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水声淅淅沥沥拍在地面,等到身上味道轻了一些,宁光才关闭花洒,感受着自己身体上多出的那抹气息,颤抖着手将一块药贴粘在腺体上。
“呀,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刚兼职回来,走在半路上就遥遥听见段嘉然的呼唤,宁光不由得回头去看,来人像是刚去采购一番回来,还有模有样地买了几本书。
宁光浅浅笑道:“老板今天清明,不能压榨劳动力,逼我放假。你怎么一个人?”
“这才对嘛,如果实在缺钱我可以不收你房租……”话到一半,段嘉然想起曾经听到的那些教育言论,有时候过分施舍也是一种羞辱,他话头一转,“开个玩笑,我也不急着用钱,你大可以晚些给。嘿嘿,这不是过节嘛,我就想着庆祝一下,去买了点我喜欢的。”
害怕宁光担心,段嘉然还轻轻一跳,“我腿没事儿了,赵亓侑起先还非要和我一起,我没让,老妈子似的。”
闻言,宁光为他活泼的语气所感染,脸上带了些更加真切的笑容,无奈地摇头道:“哪家过清明节像你这样大吃大喝的。”
没想到段嘉然反倒一脸惊恐和不相信。
“哈?是这样的吗?我还以为所有的节日都可以庆祝呢,原来有这样的讲究。有什么忌讳的吗?”
也不怪他,毕竟这么多年的清明节对于段嘉然来都和普通的每一天无异,父母家年长的亲人都健在且常年在外,没法体会传统习俗的段嘉然还以为这天的忌讳只有冲撞逝者。
“唔。”
见他表情也不像假的不懂,宁光思考了一会儿,介绍了自己家乡的习俗。
听完,段嘉然满脸惊恐:“那我今天还是吃素吧!”
宁光见他一脸菜色,笑着安慰他只不过是自己家乡的习俗,其实想吃什么都可以。
段嘉然摆摆手,道:“不能不敬鬼神。欸,你这脖子怎么了?”
闻言,宁光一僵,差点被自己绊倒,慌慌张张地拿出准备好的辞。
“最近头晕,医生给了几幅贴药。”
多亏了段嘉然性别知识储存的匮乏,并不明白Beta和其他性别的区别,很多治疗头疾的药物在Alpha的腺体上敷用的确更有效,宁光很轻松地将他糊弄过去。
见他点点头继续沉浸在自己白走一趟的悲伤之中,宁光悄悄松了一口气。
“买书?这不是因为好久没让你给我补习了嘛,我觉得自己不能老偷懒,就去买了几本习题册。”
段嘉然炫耀着手里提着的畅销书籍。
望着透明塑料袋里的几套靠广告出名的试卷,宁光犹豫着告知对方当了冤大头,但冤大头边着自己的宏图边往开门往屋里走。
还未开门,家中就飘来淡淡的茶香,段嘉然还以为赵亓侑在房里陶冶情操,准备高声调侃:“哟,在咱们面前还装……”
但等一进屋,透过摆放物件的立式隔板却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沙发上坐着面色和善的段云映,抖如筛糠的段嘉松,还有垂眸淡然坐在一旁的赵亓侑,三人组在一起氛围着实奇怪,就连本该为父亲可怕掌控欲生气的段嘉然都不禁有些想笑。
段云映气派地玩弄着桌上的茶具,末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赞许地向赵亓侑:“赵不错,年纪轻轻眼光到挺毒辣。”
赵亓侑闻言,勾起不真不假的微笑,谦逊地点头。
“你们这是在搞什么?”
段嘉然简直要疯了,段云映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不知进退,闹到这份儿上了还非要制住他心里才舒服似的,虽没像年轻时隔三岔五地压,但现在这种摸不透的做法也足够让段嘉然心烦。
段嘉松一颤,才发现段嘉然回来了,弹起跑到哥哥身边,声告状:“哥,今天这不关我的事,是爸非要来的,桌上那东西也是他非要带来的。”
没心情安慰满腔哭嗓的弟弟,段嘉然压抑着怒火,咬牙切齿道:“你们都回房间去!”
他倒要看看段云映今天又算做什么。
赵亓侑有些犹豫,他还记得段嘉然满脸鼻血的那天。
望向后者,他满脸坚决严肃,赵亓侑踌躇一番,还是选择尊重段嘉然,给他们留些空间。
“你又来干什么?”
听见儿子的问话,气定神闲的段云映仿佛才反应过来他回来了,一脸惊喜:“啊,你回来了,要尝尝吗?”
搞什么幺蛾子?
以往见惯了父亲独断的手段,面对他突然这种颇有些死皮赖脸的行为,段嘉然只想皱眉,完全无法预判段云映下一句会出什么伤人的话。
段嘉然冲上前把他手里的杯子狠狠放回桌面,语气不善:“有什么事你就,今天又想了什么招儿来对付我?以前你不止一次嫌我烦,我都走了你怎么还非要来缠着我啊?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哎呀,你究竟要干什么?!”
段嘉然本想段云映是不是犯贱,但对方似乎懵住,抬起的手僵着好些时刻才放下,见他这副少见的模样,段嘉然没将嘴里的话出口。
他颓然地靠坐在沙发上,手臂挡住眼睛,仰头喃喃道:“我都受你一巴掌了,还不够吗?”
听到他一连串的发问,段云映怔然,好片刻才哑然地道:“我没这意思……”
似乎有些想的话卡在喉咙里,他支吾片刻也没能出口,只好转而问道:“你生病了怎么不和我?”
常年身处高位,段云映问问题时总有种莫名的威严感,听起来总感觉像质问,连他自己也感觉不对,可还是压住了心底的不适没再开口。
段嘉然缓缓坐直身子,低声重复一遍父亲的问题,突然颤着身子笑了几声,原来今天的目的在这儿呢。
曾经段嘉然的腺体没问题时,和段云映出门,他的生意伙伴还是好友都要以极优质Alpha和S级信息素为名头来夸奖段嘉然,因为也只能从这方面夸。
“是啊,我腺体出毛病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呢。很失望吧,我身上再也没什么值得你骄傲的了,我没价值,你也没必要再来了,免得你我都心烦。”
屋内一时安静得吓人,段云映张了张嘴,竟没能得出一句话。
更令段嘉然惊讶的是,过了许久,对方竟没气急败坏,什么也没未就静悄悄离开了。
关门声消散了好一会儿,段嘉然才抬起头,用手指悄悄抹掉了眼角沁出的几滴泪。
他也不知道这情绪从哪无端地生气,只能在心里胡乱地想:妈的,身上这点毛病真是烦人,现在连段云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