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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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众心所系的御驾中, 太医正垂眉严肃地给贾筱筱把脉。良久后,他又让贾筱筱换了一只手,又是片刻, 这才收手,起身跪下:“微臣斗胆, 可否看下皇上舌苔?”

    贾筱筱本就只是来走个过场,闻言一怔, 张开了嘴。

    太医细细看了一遍, 这才又跪下道:“皇上此乃脾胃稍不适,倒是不用用药, 只需饮食稍清淡,再者近日多行动消食,不出两日即可复原。”

    贾筱筱登时感到两道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心里顿时一虚,郑重地点头:“朕已知, 沈福,送太医回去。”

    沈福和太医出去后, 甄承祐立刻指着桌子上的一碟油酥花生米和一碟子辣拌鸡丝道:“这两样菜撤下去。还有, 晚上扎营时的烤羊肉也取消。”

    “其实真的没什么。”贾筱筱连忙起身挡住那两盘菜,但对上甄承祐的目光后, 声音弱了下来,“那个,出门在外,御厨们准备烤的东西更方便。”

    甄承祐看着她, 目光沉静:“准备御膳是他们的职责,上回那亏空朕还没和他们算账,倒体恤起他们来了?”

    贾筱筱连忙摇头:“不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着,西戎他们的习俗就是如此。”

    话完,贾筱筱观察甄承祐的神色,大气也不敢出,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再争取一把之时,瞧见面前的人已经从她的胳膊下端起了那两盘菜:“让御厨给所有人准备上回你弄那个一半烤一半锅子的那个炉子,你这边只能吃锅子。”

    贾筱筱还想什么,甄承祐已经走到门口:“今晚开始随我练拳,否则……”他特意顿了下:“锅子也别想了。”

    贾筱筱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算了,不就是两天吗,保住自己现在能吃的更重要。

    扎营安顿好不久,淑妃身边的大宫女取了东西急急回来:“娘娘,听到了。”

    淑妃正歪在榻上,闭着眼睛养神,让宫女给自己捏腿捶肩。闻言她立刻睁开了眼:“如何?”

    大宫女放下东西,过来低声回禀:“皇上宣了太医后,太医由沈大伴送回去了,沈大伴就回了御驾,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们神色如何?御厨那边呢?其他伺候的人呢?”淑妃脸色微凝。

    大宫女摇了摇头:“神色都如往常。其他伺候的人听不出。御厨那边,瞧见皇上今晚传的都是温和清淡的菜肴。”

    没有开药,没有煎药,传的都是温和清淡之食。淑妃心里烦乱,忽然肩上一痛,她回身就是一耳光:“做什么,拖下去!”

    那宫女立刻脸色一白就要跪下求饶,忙被两个人拽住胳膊,捂住她的嘴拖了出来,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吭出来。

    虽然那宫女出去了,但淑妃还是直冒火:“都给我滚出去!”

    宫女们不敢话,纷纷退出去。刚退到帐篷外,就听见里头淑妃的声音:“死哪儿去了,连茶都不倒了吗?更衣,本宫要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外头的宫女们内心叫苦,刚刚才回来那个大宫女心底叹了一声,暗暗定主意绝不兰嫔的帐篷直接扎在皇上旁边的事。明日她知道了,只推这会儿还不知道就是了。这回回来之后,她得想法子早些放出宫去。

    因着在赶路,故而一切从简。但简只是在皇上看来,贾筱筱看来这已经是不可思议了,这出行跟宫里也是毫无区别嘛,这么多人团团转。除了每天坐在御驾上,不用上朝,没法看折子之外,其他都跟宫里差不多。

    甄承祐就让贾筱筱见人,商议得最多的不是别的事情,就是转眼就到夏天,如何防范黄河水患。

    到黄河水患,最严重的自然就是河南,而到河南,大家自然而然不会忘记刚刚才大放异彩的元明。

    每个人进来的时候都看到桌子上有一个折子,折子是阂着的,封面上就写的臣元明拜上。皇上话里话外都是这河南每年都淹,幸而有人最近提醒,故而他想着趁汛期来临之前考虑防范。那么问题来了,是彻底疏通河道,还是修建堤坝?或者是考虑河流改道?时间就是金钱,希望尽快弄成。

    工部各个大的官员被问了个遍,就连工部给尚书和侍郎下手的两个员外郎都被皇上宣了。众人一时间内心那可是翻了五味瓶不知道如何,纷纷找上尚书侍郎:这,可是要每个人上折子?

    尚书侍郎又能如何,互相一合计,只能拍板:还能怎样,那就上折子吧!既然皇上都了尽快,横竖黄河每个人都有过不少经验了,也是有些见解的,那就每个人今晚就把折子熬夜写出来,明日递上!

    工部众人一大早就把折子递上去了,各自都在心里盘算着若是皇上问,自己如何奏对。焦急等待了一早,工部没有任何人被宣,反而是户部大大的官员被宣了。

    工部众人心里仿佛揣着个鹿,心脏蹦跶着惴惴不安:这,莫非皇上已经定下来了?这尚书侍郎一扎营就去问,户部尚书看了两人一眼,一句话没就进帐篷了,就差把你们坑我这句话写在脸上了。

    而户部其他人,一回来就进了帐篷,听闻每个人的饭食都是皇上让乾元殿的太监们送去的,帐篷里一晚上都亮着灯呢。

    就在众人以为次日一大早户部会被继续宣去之时,皇上这回又换了,这次是兵部被宣了,除此外还有几个在外领过兵过仗的将领。这回众人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不是想要讨论修黄河吗,难道又有什么紧急军情?

    就在众人猜测下一个会是谁的时候,行宫终于到了。而到了之后,皇上就发下圣旨:今晚举行宴会,所有到来的人都列席!

    这一下众人更加迷茫了:之前皇上宣他们的时候看起来那么急,怎么这会儿又……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贾筱筱让沈福出去宣旨之后,磨蹭到正在批折子的甄承祐身边,提出了同样的疑问:“那个,我怎么觉得,您这一路上让我见他们,像是在溜他们玩呢?”

    甄承祐写完最后几个字,搁下笔抬起头来:“可见得通了一窍了。”

    贾筱筱就是那么一猜,听见甄承祐的话时,眼珠子差点儿没瞪出来:“什么?居然是真的?难道这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吗?”

    甄承祐往后一靠,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圈椅椅背上,眼波流转中带着一丝笑意:“那你,有什么特殊的安排?”

    贾筱筱双手胳膊肘撑在桌面上,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着:“比如,让我放那个折子其实是想要让大家怀疑是元明提出的黄河水患之事,表面上看是为了让大家商议黄河之事,其实上暗地里是为了查上回的银子之事。”

    甄承祐嘴角的弧度越发上扬,起身自己去斟茶:“看起来,通了有三分了。”

    贾筱筱蹬蹬蹬地跟到了他的旁边,好奇地探头去问他:“所以,我是不是对了一部分?”

    甄承祐将一杯茶递给了她:“平时那么大言不惭,怎么这会儿倒是这么不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