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周六、周日是工人们的休息时间,工地上的工人们很多都是背井离乡来赚钱的,两天的休息时间不足以回趟家,这些精力十足的男子汉们呆在一块儿,自然要想办法消耗时间和精力。
每周日下午的篮球比赛是固定的。
一块儿被工人们自发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白色油漆扭扭曲曲地给场地标上了各种边线,空地两边竖立着两个被铁板修修补补而成的篮球架。
赤着肩膀的男人们在这个随意的场地上肆意挥洒汗水。
技术岗位的员工们以及工地领导是不屑与他们脏兮兮的普通工人们一起球的,男人们肌肉精壮、皮肤黝黑,虽然个子不太高却在球场上冲劲十足。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赛场上的一道漂亮风景,身材匀称、面容俊俏,肌肤被红色球衣衬得更加白皙的黑发青年。
青年像只野豹,接过队友传来的球,弯腰找寻漏洞,突破对手夹击。
起跳、投球。
三分!!!
“干的漂亮!”
这场工友们自发组建的篮球赛终于沈良安投出的这颗三分球。
“最后这球漂亮啊,子。”
比赛刚结束,意犹未尽的工人们围在沈良安身边,讨论着整场比赛。
“队里有个年轻人就是不一样。”人群中不知是谁了这么一句酸溜溜的话。
听了这话,护犊子学十级的男人们根本无法忍耐,肾上腺素还在飙升的男人们发起了冲突。
“年轻又不犯法,就年轻又怎么了?我们安的技术才是你们这辈子也比不上的,那种情况下三分球还能进,你们之中谁能做到?”
“输了就输了,什么年纪,年纪大还输不起了。”
“什么呢,老张,是不是又想被老子揍了?”
“你动我一下试试?来啊,看看到底是谁揍谁!”
十几个成年男人气势汹汹地拥挤着,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这大概就是男人的战斗欲吧。
可怜沈良安一个乖孩子,被挤在这群愤怒的人中间,成了十几人之中最沉稳的人,用身体当做栏杆,阻拦这场莫名其妙发生的战争。
“哎,哎,大家别吵了,都成年人了,没必要斗这个气。”
男人们都在专注怎样压倒对方,场面自然不会好看,沈良安的劝声在这群躁动的男人之中显得十分微弱。
眼看场面把控不住。
场外远远走来一位穿着西服、甚至还带着领带,穿着讲究的男人。
男人的气质太强大了,像草原上步入草食动物圈子的雄狮,他刚走近,原本烦躁不安的工人们同时感到了一股寒气穿透全身。
不会是哪位领导来视察了吧?
男人们向对方脸部挥动的手掌顿在空中,畏畏缩缩地回头。
季成洲面有不满,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工人们他才不在意,首先刺入他眼中的是被男人们包裹在中央五官纠结在一起的沈良安。
沈良安不舒服,季成洲也感同身受般不舒服,好心情瞬间被破了。
季成洲一步步走向众人,脸绷得更紧,双手环臂,煞气骇人。
只是个新招来的设计师,没什么好怕的。
众人安慰着自己,腿脚却老实地向两边退去,给这位看样子就不好惹的‘设计师先生’让了一条路出来。
沈良安还没搞清楚状况,刚回头,感到腕上传来一阵力道,把他整个人往人群外拖去。
季成洲一站在那儿,有一种普通人所接触不到的上层领导来视察工作的效果,工人们大气都不敢喘,一直目送两人离开球场。
沈良安懵了好一阵子,直到工地的探射灯照了他的眼睛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是被男人拉着走出球场的。
刚才球太拼了,手腕有些扭到了,现在被男人扯着,手腕处传出阵阵刺痛。
只是扭伤罢了,若是以往,沈良安才不会在意,大不了回去多抹点红花油。
可今天,他只觉得这刺痛从手腕一点点上移,直到胸口也像被针扎了一样疼痛。
“季先生,季先生,等一下。”沈良安的手腕用力向后,他在奋力挣扎。
看见青年被一群脱了上衣、满身汗水的男人们贴着皮肤,还得拦在两边暴躁的人中间,承受着时不时飞来的攻击。
只有天知道他的心情。
季成洲的情绪实在不太安定,他僵硬着脖颈扭过脑袋,低着脑袋看向被青年丢下的手掌。
“怎么了?”
眼底的怒气依旧存在,季成洲不愿让青年看见自己这幅丑陋模样,便一直没有抬头。
可在他印象中一直乐呵呵的青年,只是站在他身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也没过话。
有些奇怪。
季成洲的怒火在青年面前终究保持不了多久,他还是输了。
所有的无奈和怨气,在季成洲看见青年忍耐疼痛的样子时,立刻被抛之脑后。
关心则乱,季成洲不敢触碰,只能上下扫视着青年的身体,却没看见哪里有淤青或是伤口。
“伤到了?”眼见对方就要把嘴唇咬破了,季成洲言语间又多了几分焦急。
沈良安从来不是被养在温室里的花骨朵,脆弱到一点儿疼痛都承受不住。
工地上的活又苦又累,被飞出来的石头子砸一下、被木刺扎一下,这些都算伤,这三年时间,沈良安浑身上下受过的伤还真不少。
如今因为球稍稍扭到了手腕,就又憋屈又难过,真是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病。
沈良安沉浸在自我封闭中,下意识将另一只手放在扭到的手腕上。
季成洲这才注意到,青年左手手腕处隐约有些泛红,对比另一侧安好的手腕,骨关节处还有些高高肿起。
“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
关心则乱,一时急火攻心,责怪的话到了嘴边。
与青年饱含雾气、委屈巴巴的黑眸一对视,季成洲如活火山爆发般的脾气瞬间被浇灭。
“唉”,男人长叹一口气,无奈将藏在西装内侧的冰水拿了出来。
随后,男人用手试探了一下瓶子的温度,卸下领带,将领带缠在瓶子外侧,心翼翼地贴在青年红肿的手腕处。
“先冰敷,咱们去找医生。”男人神色严肃,不像在谈论一个男人手腕的伤,而是在和领导探讨某种高投资项目。
心中莫名而来的委屈被男人的反应遮盖住,沈良安低头看了眼自己被贴心对待的手腕,心中一股暖流。
唔,他的眼光从来没错,季先生果然是个大大的好人!
季成洲不太理解青年抬头望向他时,骤然间蒙上一层光亮的眼眸,但他仍然被幼年猫崽般瞪大杏眼的青年可爱到了。
这大概就是那些秘书处的姑娘们总是挂在嘴上的‘心灵暴击’。
某与当代年轻人断层了的‘老男人’如此认为。
“怎么了?”气氛太过诡异。
“不用,不用去医院,事而已,我宿舍里有红花油,每次扭到了抹点那个,第二天就不疼了。”沈良安用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呼噜了一把后脑勺,憨憨一笑。
沈良安手腕受伤,受伤的人心大得想吃吃想喝喝想玩玩,倒是季成洲一整晚提心吊胆,时而提醒青年该涂药了,时而看管着青年试图拿重物的手。
“完美,吃鸡!!!”
屏幕上显现了‘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的文字,斜靠在被褥上的青年大喊一声,激动地差点撞到床板。
原本在书桌前的季成洲不知何时出现在青年床边,一手拿着热水,一手拿着红瓶子的药膏。
“最后一次涂抹药膏了,你手腕刚受了伤,应该避免手腕用力。”季成洲端着热水站在那儿,显得有些像苦口婆心劝贪玩儿子的老父亲。
好在这个‘贪玩的儿子’还算听话,和手机那头的队友了句,“抱歉,我今晚还有点事儿,得先下线了。”
“不是吧,这才组了一局就下线了,多没意思,你子不会是去陪女朋友去了吧?”
“有情况,不对劲,啧啧啧~~”
“见色忘友……”
手机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年轻男孩起哄的声音。
“胡什么,不是……”
舌头捋不直,话也不清了,沈良安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慌张的,嘴笨得憋到脸颊发红。
一只宽大的手掌夺过噪音四起的手机,直接点了‘退出游戏’。
聒噪的声响顿时消失。
“今天涂最后一遍药,晚上如果手腕疼得厉害,吃一片止痛药。”
季成洲搬了把椅子坐在沈良安床边,掌心滴上一滴红色药油,双手揉搓药油至药油发热,再将沾了热药油的掌心轻放在青年红肿的手腕处。
根据某位专业人士的建议,涂抹药油时需要适当增加些力度,以促进伤处吸收药物。
季成洲揉搓按抚的力道逐渐加重,被迫接受按摩的沈良安倒没觉得有多疼,在这番动作下,青年竟然缓缓合上了双眼,进入梦乡。
药油吸收得差不多了,掌心之下,是青年比常人还细腻些的皮肤。
季成洲眼眸中一片晦暗,在经历了近十分钟的心里挣扎后,男人恋恋不舍地将手掌从青年的手腕处移开。
即使自己忍得难过,男人还是耐着性子帮熟睡中的青年变换了手腕在外的姿势。
空调调到青年习惯的二十五度,刚命人清洗过的被子盖住了青年肩膀以下,季成洲像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般,用指腹柔和地触碰了一下青年的额头。
左边口袋里的手机在疯狂震动,男人用身体挡住手机屏幕传来的光芒,低头快速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斜射而入,男人背着这屋内唯一的光芒,缓步走出了这屋子。
男人没注意到。
门锁落下的那一刻,原本该在被中熟睡的青年坐起了身。
“这么晚了会去哪儿?”
青年望着房门的眼眸中充满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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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在纠结,是固定每天十二点更新,还是晚上六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