?”

    “唔。”咬在唇间的过滤嘴使他的声音显得低沉而黏糊,“是继续看春晚还是……”

    “许军,”远帆突然截断他的话,“我想去放爆竹。”

    许军一愣,因这提议而为难。北都烟花爆竹燃放禁令已经执行许多年了,春节期间除官方允许的特殊情况外,大街巷哪还听得见爆竹声?

    然而看到远帆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几分期待,男人心中不由一颤,垂首低声,“去多穿点。”

    远帆抑制不住兴奋,一下子跳起来挂在他身上,“爱死你了!”

    除夕夜的北都,满城的高层楼体都彻夜亮着,霓虹闪烁,路上行人却不多,阖家团圆的日子,都在家里看着春晚准备跨年。

    自然也没有卖烟花的。

    许军着方向盘同远帆商量,“只能开到城外去看看,但是不知道这么晚了还有没有卖的。”

    远帆看看他,改口,“你累吗?或者我们明天白天……”

    “远帆,”他断道,“你只要告诉你想不想去?”

    “……想。”

    “那就行,走着。”

    车一路往城外开去,几乎畅通无阻,越往北车越少,灯火渐渐变得稀疏,而爆竹声遥遥可闻。

    经过一处村镇,巷口有几个孩子在嬉闹,有一个手里晃动着绽放的仙女棒,另外几个似乎在玩擦炮,响声断断续续。

    许军把车停在巷口,一边解安全带一边,“我先过去问问哪儿有卖爆竹。”

    远帆点头答应,看着他微仰着下巴将外套拉链拉紧。

    似乎觉察到她的目光,男人倏地转头,见远帆一张巧的脸缩在毛绒绒的领口,目光清浅与他对上,许军忍不住笑,手伸过去在她头顶轻按了按,,“你乖乖的。”

    远帆感觉心仿佛被猫挠了一下又痒又麻,她轻抿唇角看着他。

    许军开门下车,径直朝巷口走去。远帆看到他驻足在几个孩子身前,不知了什么,几个孩子纷纷把手中的烟花爆竹递给他,还有个孩子快跑到离巷口最近的大门内,没一会儿提出一兜东西,尽数交给他。

    许军接过,随即从衣兜里掏出些什么分别给了几个孩子,然后转身朝这边走来。

    他裹挟一丝寒意上车,脸上却带着笑意,“带你去放爆竹。”他。

    “你从那些孩子手里买来的?”

    “嗯。”

    “给了多少钱?”

    许军瞧她一眼,笑了笑,“就当给孩子的压岁钱了。”

    “……”

    许军把车掉头继续开了一段,最终停在一片平整开阔的场院边,那是农忙时晾晒粮食的地方。

    “帽子和手套戴好。”他嘱咐道。

    远帆听话地戴上,和许军一起下车。

    周遭是独属于冬天的静谧,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空气清冷,连呼吸都是凉丝丝的。

    远帆吸了吸鼻子,伸手去捞许军手中的袋子,“这么多呀。”她惊讶道。

    “嗯,钱可不是白给的。”

    着蹲下把袋子放地上,从里面拿出一盒擦炮递给她。

    远帆开心极了,开拿出一根,将有磷的一头就着盒子边缘的砂纸点燃,听到“唰”的一声响便丢出去,几秒过后擦炮爆炸,声音大到能听见回响。

    ……

    许军正往地上摆烟花,因数量多而整整摆了内外两圈,他的神情格外认真,倒像是在做一件正经八百的事,远帆双手挥动着仙女棒,笑着问,“你该不是干过在女生宿舍楼下面摆蜡烛表白这种事吧?”

    许军轻笑一声,“闲的。”

    话间烟花已经摆好,他单膝蹲在一旁招呼道,“远帆,看这里。”

    远帆循声望去,目光尚未聚焦便看到一簇火树银花骤然亮起,紧接着以这一处为起点,随着男人的迅速移动,烟花渐次绽放。

    终于将所有的烟花点燃,许军看向远帆,她满脸笑意,不停地欢呼。许军这才起身,可刚刚站直,怀里登时多了一个绒白如雪的人。

    “许军许军!”白色的火光将她的眼眸映得发亮,她的话音那么清晰而急切,“快你爱我!”

    这一刻,他没有丝毫犹豫和怯懦,亦或是一丝一毫地滞涩,他垂眸,看到女人满眼璀璨的光华。

    “远帆,我爱你。”

    回应他的是热切至极的亲吻,唇上的凉意转瞬即逝,温热自舌尖蔓延。

    “远帆……”他轻声喟叹,吻辗转落在她的耳边,低沉的声音几分温柔,“冷不冷?”他问。

    远帆摇了摇头,轻叹着突然给出评价,“你变浪漫了。”

    许军一愣,旋即笑出声。

    他只是想做所有令她开心和快乐的事,如果这就是浪漫,那他可以无师自通。

    ***

    到家已经是后半夜,两人悄悄回房间睡了个并不囫囵的觉。

    天乍亮许军就又起床了,远帆迷迷糊糊地问他干嘛去,许军俯身贴了贴她的额角,轻声,“我去准备馅料,你接着睡。”

    远帆闭着眼咕哝一声,可许军一走她就睡不着了,半眯着眼看留了条缝的窗帘,直至有清微亮的光照进来。

    远帆洗漱完走进厨房,许军已经调好了馅,正慢条斯理地切着面剂子,他只穿了件薄毛衣,袖子翻至手肘,流畅的肌肉线条因手上的动作而轻微转动。

    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来瞧一眼,,“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远帆垂眸走近,拿着筷子在馅料里搅拌几下,“我帮你。”

    许军轻笑,“你会包?”

    “会,”远帆瞥他一眼,声,“就是包得丑了点。”

    “没事,能吃就行。”

    靳美云和Joshua起床时,远帆和许军已经吃完早饭很久了,许军重新下了两盘饺子放在桌上。

    靳美云有些抱歉地,“还不太适应时差。”又吃完饭想和Joshua出去逛一逛,问他们要不要一起。

    许军因和安波涛提前约好了去给老领导拜年,所以拒绝了邀请。远帆此时又困又乏,本来也想拒绝,可想到靳美云千里迢迢回来,前后也待不了几天,她理所应当多陪陪她。

    “我一起去吧。”远帆。

    靳美云很开心,转头告诉Joshua,后者笑着对远帆点了点头。

    远帆亦报以微笑,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等他们吃完饭,远帆开车带着两人出门。

    在靳美云的要求下,他们先去逛了庙会。Joshua看到什么都新鲜,拿着手机狂拍不止,靳美云挎着他的胳膊,全程贴心而细致地介绍。

    远帆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突然觉得自己格外多余。虽然确实是靳美云邀请她来的,可此时看来这个“邀请”更像是……客套罢了。她以为的“理所应当”,可能在靳美云看来,没那么重要吧。

    远帆突然很想许军,想他如果在身边,她就不会那么尴尬。

    Joshua终于逛到尽兴,找了处标志性的建筑站定,搂着靳美云的肩膀对她了句什么,后者眼神一亮,旋即向远帆的方向招呼道,“远帆,帮我和Joshua叔叔拍张合照。”

    远帆接过手机往后退几步,从手机取景框里看着紧挨的两个人。

    他们看上去感情甚笃伉俪情深。

    远帆应该替靳美云高兴的,可是,她高兴不起来,心里甚至有一种难以言的悲伤。

    远帆将情绪掩饰得很好,靳美云没有一丝察觉,或者,她自始至终关注的焦点都在Joshua身上,始终没有真正关注到远帆。

    **

    大年初二,靳美云依然要陪Joshua出去逛,她仍是客套性地问远帆要不要一起去,这次远帆毫无负担地拒绝,“我要陪许军,就不去了。”

    出乎意料地,她在靳美云脸上看到一丝意外,转瞬即逝。

    “好吧,”靳美云,“那下午见。”

    远帆:“下午见。”

    靳美云和Joshua离开后,许军量着远帆的神色,问,“昨天玩得不开心?”

    听到这句话,远帆一直强撑的表情即刻垮下来。

    “我不开心,”眼眶泛起雾气,很快模糊了视线,“我知道不该这样,可看到他们感情要好……我感觉很刺眼。

    “我会想到我爸爸,也会想到自己,我……”远帆使劲摇了摇头,有些崩溃地,“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明明能忍的,为什么现在这么矫情。”

    许军握住她的肩膀,极轻缓地将她搂进怀里。远帆哭得更凶了,在他怀里流光了眼泪。

    某个瞬间,她突然醒悟到什么,掀起泪湿的眼帘看向眼前给她力量的人。

    “我以前很少哭的,”远帆,“认识你后就变得爱哭了。”

    许军一愣,脸色倏然有些难看,“老子虐待你了?”

    远帆破涕为笑,轻轻摇了摇头,再次贴近他怀中,瓮声瓮气地,“因为我只准你看见我哭。”

    过去那么长的岁月,那么孤寂的前行,怎会没有想哭的时候?可眼泪会暴露软弱,她又岂能轻易示弱?

    而许军是唯一的例外。

    在他面前,远帆没有任何铠甲,因为她知道,许军就是她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