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将郑评斩杀的时候，萦绕于周星澜心头的不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而是难以言喻的恶心和沉重。

    比起仇恨终于了结的快感，周星澜只嫌那样的鲜血脏了自己的手。

    顾临风倒是毫不抗拒地将皇位让了出去，用他自己的话来——

    本就是他占了顾临煜的位置。

    上京城人人都知道睿王殿下和周将军得胜归来，除却顾临煜手中本就持有先帝亲手所赐的传国玉玺之外，还有入京之后气势汹汹的几万大军。

    顾临风上位本就不得民心，顾临煜此次回京又早已准备充足，除却本就依附于顾临煜的王昆和一众言官朝臣，其他官员在看到顾临煜手中的传国玉玺时，也自然懂得了该做出什么选择。

    然而皇宫之内，顾临风见到顾临煜的时候却一点也不紧张。

    甚至除却不紧张之外，顾临风更觉得是一种解脱。

    “三哥终于来了。”顾临风甚至朝顾临煜扬起了笑容。

    顾临煜神色不明，只是看着他没有话。

    顾临风却丝毫没有减少自己脸上的笑意，而是轻声道：“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从前没有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我一直觉得皇位一定要是我的才行。”顾临风自嘲道，“而今我才觉得，若是能就此与皇位割裂，倒也算是一种新的开始。”

    他罢又看了看顾临煜道：“三哥，我知道因为从前的事情，我们之间有很多芥蒂，所以现在要杀要剐都随便你，只要……你别恨我就好。”

    “我不会杀你。”顾临煜终于出了声，似是想要回应顾临风的话，他才又开口道：“我答应过父皇，会留你体面。”

    “呃……”顾临风闻言却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问道：“你何时……答应父皇的？”

    “许是父皇病重之时，记不太清了。”顾临煜面色平淡。

    顾临风却更加心情复杂。

    永德帝向来便是九五之尊，按照郑兰宜的话，父皇当年也是踩着其他人的尸骨踏上的帝王之路。

    既然如此，他又何曾会对自己和郑兰宜的所作所为一概不知？

    “父皇临终之前，并未召见过我。我还以为……”顾临风终是没有再下去。

    “以为父皇早已对你失望透顶？”顾临煜神色冷冷道。

    “所以当时父皇临终之前……他应该都知道，对吗？”顾临风彻底低下了头。

    尽管从前一直欺骗自己没有所谓，永德帝根本不知道他们曾给他下过毒，自己亦从未做过弑父夺位的恶事，但此刻在顾临煜面前——

    他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问。

    虽然……心底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五弟所言何事，我并不清楚。”顾临煜却不肯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声音复杂道：“你想知道的，应当自己心中也早就有了答案。”

    顾临风终于还是没有再问。

    永德帝定然是知道的。

    若是不知道，以永德帝一向对于自己的宠爱程度，又怎会在临终前连召见自己都没有召见？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