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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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民愿意。”余鑫拜倒在地。

    裴时语忍了忍,问他:“你可服气?”

    余鑫抬头,灼灼地望着裴时语:“草民服气,草民不该在明知伯夫人极有可能会护犊子的情况下冲动前去质问,不仅使自己陷入被动局面,还玷污了祖母与老夫人之间的情义,甚至牵累到王妃,凡此种种,实在非君子所为。草民有罪,甘愿受罚,感激王妃的宽宏大量。”

    完再次叩首。

    余鑫再次抬头,胸腔起伏不定,忍不住开口:“若下回遇到同样的事,草民定然计划周全再行动,绝不牵连无辜之人。”

    裴时语冷冷看他:“有命回来再。”

    余鑫离开的时候仍忍不住想裴时语那句他那随手篡改的几个字或许会令其他人万劫不复,总有种预感,他的所作所为可能会产生更大的恶果,他此番能安然回来,是因为他及时坦白,以及王妃仁厚。

    但还不到放松的时刻,如何不着痕迹地向祖母与爹娘解释远行之事,需要他好好考虑,无论如何,四姐终归得救了。

    余鑫顿住脚步,朝裴时语所在的方向深深鞠躬,而后才离去。

    余鑫走后,春晓上前问裴时语:“王妃,此去西城一千里,万一余鑫怕吃苦,中途后悔了或跑了,怎么办?”

    裴时语的目光有些幽远,声音轻轻地:“他若是跑了,也难以活下去。”

    余鑫不比萧承渊,没有那么多活命的手段,也没有誓死追随他的仆从,要他的命容易,除非他愿意舍弃上京这边的亲人,即便逃到天边又如何。

    然人做错了事总得付出代价,虽他未必故意为之,但此事也不可能当没有发生过。

    十四岁的少年孤身步行千里,若非痛改前非,仍旧如从前那般自以为是行事,能活下去才难。

    但倘若他的真踏踏实实到了,于他而言,西城书院也是一场造化。

    看在余嬷嬷与祖母的情分上,她愿意给那个少年一次机会。

    支走了余鑫,黎氏从她这里获取情报的渠道就断了,接下来黎氏会有得忙,同时也得警惕皇后那里会有新招数等着她,但那些事的细节不由她控制,接招拆招吧。

    目前最重要的是着手处理祖母留给她的那些产业,然而令人尴尬的是,她目前无人可用。

    当初以冲喜新娘的身份嫁入王府,外头都在传萧承渊九死一生,她这个寡妇当顶了,出阁时根本没有下人愿意陪嫁到王府。

    为了面子上过得去,黎氏最后硬塞了几个下人过来,要么是偷奸耍滑的,过么过于老实木讷的,除了春晓,根本没有靠得住的。

    裴时语默默叹了口气。

    祖母给她的这些产业中,问题最明显的位于珠宝街的醉云楼。珠宝街一带遍布上京的各类美食,宾客络绎不绝,醉云楼的位置良好,按理生意应当不错才是,可呈递上来的账目显示,年年只能算得上盈亏自负,才百来两结余。

    既然没有可用的人,还得亲自去探探情况。

    裴时语正想得出神时,突然发现腹部传来阵阵不适之感,有些饿了。

    他们并未在宫里用过午膳,才回来还来不及歇歇,余鑫又来了,其实有些乏累。

    裴时语瞧了瞧漏钟,果然快到午食时刻。厨房里的仆妇果然来请示,裴时语让春晓服侍她换下进宫穿的命妇的装束,春晓取来一套茜紫色的衣裙,温婉而不失典雅。

    裴时语秀眉轻拢:“不穿这个。”

    春晓不解:“为什么?您之前不是最爱这个颜色的?”

    裴时语面无表情开口:“不喜欢了。”

    春晓哦了声,取来另外的衣裙给裴时语换上。

    用过午膳之后,裴时语憩后醒来,今日比平常歇的时间长些,春晓照理伺候她梳洗。

    春晓拧了张温热的帕子给裴时语洁面,开口道:“王爷方才来了一趟,是您若是需要人手,尽管吩咐沐长史去安排。”

    裴时语捏着帕子的手一顿,朝默默立在不远处的云绮投去一眼。

    前世她身边并没有云绮,她早该怀疑的。

    萧承渊当初为何会那样及时地出现在伯府里;再者,他前世并未发现祖母的信被人篡改,而她上回同他对峙时他却丝毫不惊讶,明此事萧承渊也知情的。

    云绮看着老实木讷不声不响,那些消息就是云绮传给萧承渊的。

    正是想通了这些,她方才处理余鑫时默认云绮在场。

    本就没有算瞒着萧承渊的算,但也不想因断了皇后在伯府里的消息渠道还特意同他去上一回。

    但被人这样时时盯着,无疑是不爽的。

    裴时语投向云绮的眼神里带了些威压。

    云绮心虚地低下头。

    王爷让她留意王妃有那些需要,她不的话王爷嫌她无能,的话王妃嫌她是个眼线。

    云绮默默心疼自己,当丫鬟可太难了,还不如找人去上一架。

    可府里只有她这么一个女暗卫,想找个人代替她都难。

    想起裴时语上午对余鑫的那句最讨厌背主的人,云绮有个大胆的想法,她一向干就干,大步流星行至裴时语面前:“婢子往后听您的。”

    电光火石之间,她是这样想的。

    她是府里唯一的女暗卫,保护王妃的任务肯定会落在她身上,这差事跑不掉。

    照目前的情形来看,王爷在意王妃的程度多于王妃在意王爷,若她向着王爷,她会被王妃嫌弃,她在王爷那里讨不到好;若她向着王妃,王妃高兴了,不定会对王爷好些,到时王爷定会她干得好。

    为了自己的处境,云绮重申:“婢子听您的。”

    裴时语笑笑:“行啊,你看着院子,不让任何人进来。”

    云绮:“……”

    她挑的时机似乎不太好。

    ***

    裴时语的想法是,先以食客的身份去醉云楼探听一下情况,处理问题时也好有的放矢。

    因是私下探访,未免引人注意,她挑了辆没有王府徽记的普通马车。

    裴时语前世鲜少出门,只在每年祖母去给祖父做法事时才会跟着一起出门,回回的目的地都是大相国寺,像这般特意上街还是头一回。

    好在春晓外出的次数比她多,对上京还算熟悉。 LJ

    虽是带着目的出门,但一路上仍是好奇得很,春晓叽叽喳喳地介绍着,裴时语虽然仍端坐于车内,但视线忍不住被外头的繁华吸引。

    越是见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三三两两结伴出行的女子,她越是忍不住想,前世她关在深宅里足不出户,实在是错过了太多热闹。

    春晓指着凝萃阁的招牌给裴时语介绍,“王妃您看,这一带便是上京的贵妇姐没最爱来的地方,除了胭脂铺以外,各式绸缎庄、首饰坊应有尽有,品类繁多,风格不一,回头您要是想来看看了,随时可以过来。”春晓又指着街的尽头一座高高的牌楼,“您看到了么,那里是上京最大的戏院,您没出来听过戏,回头若是想听了,可以提前预定好雅间,也来听上一回……”

    裴时语好奇地看着周遭的一切,的确很令人心动,但一想到要与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兴奋之余还有些紧张。

    在春晓充满活力的介绍下,马车顺顺当当拐入一条还算热闹的大街,在醉云楼门口停下。

    裴时语由春晓搀着下了马车,刚站稳,斜前方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女声:“王妃您来了。”

    裴时语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年轻女子从醉云楼对面酒楼的巷子里走出,她的声音还算沉稳,但脚步匆忙,面上难掩慌乱。

    裴时语看了阵才想起来她见过这名女子,乃信乐侯府的姑娘房敏芬,之前在伯府见过。

    见她孤身一人,身旁连个丫鬟也没有,衣裙下摆有些凌乱,且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自己,裴时语朝她身后看去,却只看到一个宝蓝色的衣角。

    显然是属于男子的。

    房敏芬离得近了,颤着唇用裴时语才能听见的声音开口:“王妃救命。”

    瞧她怕成那样,裴时语没办法视而不见,她出声安慰房敏芬:“如今在大街上,跟着你的人不敢对你如何。”

    之前匆匆一面,裴时语对房敏芬的印象还过得去,不忍见她在大街上失态,想了想,将人扶入醉云楼隔壁的客栈。

    直到进了客房,一直在颤抖的房敏芬脑中绷着的弦终于松开,软软在裴时语身前跪下:“敏芬谢谢王妃的救命之恩。”

    见她伏在地上的身子仍在抖着,裴时语有些不落忍,示意春晓将人扶起来,柔声道:“你放心,现下你已安全,是否需要通知你的家人来接你。”

    听裴时语提到家人二字,房敏芬的声音里带了哽咽:“谢谢王妃,烦请王妃派人帮我递个口信到信乐侯府给我母亲。”

    完,房敏芬的眼泪吧嗒吧嗒流下来。

    现在离得近了,裴时语注意到,这房家姑娘脖颈处的衣扣掉了一颗,裙摆虽然整理过,但是乱的。

    这姑娘怕是遇到了难以启齿的事。

    虽然好奇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但现在显然不是在人伤口上撒盐的时刻,裴时语关好房门,陪着房敏芬,命春晓让车夫去给信乐侯传信。

    等信乐侯夫人与信乐侯世子带人到达客栈后,裴时语才带着春晓去了隔壁的醉云楼。

    王府里,裴时语前脚离开王府,萧承渊立即得到了消息。听她用的不是王府徽记的马车,起初并未太过在意。

    直到听沐长史她们主仆俩没带任何人,连云绮也没有跟着时,萧承渊的浓眉拧起:“她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