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皇长子的洗三宴后,嫣玉过去凤仪宫拜见皇后。
郁明穿着凤袍端坐在凤椅上,听见秋芷带嫣玉进来的声响才睁开眼眸,秋芷在帘外矮身禀报:“娘娘,东安王妃求见。”
嫣玉向郁明行礼请安,郁明如故赐座。
“娘娘喜得麟儿,实是大喜。”嫣玉暗自观量着郁明的神色,果然见她听此言笑意渐浓:“徵儿很乖,从来都不哭不闹。”她目光柔和,就似一个寻常人家的母亲慈爱地提起自己的孩子。
秋芷奉上茶盏就退侍一侧,郁明含笑:“尝尝今年的新茶。”
嫣玉才依言端起茶盏细抿着,然后放下茶盏在一旁道:“娘娘这里的茶自是最好的。”
郁明弯弯眉梢:“再尝尝这雪峰玫瑰露。”话音落时宫人又奉上一盛花香浓郁的花露置在嫣玉之侧,嫣玉轻笑着道:“娘娘这般惦念臣妇,还唤臣妇来喝这般好茶,臣妇不胜涕零。”
“尽是贫嘴!”郁明浮起几分浅笑,又问起来,“你与东安郡王如何?”
“娘娘这般问来,我可不知该如何。”嫣玉低眉轻声道。
“也是,你才成亲未久。”郁明笑,却似还要再什么的,又犹豫的欲言又止。
嫣玉忍不住主动出言问:“娘娘有话不妨直。”
郁明就回头向秋芷点头示意,秋芷上前将一张大红色的婚契展现在嫣玉面前;嫣玉疑惑地接过婚契展开,初看见的是龙飞凤舞的两个名字——穆蔚、徐郁晴。
穆蔚是穆莨的长兄,郁晴是郁明的胞姐。
婚契下面写道——
穆蔚,金陵籍人,父东安郡王穆莳,母庄氏
徐氏郁晴,姑苏籍人,父亭山侯徐熙,母李氏
于平丰三年八月六日成亲,敬望亲至。
嫣玉早已知晓徐家三表姐郁晴许亲给东安郡王世子穆蔚,但如今看来似乎还另有故事。
若穆蔚与郁晴已在平丰三年八月六日结下婚契,后来平丰三年九月九日发生变乱,穆蔚和郁晴先后亡故,其实郁晴并非穆蔚未过门的妻子,而是早已合了婚契的夫妻。
“娘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嫣玉望向郁明道。
“其实三姐和东安郡王世子早已拜过天地结为夫妻。当年老王妃突然病重,我祖父也时日无多了,两家合计之后决定先在金陵拜堂成亲,待回到京城再设宴昭告;未曾想还没回到京城就发生了祸事······”郁明叹道,那时她虽尚是孩童也是记得事了,如今想来也是万千感慨。
听她如此来,嫣玉约莫猜到了郁明的意思;郁晴既已为穆家妇,便理应正了名分。
看见嫣玉并无异色,郁明才继续:“你回去与王爷好好此事,我一向是相信你的。”
“娘娘放心。”嫣玉自是应下。
从凤仪宫出来,嫣玉一路上再细细回味着郁明的话,才总感觉似乎还忽略了什么。
待回到东安王府,嫣玉换下厚重的命妇朝服沐浴更衣后,就吩咐下去待王爷回来就来禀报。
到晚间穆莨回来听到消息就直奔正院过来,看见嫣玉正捧着一本书在翻看着,就默不作声地进来在她旁边坐下;嫣玉仿佛才察觉到抬头:“王爷可回来了!”
“听夫人有事找我?”穆莨语气似笑若非,神色认真地望着她。
“今日皇后娘娘召见我。”嫣玉沉吟半晌才开口同他起,“皇后娘娘,同我起了一些事情。”
许是嫣玉的神色认真了,穆莨也正色:“你来听听。”
嫣玉已经将话在心中好腹稿才开口:“你的兄长当年未过门的妻子,便是皇后娘娘的胞姐。从前我只曾听他们早已许下婚约,今日皇后娘娘才告诉我,其实他们当年已是拜堂成亲了?”
在提到穆蔚和徐郁晴时,穆莨的面色已渐凝重,沉默地听完才点点头:“确实如此。当年长兄与长嫂已经在金陵成亲,只因未及在京城喜宴才误以为当年他们尚未成亲。”
这般来确是无误。
嫣玉便猜测着将郁明的意思告诉穆莨,穆莨听了却很是疑惑:“当年长兄与长嫂在金陵祖宅成亲,次日就已将长嫂的名字写进族谱,告于先祖。如今我也已向陛下禀明了当年长兄长嫂之事,请求陛下为长嫂追封以正名分。亭山侯应也已知晓此事,皇后娘娘又岂会在这时与你此事?”
原先嫣玉就觉得此事来略为奇怪,再听穆莨这般来更是满心疑惑。
“兴许陛下那边已有了态度,娘娘以为我不晓得,便唤我过去了一下此事。”嫣玉暂且只能这样思索。
“倒是我不好,未有提前告诉你。”穆莨叹道。
其实即便穆莨寻到了一个合理解释,嫣玉犹觉得他们定然还疏漏了什么,这种预觉前所未有的强烈。
撇开此事,嫣玉又告诉穆莨在今日命妇朝见时的情形:“我听西宁王妃,江圻侯夫人忽染重疾才未能进宫朝贺,现在的辞也是一般无二。”
提到江圻侯夫人一事,穆莨才显出几分近乎于无的怪笑:“你可中缘由?”
“江圻侯府若有问题,迟早也是纸包不住火,他们再费尽心思隐瞒也无济于事。”嫣玉看见穆莨的神情就已猜到几分,就道。
“夫人聪慧!”穆莨古怪的笑着点头,又不由感慨,“只是万万没想到竟是江圻侯府。可惜如今陛下登基之初根基不稳,就看如今江圻侯准备如何处置了。这一番暗查下来,牵扯可不,几位公侯都或多或少有所牵扯。”
听穆莨这意有所指的话,嫣玉恍然:“我外祖家也被牵扯进来了?”
穆莨点头,却不语。
“还有哪几家也有牵连其中的?”嫣玉沉默片刻还是追问到底。
“现在还在继续暗查中,主要关注的是昔日文家的姻亲;不过除了几家动静闹得大的,余下都没有什么风吹草动。”穆莨细想起,顿了下又继续道,“当初甄家也还留了后手,如今就被文家余孽全盘接收了。只是毕竟晋王可还在,甄家又不愿意白白给文家做了嫁衣裳,他们也闹得挺凶的。”
嫣玉倒不意外;甄家和文家相争多年,后来只是迫于时势才暂时屈服于文家,到如今又岂肯自甘做了文家东山再起的垫脚石。
甄家和文家余下的势力能斗起来还是他们乐观其成的,就怕他们有朝一日突然联手起来才麻烦。
话在嫣玉嘴边徘徊许久,才犹豫地:“那你可要心,此事凶险万分,那些人更是凶恶。”
“放心,我知道的。”穆莨似乎很愉悦地笑起来,“从前千万年,这些事情也见得不少,都习惯了。”
嫣玉明白他的意思,才带了几分笑意调侃道:“倒是我忘了,星君见识博知,可非我等女子可比的。”
穆莨只是笑着望着她,并不出言。
没过多久就听江圻侯府突发时疫,齐二爷和先前那个庶长子也染上了时疫,和其他得了时疫的丫鬟厮都迁去城外庄子了。齐二爷的新妻马林菲被缮国公府连夜接回去了,直到齐二爷和那孩子都夭亡了她都再未回去;几年后缮国公做主让马林菲改嫁了,夫家虽非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她倒是得了个好结果。
原来齐二爷在去岁收留了一个孤女,对父母称是在外买来的妾室;那女子温婉乖顺很是得齐二爷的欢喜,连着将青梅竹马的未婚妻都抛之脑后。那女子更是哄得齐二爷允她在马林菲进门前诞下了庶长子,让马林菲成了京城贵女的笑柄,气得江圻侯夫人要将那女子发卖出去,又是齐二爷以死相护着;后来马林菲满心委屈地嫁到了江圻侯府,气恼地因那女子和齐二爷闹脾气,却没想到无意中发现那女子的容貌竟是酷似于一个从前曾见过的故人。
文家九姑娘,文明远!
文明远自在洛城长大,直到前几年才被接到京中,又甚少外出未与京中贵女们相识,在文家败落后才敢安排她改名换姓留在京中,又靠上了江圻侯府二公子。但偏偏马林菲却是曾见过文明远一面,如今想起更是恼恨不已,就不管不顾地跑回娘家向父母诉此事,又添油加醋地若文明远的身份被旁人知晓,恐怕还要拉着江圻侯府甚至是与江圻侯府世代姻亲的缮国公府一同为他文家陪葬。
江圻侯府与文家本是有血仇,缮国公听闻女儿这般辞本是根本不信,只派人去向江圻侯和侯夫人询问此事,没想到便因此惊动了穆莨他们这些正在暗查文氏余孽的人。
确定了那女子确是文明远,江圻侯夫人大怒要将她乱棍死,却已被大理寺先一步上门将文明远带走了。
缮国公知晓此事就直接与江圻侯陈述厉害,迫使齐二爷与马林菲和离,将马林菲带回去了。
江圻侯为保全家族,自是毫不犹豫就舍弃了齐二爷,只就当从未生过这个逆子。
其实在齐二爷被送到庄子前,马林菲来与他见了最后一面,将他送给她的那枚青竹香囊还给齐二爷;马林菲只可惜她这些年真是瞎了眼,念在曾经夫妻一场的份上才来见他这面,往后自应生死无关。
江圻侯府窝藏包庇罪人之女已成事实,至于江圻侯夫妇究竟是否知情,便是大理寺所查之事。
文明远进了大理寺狱就咬舌自尽了,不过大理寺还是从文明远手中搜出了些许东西,包括文家余孽在京中的布局及计划,将尚未来得及逃离的文家余孽全部抓获。
嫣玉知晓此事,心情也染上几分复杂。
她也见过文明远,那时只以为她是一个温婉柔弱的家碧玉,未曾想她竟能搅起这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