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粥熬得很香，配上自家做的咸菜刚刚好，吃着很清爽。宁夏喝了两碗粥加一个煮鸡蛋，饭后将碗洗了，她跟宁外婆要去县里一趟：“外婆，你也一起去。”

    “我去做什么，还没喂鸡呢？”宁外婆不是很想去。除了买必要的东西，她连镇上都不爱去的。

    知道老年人节省惯了，宁夏便哄她，县医院正在搞免费体检。机会难得，她想去做个身体检查，让宁外婆一起去。

    感觉自己身体倍棒，宁外婆一开始觉得没这个需要。后来转念一想是免费的，又禁不住宁夏的请求，松口答应了跟她一道去县里。

    直接电话叫了一辆型面包车过来接，从村子口送到县医院，一趟六十块钱。宁夏是瞒着宁外婆给的车费，被问到就没多少钱。宁外婆不晓得走一趟就要花六十，不然肯定要心疼了。

    到了医院，宁夏填好病历本上的信息就到窗口挂号。幸亏来得早没怎么排队，再晚半把个时那队伍都排到大厅门口了。领着宁外婆看过医生，交费后又带她去做检查，拿到检查报告是一个时后的事。

    医生看过检查报告，宁外婆是结石，发现得早还不严重，让宁夏去办理住院手续准备做手术。

    “要住院？”一听住院宁外婆就急了，不仅是舍不得钱，还挂念着家里的鸡鸭没人喂，连忙道：“医生，不是不严重吗？开点药吃吃就行了呗。”

    遇到过很多这样的老人家，医生一点都没有不耐烦，跟宁外婆解释了住院做手术的必要性。宁外婆还犹豫着，宁夏已经拿着单子去缴费了，还去医院附近的超市买了洗漱用品与一些水果回来。

    将宁外婆安置好，宁夏坐车回去收拾了几套换洗的衣物，临走前拜托刘奶奶帮忙照看下家里的鸡鸭还有狗子。宁外婆养了一只大黄狗，取名叫做毛豆。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大白菜也能啃得津津有味。

    得知宁外婆住院了，刘奶奶很担忧，让宁夏放心照顾病人，家里她会看着点的。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帮忙喂下鸡鸭那都不是事儿。于是宁夏很放心地回到医院，一直陪在宁外婆身边。

    因为查出来得早，安排手术很及时，宁外婆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没什么事了。在宁夏的强烈要求下，多观察了两天才办理了出院手续。出院那天，宁外婆跑得飞快，生怕再被逮回住院部，那风一样的背影看得宁夏哭笑不得。

    回来这次还是坐的面包车，车子尚未靠近那座院子，拴在门边的大黄狗就在汪汪地叫，尾巴摇得跟螺旋桨一般。见到宁外婆跟宁夏的身影，它顿时原地蹦了起来，立起两只前爪发出嘤嘤的声音。

    “毛豆。”宁外婆老远就在叫狗子的名字，下了车后更是冲到毛豆的跟前，一个劲儿地撸它的脑袋，问它：“这些天有没有乖乖吃饭？瞧瞧，我们毛豆都瘦了。”

    “……”宁夏眼角直抽，怎么都看不出那狗子瘦了，反而感觉比一个多星期前胖了那么一点。

    适逢刘奶奶端饭过来喂毛豆，宁夏这才知道它为啥胖了。一日三餐准时开饭，顿顿吃一大盆肉食，不是猪心肺就是鸡鸭什么的，比宁外婆喂得还好。

    刘奶奶家没养狗，还是专门赶集到镇上给毛豆买的肉。宁夏要给她钱，感谢她这些天照顾狗子、帮忙喂鸡鸭。刘奶奶死活不收，瞪着宁夏道：“邻里邻居的我能收你这个？又不是多大的事，这要收了钱我成什么人了？”

    见她执意不肯要，宁夏又不能硬塞，便只好笑着谢了又谢。

    此时已经是中午了，差不多该吃午饭的时间。宁外婆要去做饭，宁夏将她摁在沙发上坐着，而后挽起衣袖系好围裙：“您好好歇着，这些事我来做就行。医生交代过您要多休息的，可不能累着。”

    “我不累。”宁外婆还想挣扎一下，看见宁夏一瞪眼睛她就不动了，妥协道：“行行行，我坐着。”

    乡下已经陆陆续续在安装天然气，宁夏所在的静水村这边也安装了，不过日常做饭还是烧柴火更多。年轻人出去工赚钱，留在村子里生活的人都上了年纪，他们习惯了烧灶用柴锅，天然气反而用得不顺手。

    宁夏也是选择的烧柴做饭，主要柴火锅做出来的饭菜会更好吃。厨房里放了一堆的柴，除了耐烧的木头，还有晒干的各种草料与秸秆。这种蓬松的干草用来起火最是方便，火机一点，放进灶里很快就能充分燃烧。

    由于需要煮饭，宁夏往灶里添了点秸秆后就加了根耐烧的木柴进去。锅里添水烧至沸腾，加入淘洗好的白米煮到半松软的状态。将米粒沥起来控水，煮过大米的汤盛起来，锅里重新添加少量的水，放入蒸架与甑子。

    甑子是一种蒸饭的器具，外形跟木桶有些像，但是没有木桶那么大。乡下煮饭大多是用甑子，这样蒸出来的米饭就叫甑子饭，与在电饭煲里煮出来的米饭完全是两种口感。

    甑子饭颗粒分明，吃起来比用电饭煲这种快捷方式煮出来的更香。煮米的汤也叫米汤，粘稠米白，喝着也有一股米香味。很多城市里住着的人，特别是年轻一辈都没怎么吃过甑子饭了。城里都是用天然气，用甑子蒸饭并不方便。

    盖上锅盖蒸了十几分钟，宁夏用筷子戳了戳蒸在甑子里的饭，见熟了就将甑子从锅里拿了起来，将锅洗干净开始做菜。预备做两菜一汤，炒个花椰菜、莴笋肉丝，汤就是普通的菠菜汤。

    菠菜是在自家地里现摘回来的，水灵灵的又新鲜，在滚水里烫一会儿再加点盐就能盛起来。花椰菜是在蒸饭的期间就洗好沥水的，切成块，这样才容易炒熟。

    锅里烧热加少许油，放几粒花椒，将切成段的青椒放进去炸几秒，炸出香气后倒入花菜翻炒。宁夏炒花菜喜欢火干炒，不喜欢加水焖。所以炒至断生她就盛了起来，这时候的花菜刚刚好，吃起来有些脆，又夹杂了点青椒的清香。

    莴笋也是自家地里种的，宁夏拔了两根回来，剥了外皮洗净，与红椒一起切成丝。肉丝也是在蒸饭期间腌好的，放了点酱油、料酒、淀粉抓匀。为了锁住肉里的水分，吃起来的时候更细嫩，宁夏还倒了少许油进去拌匀。

    两菜一汤上桌，宁夏拿了碗筷摆好，叫宁外婆吃饭了。坐着就犯困的宁外婆了个哈欠，洗过手坐到桌边。宁夏给她盛了一碗饭，又拿了个碗盛汤。

    宁外婆尝了几口她做的菜，直夸她做的不错，就是味道太淡了。习惯了重麻重辣，这一换清淡些的口味，宁外婆就感觉少了点什么。

    宁夏好笑地看着她，搬出医生的叮嘱：“医生了这段时间要稍微吃清淡些，而且经常摄入重麻重辣的食物对身体不好。外婆，咱们要节制点。”

    “你一回来就管着我。”宁外婆委屈地瘪了瘪嘴，六十七八岁、将近七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尽管闹了点脾气，在吃饭上宁外婆还是毫不含糊的。炒得脆生的花菜她吃，莴笋炒肉丝也吃，总之宁夏做的她没有不爱吃的。饭后甚至抓了一把蚕豆当零食，咬得嘎嘣嘎嘣的，那牙口一点都不比年轻人差。

    吃过饭没多久，宁外婆坐在沙发上又开始瞌睡。宁夏劝她回房间盖着被子睡，免得着凉。开春的天气还是泛着凉意，不经意间总容易患上感冒。

    宁外婆很听劝地回了房间，宁夏也回屋憩了大半个时。睡醒在床上躺了会儿，她起身穿上外套，翻出带回来的笔记本电脑与照相机。

    为了方便照顾宁外婆，这次回来宁夏没想再离开。她是可以去大城市扎根发展，等买了房再将宁外婆接过去一起住。但考虑到方方面面的问题，这其实并不是最佳选择。主要宁外婆习惯了乡下这种生活，在城市里未必能生活得开心快乐。

    城市里门一关，住了几年楼上楼下的邻居都未必认得全。人际关系也是比较冷漠的，彼此间少有往来。何况城市里到处都是高楼，生活节奏也快，哪里有乡下住着这么惬意？

    在乡下住了几十年，习惯了闲来无事到邻居家唠唠嗑、在地里种点菜的日子，宁外婆能够适应城里的生活才怪。宁夏不想强行将她带到不熟悉的地方，便决定自己留在静水村了。

    辞职时跟同事们的开农家乐还只是个想法，能不能成也不一定。不过宁夏算试一试，实在不行再换条路走。当前迈出的第一步，她想先经营起属于自己的账号。

    微博账号是早就注册过的，她改了个比较好记的名字，准备在这里放上一些静水村的风景照。在流量最大的视频平台她也新注册了一个账号，算拍点短视频放上去。视频内容没有固定的，有什么就拍什么。

    正好要出去遛狗，宁夏便拎着相机下楼。毛豆一看到宁夏就甩着尾巴，两只前爪立起来搭在她的身上，围着她兴奋地转圈。

    宁夏一解开绳子，毛豆就如离弦的箭般飞奔出去，蹿出十几米远又回过头来。见宁夏没跟上，撒丫子折回来冲她嘤嘤，似乎是在问她怎么这么慢。

    “你四条腿，我就两条腿，哪里跑得过你？”宁夏摆弄着相机拍摄，让毛豆跑慢点。毛豆歪着头看她，不知是懂了还是没懂。

    静水村位处丘陵地区，到处都是山坡，简直是狗子撒欢的天堂。毛豆在一大片山坡间跑来跑去，跑累了就卧倒在宁夏脚边滚，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裤腿。而且见到枇杷树硬是赖着不走，湿漉漉的狗眼直勾勾盯着树上缀着的枇杷，嘴角哈喇子都流了下来。

    山坡上的枇杷树也是成片，枝头缀着的枇杷一大串一大串的，黄中带了一点点青色，还没有完全成熟。这种枇杷吃起来是酸的，宁夏爱吃熟透了的那种，因而不想摘下来尝尝。

    可毛豆仿佛屁股生了根，整只狗卧在树下拖都拖不走。宁夏见它这么想吃，便摘了一颗剥了皮，将核弄掉才把果肉丢到毛豆的嘴里。

    毛豆高兴得一口咬下去，下一秒扭曲着狗脸又把枇杷吐了出来，冲着宁夏嘤嘤嘤，叫声无比委屈，充满着控诉与谴责。

    宁夏的良心一点都不痛，笑得格外大声，捏着毛豆的嘴嘲笑道：“不是你自己贪吃么，要不要再吃点？”

    似乎听懂了宁夏在嘲笑自己，毛豆愤怒地汪了声，转身用肥嘟嘟的屁股对着宁夏，趴在地上将脑袋埋进两只前爪中自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