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八点。

    一晚上没睡觉的宋恬丞刚闭上眼睛，房门被人敲响了。

    昨晚热水器坏了，洗了个冷水澡，现在脑袋里不清不楚的，听到敲门声，好烦躁。

    用被子蒙住头，准备无视掉，可外面的人一直在敲。没办法，只能下床去开门。

    老旧区，门上连个猫眼都没有。

    等到开了门才看到，站在外面的陌生女人，以及——跟在后面，像个受了委屈的媳妇儿一样的陆燃。

    “你好，你就是橙吧？”

    宋恬丞没见过陆黎：“嗯，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陆燃的姐姐，陆黎，黎明的黎。”

    陆黎微笑着伸出手，十分友好。

    宋恬丞愣了一瞬，匆忙握住他指尖，绅士又有礼貌的握手。

    他并不知道陆黎为什么会来，本能的向她身后的陆燃看过去。

    目光撞在一起，陆燃撇撇嘴，假装幽怨的低下头。

    实则……超期待！

    他来的时候带齐了证件。

    如果可以的话，略过男朋友那一步，直接升级做老公……爽！

    陆燃在偷笑，但他低着头，宋恬丞看不到。

    又不方便直接问，只能随手理理头发，让出门口的位置。

    “陆姐，您先请进吧。”

    他称呼陆黎为陆姐。

    并且尊称为您。

    这是素养和礼貌，也是距离和疏远。

    陆黎明白，但她并不多，进了门，在沙发上坐下来。

    宋恬丞倒了水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拽拽睡衣的下摆，略有尴尬的：“陆姐，可以等我几分钟吗？不知道有客上门，所以没来及洗漱，您先喝水，我去换套衣服。”

    陆黎点头之后，他便回了卧室，关上门，从柜子里拿衣服。

    客厅里安静下来。

    陆燃视线一直盯着紧闭的卧室门。

    陆黎用脚踢了踢他的腿：“人都关门了你还看？你那双眼睛是钛合金的，能穿透墙壁还是怎么着？陆燃，你好歹收敛一点。”

    她现在总算明白，陆燃明明拥有顶级配件，还会被无情拒绝的原因了。

    因为他太主动！

    感情就像放风筝，需要收收放放才能长久。

    陆燃却不舍得收回视线，光是瞧着卧室的方向，都能露出满足的笑。

    ……

    没出息……

    陆黎无语的摇摇头，倒是由衷的评价了一句：“你眼光还不错，人长的可以，有礼貌，家里也收拾的很干净。”

    “那是——”

    陆燃还挺骄傲。

    可转念一想，又皱起眉，十分警惕的看向陆黎。

    “你不会跟我抢人吧？”

    “呃……”

    “陆黎，别忘了我可是你亲弟弟！”

    “呃……”

    “你别逼我跟你骨肉相残！”

    “呃……”陆黎没忍住，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砸过去：“你妈的脑子有病吧？”

    “我妈就是你妈，自己老妈都骂，陆黎你六亲不认，你不孝你！”

    “呃……”是可忍孰不可忍。

    陆黎扑过去准备开，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开了。

    宋恬丞换了件浅色毛衣，搭配一条卡其色长裤，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知性的优雅。

    正要开的姐弟俩，顿时各归各位。

    一个继续扮演「大家长」，一个继续扮演「怨妇」。

    宋恬丞在沙发上坐下来。

    四目相对，他礼貌的问：“陆姐，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来谈谈你和陆燃的事情。”

    陆黎端庄一笑：“陆燃经常提起你，虽然一直没见过你，但从他口中我也大概能知道，你是个很有礼貌，又知书达理的孩子，今天一见，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好家伙，上来就是一顿夸。

    给足了宋恬丞面子，又突出了陆燃对这段感情的重视。

    这次见面突然变得正式起来。

    宋恬丞隐约能猜到陆黎登门的原因。

    犹豫几秒，他吸了口气，含蓄的：“陆燃也很优秀，能跟他成为朋友，我也很高兴。”

    成熟的人，话里有话。

    陆黎勾唇：“朋友？燃燃在家可不是这样形容你们之间关系的。”

    宋恬丞没话。

    “燃燃你是他的男朋友。”

    陆黎直接将来意挑明。

    完之后，直勾勾的看着宋恬丞。

    她在观察宋恬丞的反应。

    虽是充当客来了，但前提是人家有意她才能撮合，如果面前这位对他家弟弟一点意思都没有，她也不会赶鸭子上架。

    很好的是，宋恬丞的眸子闪了一下。

    虽然他很快就垂下眸子将情绪掩藏，但还是被她尽数捕捉。

    陆黎笑笑，自然而然的：“我是燃燃的姐姐，又比他大出八岁，他在我眼里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我原本以为他的喜欢只是三分钟热度。

    但显然并不是，这段时间他张口闭口都是跟你有关的话题，会费心研究怎么讨好你，甚至连未来以后的生活都在计划当中。他一直信心满满，直到昨晚——”

    陆黎没再下去。

    但她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楚。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宋恬丞扭头看了眼站在旁边的陆燃。

    四目相对，他看到陆燃眼睛里萌动的期望。

    这一刻，他有些狠不下心。

    昨晚过那么绝情的话，他以为陆燃会生气，或者直接心灰意冷再也不理他，可没想到陆燃还是来了，他放下自尊和骄傲，想方设法，甚至是搬救兵。

    陆燃越执着，就越让宋恬丞有负罪感。

    有些话堵在喉咙里，狠不下心出口。

    可陆燃身后的储物架上，那只残破不堪的花瓶却又刺痛了宋恬丞的他眼睛。

    手攥起来，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对不起，我对陆燃，只是普通朋友。让他产生误会，我也很抱歉。”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宋恬丞目光定定的看着茶几上的那杯水，一动不动。

    陆燃忍不住站起身，急切的：“橙子，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拿这句话来搪塞我？普通朋友？测谎仪都证明过你谎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呢？”

    测谎仪……

    宋恬丞没话讲，固执的绷着嘴，没有话。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陆燃走过去想要什么，刚一开口，又被陆黎断。

    “燃燃，你先坐下。”

    她依旧不慌不忙，等到陆燃坐到一边之后，慢慢：“没关系，我们陆家不是那种强买强卖、不讲理的人家，既然橙你不认同和燃燃的关系，那我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明白，比如——”

    “你们两个已经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橙你可能不知道，我们陆家是比较传统保守的家庭，我们家的孩子，一出生就会在手臂点上守宫砂，以此来代表自己的清白。”

    陆黎一边，一边将自己的袖子挽起。

    露出一截白皙的臂，在手肘内侧的位置，有一个红色的印子，绿豆大，绯红绯红的。

    然后，她又拽起陆燃的手臂，将他的袖子撩起来。

    手臂上干干净净，啥也没有。

    “你看，陆燃没了守宫砂，他的清白没有了。”

    宋恬丞有点懵。

    守宫砂？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种东西？

    可能是看出他的疑虑，陆黎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红点。

    像是长在肉上的，根本搓不掉。

    但是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陆燃丢了清白是他自己不够自爱，回家之后，会有家族长辈对他进行惩罚的。橙，你别担心，我们陆家不会讹上你的。”

    宋恬丞有些木讷：“什么惩罚？”

    陆黎坦然：“家法……”

    “呃……”

    “惩罚完，他会从家谱上除名，终身不娶不嫁，孤独终老。一生只爱一个人，这是我们陆家百年来传下来的规矩。”

    “呃……”宋恬丞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现在脑袋里面嗡嗡的响。

    思想也变得迟钝。

    看看陆燃一脸幽怨可怜巴巴的样子，莫名其妙就了一句：“我可以对陆燃负责。”

    陆燃眼神一亮，正要话，陆黎将他拦住，很委婉的劝：“橙，你别委屈自己，我不是来逼你负责的。燃燃自己犯下的错，他需要自己承担。”

    其实……

    那一夜是宋恬丞主动的……

    他知道，虽然喝了酒，可他很清醒。

    心里乱糟糟的，他混混沌沌的吐出口气：“是我们两个人的错，那就由我们两个人一起承担吧。陆燃，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去把证领了。”

    “现在就有！东西我都带齐了！现在就去！”

    陆燃从口袋里掏出来，左手户口簿，右手身份证。

    宋恬丞拧起了眉：“好，我去拿一下证件。”

    完，他起身去卧室拿了证件，走到门口，虚浮无力的脚绊在门框上，差点摔倒。

    幸好陆燃手快的接住，一把将人拥住。

    人没摔倒，落进怀里，却带来一阵炙热的温度。

    陆燃伸手摸了下宋恬丞的脸。

    妈的……

    好烫……

    这家伙在发烧。

    难怪连守宫砂那什么鬼借口都没反驳。

    低头看着宋恬丞眼睛里的混沌，他犹豫了一下。

    呃……

    趁着人家发烧，诓骗去领证，是不是有点无耻？

    无耻就无耻吧。

    先把人骗到手里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