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入佛门冬天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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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怎么办,咱们这是正经公益演出啊!”剧院负责人张建急的来回彳亍,晃得人眼睛发晕。

    “人家中芭都特意交代了,这么看重的演员我怎么能送上那深渊虎穴哟!”

    易珩昱是京圈出了名的公子爷,又是京圈祖上是皇室家族的易家子弟,家底庞大深厚,他惹不起,可是观致这边也是一而再被叮嘱过的人。

    怎么刚转位上任就给他开这种难题,前狼后虎的,一个都得罪不起。

    身边剧院后勤缓缓挪过去,欲言又止。

    “那个,张部……”

    “有话,支支吾吾的。”

    “您可能刚来不知道,刚刚演出那位观姐……是易少的夫人。”

    观致逃也似的回到后台化妆间,里面除了她还有其他演员,见她进门胸口起伏不平,上前询问。

    “你没事吧?是演出出问题了吗?”袁梦抢先上前给她披上外套,半推半就的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来。

    瞬然间眼睛就像不受控制的阀门,泪水连串的往下砸,坠在地上砸出一朵朵花,原本裸粉的薄纱裙摆和下层的绸缎被泪水强制黏在了一起,颜色被晕的更深。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啊?”袁梦被观致的眼泪吓得措手不及,手忙脚乱的抽了好几张纸递给她。

    一边抚着她脊柱凸显的后背,顺着气。

    观致一边闭上眼睛仰头,一边摆手。

    “没事没事,我没哭,老毛病犯了,应该是昨晚熬夜了,我闭一会儿就好,麻烦老师帮我把我包里的左氧氟沙星滴眼液给我一下,谢谢。”

    虽然得到了回答,但袁梦还是有些担心。

    观致莫名其妙流眼泪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在舞蹈中心排练的时候就常常流眼泪,止都止不住,问过原因,也只是得到一个虹膜炎后遗症的回答,官方而疏离,至于是什么引起的虹膜炎无人知晓。

    观致闭着眼睛,能感受到袁老师已经走远。

    一片黑暗之中镶着一点隐隐约约的毛刺白边,她几不可查叹了一口气,心中万分沉重。

    刚刚看到易珩昱,免不了一番解释了,真是很难让人想到,他会出现在这种场合,一向最厌恶慈善的人,之前还嘲讽虚伪做派。

    “枝枝。”

    “观姐。”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的响起,袁梦回头看到门口站着个西装革履白衬衫的严肃男人,双手恭敬地放在身前。

    袁梦原本要递眼药水的手收了回来,在男人身上快速逡巡几秒,警惕开口:“你找观姐有什么事情么?”

    观致是跟团来的,一切事务都该经由她手,没有单独被找的可能,除非是朋友或者熟人。

    男人没话,只是站在门口等着,两方僵持不下,场面凝滞如冰。

    观致眉心轻蹙,捏着眉间轻揉舒缓片刻。

    “请问谁找我?”

    袁梦声耳语:“这人看着不是善茬,你等我解决。”

    观致弯弯唇角,凭着温度摸到袁梦的手,轻拍,“没事,先看看什么情况。”

    听到观致开口,男人才回答。

    “麻烦无关人等先去隔壁化妆间,请。”

    正在化妆的几个演员愣怔,脸色不太好,但碍于有外人,而剧院负责人张部也站在门口,极不情愿的挪了地方。

    待人清空,张部才好不容易抢在黑衣男人之前进来。

    一顿嘘寒问暖,颇有安抚人心的意味。

    “观姐今天演出真的太精彩了!易二少可是捡了个宝啊!”张建一时不敢切入主题,顾左右而言他。

    观致仰着头滴着眼药水,连滑在脸颊的泪滴都美的像一幅画,点水透莹,挪不开眼。

    只是美则美矣,了则未了。

    收回扬着的脖子,她伸指舒缓眼窝处。

    “是有人要找我对吧,张部?”

    语气的淡然自若竟让张建一时看到易珩昱的身影,身惊薄汗。

    搓着手强颜欢笑,“观姐真是冰雪聪明,哈哈哈。”

    话间,观致手中多出一张冰冰凉的卡片,质感磨砂。

    张建看了一眼袁梦,压低声音,带着点劝,“易二少让您去对面君臣酒店顶楼找他,这个夫妻吵架啊床头吵架床尾和,聊开就好啊。”

    张建苦口婆心,刚刚就想这俩人既然是夫妻怎么看起来这个生疏,经他多年经验一推测,绝对是吵架了。

    眼神逐渐恢复清明,观致缓缓睁开,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她稍有不适,垂了些头避免直射。

    看着手里那张简洁的卡片,话塞喉头。

    “好,我知道了,我会去的,麻烦张部。”观致已经站了起来,虽然已经滴过眼药水,但瞳孔还是有些泛红,只是不再流眼泪。

    观致站在剧院门口,望天,看着势有山洪奔涌之势的雨浇头而下,砸在地上溅到裙摆上。

    明明上午还是干冷的阴天,现在竟然下雨了,这和以往冬天缺乏雨水宠幸的京伊城天差地别。

    看着耸立在对面的高楼,观致鼻尖轻皱,毅然将挎包举到头顶,闯入雨帘之中,背影模糊如碎片。

    “易少,外面下雨了,要不要……”

    易珩昱淡着眼神,摩挲着手中的香球,脱去眼镜的脸上仿佛也一同褪去了温和,更多是深不可测的凉意。

    他看向助理,“王屿你最近挺操心别人家庭生活啊。”

    嘴角是上扬的,王助理却快速垂下头,权当自己刚刚什么也没。

    外面的雨幕模糊了世界,对面剧院的名字都看不清了,融化在这场瓢泼大雨里。

    背包在这场雨势里没有丝毫胜算,观致满身湿透,走在君臣酒店里引来瞩目。

    她并不在意,也没管在滴水的头发,径直走到前台,将那张房卡递给前台。

    “麻烦带我去顶楼,谢谢。”

    前台深深看她一眼,只是职业素养让她仍旧保持最好的服务态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进电梯之前,观致收到前台给她的白色毛巾,上面还绣着酒店的名字“君臣”,针脚细密精致。

    “您先擦一擦,防止感冒。”

    接过的毛巾里竟然还安放着一个取暖的手握电暖器。

    观致心头一愣,一股酸涩涌上心口,狂风呼啸。

    “谢谢,麻烦了。”

    之前她手冷,易珩昱是怎么做的?哦,想起来了,他‘哦,冬天都冷,又不是夏天。’

    观致苦笑,是她奢望的太多。

    回忆之间,电梯抵达顶楼,长廊上铺设的毛绒地毯奢华低调,是哀美的侘寂风风格,素雅却没法感觉到生气。

    踩在毛毯上让观致丧失实感,有些头重脚轻。

    “怎么还没到?”易珩昱坐着有些不耐烦了,回头问。

    “夫人应该快到了。”王屿尽职尽责答。

    默默腹诽:下大雨夫人能愿意过来都不错了,还嫌快嫌慢。

    当然面上还是毫无表情。

    “让你去请修扇子的张老,你请了么?”

    王屿语塞,还是如实答道:“请了,张老没空,不接,不修。”

    易珩昱随手拂了下凌乱的碎发,鸦黑瞳眸轻眯。

    “这就是结果?”

    他最讨厌没有结果的回答,无效而浪费时间,消耗心情。

    “你知道我——”

    房卡开门的声音断了易珩昱话的声线,从玄关处走进来头发尽湿的观致。

    易珩昱望过去,就这样凝视着,不话。

    几秒之后,微拧眉,“怎么淋湿了?”

    “忘记带伞了。”

    “这点事都能忘记,倒是跳舞不会忘记啊。”明显的意有所指,观致一下就听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分明是在指责她没有遵守答应他不再上台的诺言。

    这件事情还得从上个月起,大概是她参加了朋友的一场生日会,盛情难却跳了一支舞,收到一个不知情男士的示爱,那天回家,向来最擅冷嘲的易珩昱大发雷霆,觉得自己的东西受到了觊觎,一连几天没有好好吃饭,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

    虽然他没有明,但观致心中一清二楚。

    后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他不再上台,或许是那晚易珩昱给了她‘他很爱她’的错觉,亦或是她甘愿。

    “我知道了,我先洗澡,等一下聊。”

    浴室的热气氤氲着闷窒感,观致却觉得得到了难得的解放,任由流水委散冲洗着身体,沟壑在镜面上拔地而起,水渍割裂画面。

    白皙柔嫩的脊尾有一点淡淡的疤痕,似乎还然这点淡红色,像是玫瑰形状,只是不很清晰。

    外面易珩昱脸色有些沉,王屿看着兢兢开口,“夫人知道您不喜欢下雨,应该是真的忘了,您别太生气了。”

    易珩昱挑眉看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就差把‘你居然满身湿透来见我,气死我了’刻在额头上了。

    “没有,我没看见。”

    “只是因为跳舞?”

    观致了解易珩昱,不会单单因为这种事大张旗鼓的‘请’她单独见,而且昨天没回家这件事情,她也需要一个解释。

    易珩昱没话,朝着王屿扬扬下巴。

    “夫人,热水。”

    “谢谢。”杯子冒着热气,可惜现在她没心情喝。

    观致看着他,脱掉眼镜的眼睛藏不住散漫不羁,都薄唇无情,易珩昱倒像是反例,看谁都是一双含情目,让人容易陷进去,产生被爱的怀疑。

    易珩昱伸手轻点两下太阳穴,才从沙发里坐起来。

    “昨天我没在家你就这么睡不好?眼睛有点红啊。”

    恶劣的笑隐匿在唇间,眼下的痣在这一刻无限放大,让观致不舒服。

    “并没有,我睡得很好,就是不知道易少去做什么了。”

    观致对易珩昱一直很顺从,这是她第一次觉得生气,而让她生气的始作俑者倒是丝毫没有认错的态度,她一时间没控制住话的轻重。

    王屿瞳孔震惊,极少听到夫人这样话的语气,大概是和易少待久了,连嘲讽潜移默化的都有夫妻相。

    易珩昱倒是觉得颇有趣,松开手中的折扇,双手交叉,前倾撑于膝盖看着观致。

    “也没什么,就是挺喜欢的扇子扇骨折断了,心情不好不想住家里。”大大方方,丝毫没有隐瞒。

    只是这个理由让观致想笑,所以连离开也不知道一声,她连自己丈夫夜不归宿的原因都需要自己来问。

    “生气了?”易珩昱轻哂。

    “不敢。”

    观致不想再待下去,“所以还有什么事情,或者你想回家。”

    “不急,”易珩昱挥挥手,王屿很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

    “既然昨晚没睡好,那就再睡一会儿吧。”

    观致:“?”

    宽松的浴衣轻而易举就被剥落,阴郁的天空半明半昧,水波粼粼的地面倒映着耸立高楼,白荧光的“君臣酒店”映在地上,清凌凌。

    昨天不知道是第几次,她都快睡死过去了然后又被抱着进了浴室,此番反反复复,她已经不想再动了。

    后来迷迷糊糊睡着又被叫起来吃完饭,好像也没吃几口就又睡着了,临睡前听见一声“别再跳舞给别人看了”就陷入昏迷。

    可是他还是没告诉自己找她要干什么。

    看向身边仍旧睡着的人,观致还是没忍心吵醒他,自己先起床准备弄点早饭,她做了两份,一份是自己的,水煮蛋和鱼肉沙拉,另一份是皮蛋瘦肉粥。

    姗姗来迟的易珩昱大概是闻到香味才起身的,看到桌上的皮蛋眼皮微抬。

    “你不一起吃?”

    观致被噎住,看着粥里的皮蛋沉默不语。

    “昨天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她转而问道。

    易珩昱舀了一勺粥,口感软糯。

    往桌上放了一个丝绒黑盒,里面是一条项链,枕型切割蓝宝石被链条上的钻石众星拱月。

    “不生气了?”

    “周末陪我参加一个晚会?”

    观致盖上盒子,点点头,“好。”

    她还是被办法对他真的生气,好像只要他一开口,她就能立马原谅他,有时候也很恨自己的心软,明明在这段感情里始终处于劣势。

    在这里也待了有一天,观致还得回家一趟,今天家里有客人来,她得回去,易珩昱刚好送她一起回去。

    “我开过去接夫人。”王屿看到观致站在对面张望着,一时车流如水没办法过来。

    “逆向行驶你想拿罚单?让她走过来就行了,不是没腿。”

    王屿后视镜看了眼易珩昱,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