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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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两次都梦到门从外面给堵住, 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内应。上回您不是清理了一遍吗?乾元殿伺候的人有没有什么问题?”贾筱筱一本正经地在纸上列了这么一条,然后抬起头来看他。

    她等了一会儿,见甄承祐盯着自己不动, 大拇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诶,甄承祐!你听见了吗?”

    甄承祐这才回过神来, 一脸严肃地点了下头:“好。”

    ……贾筱筱嘴角抽了抽:“你知道我刚才的是什么吗?我先考虑查内应,然后我在问你乾元殿伺候的人有没有问题, 你好是什么意思?”

    被逮个正着的甄承祐表情微顿, 接着手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我是觉得你这个想法没错。这件事最重要的是要确定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才能有的放矢。”

    贾筱筱眨了眨眼:“幕后之人?乾元殿这些人, 难道不能将乾元殿的暗钉全部都清理出去?”

    “赵有才是皇后的人,许中监是太后的人。至于沈福……”见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自己转移了,甄承祐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耳朵尖儿的微红泄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顿了顿, “他倒不是谁的人,但毛病也不少。若是要换, 怕是我们只能自力更生了。”

    贾筱筱眼里满是震惊, 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落在桌子上。随着河中的水流起伏,那笔骨碌碌地朝着她的怀里滚去:“你, 他们都是内应,那您为什么还将他们留在身边?”

    在笔快要滚下来时,甄承祐已经眼疾手快地按住了笔杆:“若是再换,能保证是谁的人吗?就算现在不是, 能保证以后不是吗?就像你也算让吕远书出面找谢凌回来,不是一样的道理吗?”

    ……贾筱筱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她皱起了眉:“这可是身边的人,你就不怕他们做出什么事吗?”

    “这不是就做了吗?”甄承祐将那支笔投进了笔洗,用手指虚点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指向她,“在未来的某一刻。”

    贾筱筱的眉拧得更紧了:“你既然知道,那你算怎么做?”

    “你的杀鸡儆猴,倒也是一个法子。但还不够,朕算……”甄承祐压低声音事无巨细地了起来。

    船慢慢地往前航行。这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的,一连好几日都是多云的天气,温度也不很高,这船又大又稳,开了窗后,河上的风往船舱里吹来,倒是消去了不少暑热,人坐在里头舒服极了。

    林恬简坐在窗前看了一阵。这条河虽然是人工凿成的,但是却十分宽阔,远远望去,天高云远,傍晚的霞光洒在江面上,仿佛翻起了无数颗珍珠。那河对岸的树木看上去都很很远,一片郁郁葱葱的绿中,看到骑牛的人都是一个。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身心都舒畅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太后为什么突然回宫,但是太后回去后她还是自在了不少。之前淑妃生辰的那个魇镇之事,最后落得的苦主贤妃没有开口,皇上也没有开口,淑妃自然也不好开口。但是私底下淑妃是真的气极了,连带着帮清点的自己也吃了挂落。那些东西她不过就是看着淑妃的宫女们清点,自己连手都没上过。这等心眼,难怪皇上一点儿不把她放在心上。

    林恬简换了一只手支着头,看到室内那精美的物件,以及随风微晃的珠帘纱帘,抬起手腕,看到那晶莹剔透的镯子,眸子里闪过一丝满意:跟着皇后还是比跟着淑妃好太多了,至少,手头松啊。这两天全是些鱼虾,她得,让她们准备些鸡鸭来换换口味。顺便,去给皇后请个安吧。

    如是想着,林恬简站了起来,随口吩咐宫女白霜将窗纱放下了,还让换了那樱桃的帐子和被褥,又了要换茉莉来熏。从她起身到出门,林林总总讲了五六件事。

    白霜求救似的看了白桃一眼。白桃悄悄塞给了她一个荷包,低声道:“去寻个人帮你吧。”才人的份例中,就只有四个宫女,上回那个去了后也没补。两个宫女里外忙得不行,连饭也吃不上。主子不开口她也没法子,只能暗地里用银子来补贴让她们请人帮忙了,好在同船的陆婕妤是个好相与的,手下的宫女们也和气。

    陆婕妤隔壁的宫女起坐间中,门敞开着,众宫女正围坐在一起闲话,忽然瞧见白霜走进来。惯常与她交好的半夏朝着她招手笑道:“白霜,你可有两日没过来了。怎的今天有空?”

    白霜捏紧了荷包,往身后藏了藏,低声道:“半夏姐姐,可否出来借一步话?”

    “哟,有什么不能跟我们的,非要跟半夏,难道我们还吃了你不成?”忍冬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丫头,今儿个倒是装神弄鬼起来,我出来你要是没个二四五六出来,姐姐可是要让你帮我做两张手帕子。”半夏扔下了瓜子,笑着推了忍冬一把,就要走出去。

    忍冬伸手就拉住了半夏,瞄了白霜一眼:“不许去。”

    白霜一张脸吓得惨白,握着荷包的手都在颤抖。

    半夏看到白霜的模样,俯身在忍冬耳边了下,这才上前拉着白霜出去。

    交谈仍在继续,但是众人的心思都不在这边,暗地里注意力都在外头。瞧见白霜拉着半夏往旁边去,交谈了几句之后,半夏伸手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然后两人并肩离去了。

    瞧见这模样,忍冬鼻子里哼了一声,将手中的松仁儿一气都泼了下来,忿忿地起身:“往后她的事,我再不理了,谁也别叫我。主子怕是歇完晌午起来了,我先去瞧瞧了。”话间,她已经走到门口了,出去的时候反手将门一关,发出咚的一声。

    屋子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半晌白术才道:“这忍冬,就是这狗脾气,明明就是关心半夏,非要做出那样儿。不必理她,回来就好了。”

    忍冬走进了陆婕妤的房间,气呼呼地在绣墩上坐下,越想越生气,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正歪在榻上看书的陆婕妤抬起头来:“什么事这么气?”

    忍冬连忙起身,走到陆婕妤旁边:“主子,您可不知道,这有些人的心可大了,用自己的宫女不算,还使上别人的宫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才人比婕妤还大呢!”

    这船上的婕妤倒是有三个,但才人就只有一个了。陆婕妤略一想,就知道她在谁了,笑了一下:“白霜来寻半夏帮她了是吧?半夏跟她本是同乡,那宫女也是不容易,就只认识这么一个姐姐,人又。半夏愿意也算是结个善缘,随她去吧。”

    忍冬撅起了嘴:“她们姐妹两个好那是她们的事,本也轮不到我话,奴婢就是为您鸣不平。那个林才人之前去捧淑妃的脚,见不成,如今又去捧皇后娘娘……”

    “忍冬!”陆婕妤顿时喝住了她,“什么话该,什么话不该,连规矩也不记得了不成?”

    忍冬一下子跪了下来,双目含泪:“奴婢就是心疼您。明明您的大好姻缘就在眼前,谁知进了宫。您不愿去邀宠,也不愿去投靠,就愿过自己的日子,奴婢都顺着您。可是,如今连一个才人都敢惯使您的宫女了,主子,奴婢替您委屈。”着,两行清泪滑落下来。

    陆婕妤心里早软了,放下了书,亲自弯腰将她拉了起来,用手帕子给她擦着泪:“傻丫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你为我担心,我自是知道的。你放心吧,她蹦跶不了多久了!”

    忍冬一脸惊讶地看向她:“为什么?”这可是她第一次听到自己主子如此别人,十分惊讶。

    陆婕妤重新坐回榻上:“西戎王和王子回去了,但西戎公主没回去啊。”

    “方才那两个宫女什么?”刚走下船,林恬简一把抓住了白桃的胳膊。

    刚才几个宫女正在岸边闲聊,林恬简听见了两句,脸色煞白。白桃扶着她往前走出几步,见周围美人,林恬简立刻站住脚,捉住她的胳膊问她。

    白桃身为贴身宫女,怎么可能不知道林恬简的事情。见到林恬简的模样,白桃心里那叫一个害怕,嘴唇哆嗦了几下,低声道:“前几日,怀王和西戎王共同去向皇上请求赐婚。”

    “赐婚?赐什么婚?”林恬简脸色惨白,捉住白桃的手不知不觉加大了力量。

    白桃吃痛,却不敢,瞧见林恬简目眦欲裂的模样,她微微侧开了视线:“就是怀王和西戎公主的婚事。听,皇上是要问太后,太后发了懿旨来,是已经允了。”

    太后已经允了,怀王和西戎公主的婚事。林恬简只觉得雷炸在自己的脑袋上,轰隆隆一片什么也听不见:他们成亲了,那自己算什么?啊?

    林恬简忽然用力地推开白桃:“我要找他,我要找他问清楚!”

    白桃连忙拽住了她,拼命摇头:“主子,主子,这会儿正是下船休整的时候,人来人往的,若是让人看见您和怀王在一处,那您就完了啊!”

    白桃这一番话倒是让林恬简停住了脚步,但是下一瞬,林恬简就转过身来:“我要回去写信,你去送给他的手下。我要见他,听见没!”

    可是,这种事被逮到了就是个死啊。之前那位离开的恐惧再一次盘旋在白桃心里。这件事之后,她一定要想法子逃离林才人。她有种预感,她和怀王之间的秘密一旦被揭开,会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