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那天，黎蕊自己随身只有一个行李箱。

    新租的房子，主卧十来个平方，有个不算大的衣柜。将行李箱里为数不多的衣服挂起来，看着空荡的衣柜，黎蕊微微松了口气，终于找回一丝久违的安心的感觉。

    欠着七千多万，还住着大别墅，难怪之前晚上做着奇奇怪怪的梦……

    不过这套两居室也不便宜，美式风格精装修，月租一万五，一次要支付一年租金。这穿过来还没收入呢，就一下子掏出去十八万，黎蕊很是肉痛。

    前身留下的东西拍完照片清点完，都被暂时包起来了。梅前后花了好多天才把二万件东西全部上传到二手平台。

    “你这两个手机的帐号注册好了。”梅把手机还给黎蕊，“如果有人想买，你有空的时候记得回复一下。”

    黎蕊接过来：“好。”

    这几天从早到晚盯着手机，梅脸色发青，眼眶发黑，但整个人看上去却莫名亢奋。她坐在沙发上，手指飞快地回复着消息。面前的茶几上，七八支手机一字排开。

    “果然还是彩妆护肤品最好卖！我把那几只比较贵的包包、手表，都上到你手机上那两个号了。”梅嘟囔：“那么贵，反正也没几个人会问。”

    听到梅的手机响个不停，黎蕊喜滋滋地开自己那支粉色手机：“那可不一定，限量版没准有人会加价买呢？”

    滴！一条消息突然弹了出来：您有一条违规消息待处理。

    黎蕊点开：您发布的商品涉嫌出售假冒商品的情况，请您立刻删除违规商品。

    ？？？！！！

    不知道哪个杀千万的竟然将前身那只H家限量版鳄鱼包给举报了！黎蕊点进去看了一眼，底下留言已经有十来条：路人A：这年头真是包有多大产，人有多大胆啊！店家真敢标！

    路人B：包的编号都有，这假包卖得还挺真的！

    路人C ：店家工厂在哪啊？好想去参观，顺便买点包！这包仿得真不错。

    路人D：这种限量款上咸鱼来卖？欺负有钱人没脑子呢？

    ……

    明明包包的编号、购买单据梅都上传了，在主页上展示得清清楚楚。平台不分青红皂白，一收到举报就直接下架屏蔽！

    黎蕊将所有证件拍了个更加高清的版本，全部重新提交了一遍。

    现在二手平台上这些人也太不识货！

    *

    搬家后的第三天，黎蕊终于出门了，这天是她和艾茴正式签借款合同的日子。

    黎蕊有辆七人座的商务车，司机老黄一早就来接她去公司。

    徐千甄坐在副驾驶，远远地看着黎蕊走过来，T恤加牛仔裤，连妆都没化。嗯？脚上穿的什么？

    昨天才让人送过来的安意帆布鞋，今天就上脚了？！一个推广大使的合约，竟然这么配合！也是活久见！

    梅坐在后排，刚想伸手开车门，黎蕊已经钻进车里。

    徐千甄回头看了黎蕊一眼：“安意那个【岚】系列帆布鞋推广大使的合同已经发过来了，代言费五百万，主要是出席他们年中盛典的新品发布会，现场有直播带货环节。也不需要拍太多广告，一个平面，一个30秒视频，推广周期两个月。”

    “不过尚一芊是品牌大使，发布会她是主咖，你是副咖。到时候现场肯定会有待遇差别，这个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

    徐千甄把丑话到前头，免得黎蕊到时候在现场跟自己闹。

    黎蕊眼睛亮了亮：“五百万？”这个月六百万债务岂不是有戏？只要能把债还掉，还管它什么主咖副咖的！

    徐千甄没好气：“想什么呢！还是四六分成，你到手二百万，公司到手三百万。”

    前身和艾茴签的是B级合同，代言分成比例是艺人得40%，公司分60%，这在艾茴已经算是不错的待遇了。

    娱乐圈果然够黑！艺人赚点钱，要被经纪公司吸走一大半。

    黎蕊眼睛黯了下去，叹气：“这也不够还钱的，千甄姐你再帮我接几个活吧。”

    “你先别着急。”徐千甄安抚道：“安意这次加入了直播带货环节，【岚】系列帆布鞋的销售会算你的，到时候会有一定比例的抽成。这个算代言之外的额外收入，公司不会参与分成……”

    黎蕊看了看自己脚上的白色帆布鞋：“那只能指望到时候多卖几双鞋了。这鞋其实穿得还挺舒服的。”

    坐在一旁的梅眼睛一直盯着手机，突然惊叫出声：“你们快看手机！”

    徐千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脸顿时黑了：“K&Y太不要脸了！答应得好好的，下个月再官宣林霜的代言身份，这是趁火劫啊！”

    黎蕊开手机，梅截了一张微博截图发到群里。K&Y官方微博十分钟前更新了一条微博：【#K&Y鞋履大使林霜#@林霜以ALL BLACK的都市女郎造型精彩演绎全新ROME系列经典高跟鞋，珍珠水晶错落点缀，于黑白之间玩味飒爽风格，于柔美中添入一份潇洒，尽显现代女性的干练从容。】官博很有心地配上了林霜的海报，只见她一身黑色西装飒气十足，脚上穿的正是K&Y最新款的ROME系列高跟鞋。

    几分钟后，林霜工作室和林霜本人都转发了K&Y的官宣微博。

    【相信付出就会有收获，或大或，或迟或早。所有的梦想，始终不会辜负你的努力！很荣幸成为 @K&Y 中国区鞋履线大使。】梅对着手机大声地读出林霜配的这段文字，愤愤道：“好一朵盛世白莲，也不知道在内涵谁！”

    短短几分钟时间，林霜个人微博下面留言爆了。这是她出道五年来，代言的第一个蓝血品牌，虽然只是K&Y旗下鞋履线大使，足以让她的粉丝激动得嗷嗷直叫。

    林霜拿到了K&Y代言，自然有粉丝又想到她和黎蕊抢K&Y代言的往事，一堆林霜的粉丝跑到黎蕊微博底下冷嘲热讽加谩骂。

    黎蕊登上微博，未读信息3万多条。上一条微博又新增了几千条评论，基本上都是来骂街的：【你那么喜欢抢别人代言，代言被一锅撸掉的滋味怎么样？】【喜黎蕊成为K&Y任期最短的品牌大使，恺甲女孩发来贺电！】【真是天道好轮回！绿茶可以滚出娱乐圈了！】

    【听娱乐圈最有名的绿茶婊要代言国产过气品牌@安意了，这挑代言人的眼光棒棒哒，气质很搭呢！】【千万不要放过这个绿茶！真TM茶！把每个骂你的都赞一遍！】真有意思。黎蕊像围观骂街一样刷了几条评论。

    K&Y很贴心地给##K&Y鞋履大使林霜#这个词条买了个热搜，徐千甄点进去看了看，一色的营销号商业吹捧，这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准备。

    她脸色铁青，发了条信息给K&Y的公关总监Amanda：【Amanda，之前好的黎蕊的解约合同走完后，你们一个月后再官宣新的代言人，你们就提前官宣是什么意思？请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车内气氛有些凝滞，梅吓得也不敢吭声了。

    半晌，黎蕊开口了：“你们不要这么严肃好不好？K&Y不是一早就解约了吗？换代言人不是很正常？”

    ？？？

    梅转过头，仿佛不认识黎蕊一般，瞪大眼睛：“代言人换谁不好，换林霜！公司明知道林霜跟你是死对头，非要把这个合约给她，这不摆明着让我们好看么？！”

    黎蕊拍了拍梅肩膀：“给就给吧，合则聚，不合则散。咱早点把钱还了，早点获得自由！”

    梅面团似的脸崩得紧紧的，挺直腰杆：“蕊蕊姐！你放心！我会早点帮你把那些二手东西卖出去！”

    黎蕊点点头：“接下来三个月，你的工作就是帮我把咸鱼清空！”

    “三个月？！”梅刚挺直的腰杆瞬间又塌了下去，哭丧着脸：“别啊！蕊蕊姐！你那些东西那么贵，你知道多难出手么？！”

    徐千甄一路默不作声，她还在等Amanda的回复。车开到艾茴大厦楼下，Amanda那边终于回复了：【对不起，千甄。这是我们老总临时拍板决定的。今年总部给大中华区新增了传播曝光量的KPI，我们也需要更多地考虑各种舆情热度。】黎蕊的热搜霸屏了好几天，K&Y想趁着这波热度发酵一些话题。

    被你们拿掉代言，还要被你们吸流量的血？！徐千甄冷笑不已，老牌蓝血，如今社交媒体流量玩得溜溜的。

    ……

    有一段时间没有踏入艾茴大厦的黎蕊，一进公司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黎蕊向来不习惯被人当做焦点，低着头快步走到电梯口。

    大概等了几十秒，电梯门开了。一阵甜腻的香水味飘出来，里面站着两个女人。两人抬起头，目光和黎蕊对着正着。

    个子高点的那个一头火红的长发，嘴唇鲜艳欲滴，细长丹凤眼，眼尾微微向上，五官透着一股清媚之气。矮点那个女人身形微胖，短发微卷，颧骨略高，一双三角眼里写满了精明。

    黎蕊这些天毕竟做了些功课，此刻看到这一头标志性的红头发，立马反应过来：面前这两个女人，一位是前身的死对头林霜，一位是林霜的经纪人李曼语。

    这也太巧了吧……

    梅扯了扯黎蕊的衣角，声道：“我们等下一部电梯。”

    “别啊！难得在公司碰上。”林霜看了黎蕊一眼，自顾自地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摆着各种POSE，“走吧，我也去八楼。你不是来签合同的吗？可别让老周等太久了。”

    一家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进电梯显得自己好像刻意在躲她似的。黎蕊上前几步进了电梯，身后徐千甄和梅也跟着进来。

    徐千甄面无表情，梅还是一如既往地低着头缩着肩膀。

    电梯门刚阖上，就听到林霜又开口了：“听你接了安意的推广大使？想不到这种三流品牌竟然能入你的眼……”

    黎蕊嘴角微弯：“对啊！不接触这些三流品牌，哪里知道钱多活少是什么滋味呢？”

    林霜一愣，脸上表情煞是精彩：“也是，我都忘了你欠了七千多万。加油啊！好好干！多接几个三流品牌代言，没准欠的钱很快就还清了……”

    “啊……切！”电梯里梅突然了个响亮的喷嚏，她低着头声嘀咕：“不好意思啊，我有鼻炎！这也没谁有狐臭啊，干嘛要喷这么浓的香水……”

    林霜不屑地瞪了梅一眼。转眼到了八楼，她朝黎蕊挤出一丝笑容：“钱要是不够，跟我一声。你放心，姐妹这么多年，我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罢，扭着腰肢和自己的经纪人离开了。

    黎蕊看着林霜的背影，原来前身的死对头是这德性？

    ……

    黎蕊今天来公司签借款合同，艾茴法务负责人老周早早地在办公室等着了。

    看着她们一行人推门而入，忙站了起来招呼大家入座。

    “来来来！黎姐，千甄，请坐！”

    周建同递上合同文本：“黎姐，这个合同你应该已经看过了，今天签字也就是走个程序。”

    趁着黎蕊在看合同，周建同继续：“还款就按咱们之前谈好的，7230万分四个季度还给公司，每个季度还1807.5万。您这边有没有问题？”

    徐千甄拧眉：“不是好了合约解除前还完就行了吗？怎么还按季度来还款了？”

    周建同面色尴尬：“这是财务的要求，毕竟公司也是要看回款率的……”

    黎蕊面无表情：“按季度还就按季度还吧！反正迟早要还的！”

    “行！那这份还款协议今天就开始生效了。今天是6月8日，第一笔1807.5万的还款日是9月8日。到时候财务那边会提前通知您的……您在这几个地方按手印、签字就行了。”

    7230万，虽然这个数字这些天经常挂嘴角。此刻，在白纸黑字的合同上看到这个数字，黎蕊握着笔的手还是微微颤抖起来。

    这字一签下去，意味自己和公司之间的债务就成立了。

    黎蕊盯着那个数字，太阳穴突突直跳，有一刻甚至想站起来夺门而逃。左手刚触上椅子扶手，她脑中闪过自己那张失信被执行的证件照……

    周建同看着黎蕊对着合同发呆，脸上有几分焦急，一边看着手表，一边催促：“黎姐？您这边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黎蕊回过神来，艰难地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些天她一直在仿照黎蕊的签名，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竟然是在这。

    黎蕊签完最后一份还款协议，周建同助理推门探头进来：“周总，您这边好了没有？林……那边等你切蛋糕呢！赵总已经到了。”

    “马上就来！”周建同抬头应了一声，将合同文本收好，一脸抱歉地对黎蕊和徐千甄：“我还有事，待会就不送你们了。”

    从周建同办公室里出来，黎蕊脚步发沉，徐千甄和梅脸色也不太好。

    走廊一侧的大会议室里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有人在开香槟，不时传出酒杯和餐盘的声音。

    会议室门口摆满了鲜花和气球，黎蕊经过的时候看了一眼，门上贴着林霜的大幅海报，中间一行大字：庆祝林霜拿下K&Y品牌大使。

    “林霜姐，哇！这是HC家的蛋糕吧？它家蛋糕超难订的。”

    “真希望林霜姐以后多拿代言，每次都有好吃的！太幸福了！”

    “就是就是，上次那谁拿了K&Y代言，连瓶矿泉水都没分到，哈哈！”

    “茶水间的矿泉水你要么？管够！哈哈！”

    林霜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来来来！干杯！你们就指着我多接几个代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