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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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黛玉婚期将至,嫣玉提前两天回到林府。

    黛玉坐在铜镜前描眉,嫣玉净手为她轻梳长发,才用藕色发带束起。

    “姐!”黛玉微微侧身拉着嫣玉的手,嫣玉才在她旁边的绣杌坐下:“可是担心了?”

    黛玉回头望向铜镜中映出的昏昏影子,犹是沉默半晌才道:“只是想到要离开家里,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与一个陌生的人做夫妻,总觉得有些奇怪的。”

    嫣玉才笑道:“当初我出阁时也是这般担忧,但你看如今你大姐夫便待我很好。”

    “真的吗?”黛玉很认真地望着嫣玉,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的脸庞,却皱起眉摇头,“姐姐又在骗我!看姐姐都瘦了!”

    “是吗?”嫣玉还懵然未然。

    黛玉就拉着嫣玉的裳裙欲言又止之色,最后还是气馁地摇头:“算了,姐姐长大了,也不听我的话了!”她撇撇嘴好似很感慨的样子,嫣玉不由噗嗤轻笑:“我可记得你从就听我的话呢!”

    黛玉才扭过头道:“如今姐姐满心满眼都是姐夫,可都不疼我们了。”顿了下还不忘补充,“这是琰儿的。”

    嫣玉掩唇轻笑起,她对于自家妹妹弟弟向来是满心疼爱的。

    为黛玉梳洗扮后,嫣玉才拉着妹妹出到外院,见到各府的太太女眷来为黛玉出阁添妆。贾敏见到两个女儿就露出笑意,嫣玉到母亲旁边站着,黛玉也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

    精巧的添箱礼多为金银首饰,在嫣玉的添妆礼上黛玉也陪在姐姐身边,如今为她添妆也所差无异。

    唯独凤姐给黛玉添妆的是一对白玉美人枕,据是汉时西域传入中原的珍宝;王家财大,凤姐嫁到荣国府也是满满一百零八台嫁妆,这千金不易的白玉美人枕即是凤姐嫁妆中的稀宝,没想到如今却将白玉美人枕给黛玉添妆。

    凤姐已是平安诞下一个儿子,唤做苒哥儿。

    史太君对苒哥儿这个曾孙也很是疼爱,认为是苒哥儿为荣国府带来福泽;苒哥儿初生未几,宫中就传来元春封妃的大喜。

    凤姐则是感念贾敏的大恩,只是此事无以诉以口,才以为黛玉添妆之名相谢。

    贾敏明白凤姐的心思,看见黛玉盈盈向琏二嫂子拜谢,只含笑点点头。

    待添妆礼后宴请亲眷,黛玉侧过身悄悄向嫣玉问:“姐,你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

    “你是琏二嫂子?”嫣玉明白她的意思。

    “那白玉美人枕可是价值连城的稀宝,听是琏二嫂子的嫁妆,理应是留给巧姐儿的。”黛玉条理清晰地分析起来,“当时琏二嫂子一直看着母亲话,就好像······要向母亲报恩的神色。”

    “报恩?”嫣玉琢磨着,隐约觉得有些古怪,“琏二嫂子怀苒哥儿时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许久未曾见过琏二嫂子了。”

    黛玉不甚确定,但凤姐这般古怪的行为确是让她起了疑心,这其中缘由便不得而知了。

    其实在凤姐取出白玉美人枕时,嫣玉的猜想就与黛玉所差无几。

    如今荣国府出了皇妃,似与从前已是不同,只是这繁华盛锦之下早已危机四伏。

    嫣玉在林府住一宿,明日送黛玉出门。

    本来在南嘉院和黛玉着话,就见逾白进来在嫣玉耳畔低声道:“太太身边的柳嬷嬷过来了,请王妃过去有事相。”

    嫣玉讶然,黛玉也惊讶抬头望向她,就展笑问:“姐,是母亲寻你过去吗?你快去吧。”

    棋局上还余下一盘残局,黛玉还捻着一粒棋子摆弄着,抬眸时便轻笑。

    “本来还想再与你一会话的。”嫣玉才碎碎念地起身,带着逾白向正院过去。

    其实嫣玉都怀疑柳嬷嬷是否传错话了;妹妹明日大婚,若母亲寻玉儿过去与她相男女大婚之事都属正常,可却急急唤她过去又是为了哪般?

    丫鬟了帘子,嫣玉进到屋里看见贾敏正在看黛玉的嫁妆单子,就含笑问安,贾敏才闻言抬头:“嫣儿,你来了,坐吧。”

    “母亲可还为玉儿的亲事烦忧?”嫣玉在案侧坐下,随意瞥了一眼放在一旁的嫁妆单子问。

    “这张嫁妆单子让玉儿留着。”贾敏仔细将嫁妆单子折迭起来让江碧放在箱笼中,才仍起,“如今忠靖侯府总算是平静下来,玉儿嫁过去也能和瑾哥儿好好过日子。”

    嫣玉也笑起:“可不正是这理儿!”

    “瑾哥儿倒是个好孩子!”贾敏起就沉默了一下,才望向嫣玉正色问起,“倒是东安王府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母亲的是衡哥儿?”嫣玉顿时明了。

    “那孩子当真是穆世子和徐三姑娘的孩子?”贾敏很怀疑,满脸的不相信之色,“听那孩子从前都是长在徐家,但那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却从未听过丝毫风声?那时文家可是恨不得将昭明太子一系置于死地,若徐家真藏了东安郡王的后嗣,恐怕早成了文家的把柄将他们处之而后快,就算不成也不可能让他活到现在,看二郡主借了夭折的庄八姑娘的身份藏在庄家都未能幸免于难了。”

    其实嫣玉对于那些年发生的事情并未了解得很仔细,但庄慕的事却是清楚的;如今听贾敏这般来也觉得确实不无道理,毕竟世间无不透风的墙,徐家又是那般的情形。

    想起此事确是奇怪,嫣玉又不甚确定:“但太后也见过衡哥儿,他与穆世子幼时长得很像。我看着衡哥儿,也和徐家的谏大表哥有些相像,都外甥肖舅的。”

    听嫣玉这样来,贾敏又有些犹豫。

    本来贾敏对于衡哥儿的出现是不满的,生怕待日后嫣玉生下的孩子会被这孩子威胁到地位。

    尽管衡哥儿只是穆莨的侄子,但偏生他的亲生父母是穆蔚和徐郁晴;穆蔚是东安王府的宗子,是曾经昭明太子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若非平丰之乱的变故,东安王府的一切都应是穆蔚一系的。衡哥儿父母既亡,如今认祖归宗后便应由叔婶教养;教养别人的孩子都是为难的,尤其是当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无论怎么做都有可能被旁人议论偏心。

    事实上这也是李氏最初的担忧,担忧待衡哥儿回到穆家后会被婶婶视为眼中钉,徐家便是再忧心可作为舅家也不能干涉太多。

    贾敏知晓也是暗道李氏老狐狸,这些人可个个都人精似的,心里活络得很。

    母女俩絮絮叨叨地了一会儿话,正看见江碧回来在月门外候着,贾敏回头她就过来将一个紫木匣子放在案上:“太太,您吩咐的东西拿来了。”

    贾敏就将紫木匣子推到嫣玉面前,压低着声音与她道:“这是调理身体的方子。我年轻时身子就不好,便是吃这药调理了好几年才生下你们姐弟。”

    虽然嫣玉并不算生育子嗣,但听贾敏这般来还是好奇地开紫木匣取出方子看,其实都是一些调补气血的药,也看不出究竟。

    “谢谢母亲。”嫣玉不敢让贾敏看出她的心思,便佯作满心欢喜地收下了。

    贾敏也就不留她多时,只让她过去陪黛玉好好话。

    嫣玉回到南嘉院,在院里就看见烛光映出黛玉的身影在雕花窗上,犹豫了片刻才进屋,看见黛玉仍坐在棋案旁思索摆弄着那盘残局。

    “姐!”听见动静黛玉就起身欢喜地唤了声,嫣玉在刚才的位置坐下,含笑问:“琢磨了这么久,玉儿是早已胸有成竹了?”

    黛玉立刻猜到了嫣玉心里那点九九:“你就是想赖棋了!”

    嫣玉只是玩着竹盒里冰凉的棋子,一副心思被戳穿的神情狡辩道:“这,我可没有这么!”

    “姐,母亲唤你过去跟你什么了?”黛玉又凑近嫣玉好奇地问她。

    “是个秘密!”嫣玉挤眉弄眼地眨眼睛,故作神秘兮兮的样子。

    “姐都跟我还卖关子。”黛玉咂咂嘴表示委屈。

    嫣玉本是要伸手落下一子,却突然抬手越过黛玉抚向她的耳侧,撩起垂下的一缕发丝挽在后面。

    黛玉尚且未觉地探手摸去,就听见嫣玉又道:“明日还要早起,你早些歇息吧。”

    “姐,你陪我一起好不好!”黛玉就拉着嫣玉委屈巴巴地,“我都许久未曾和姐姐像时候那样,一起躺在榻上,着话。可自从来到京城后,我们搬出来各自有了院子,如今我们又将要嫁出去了,就再难像从前那般了。”

    听妹妹得可怜,嫣玉心下也是感慨万千,对她所言自是无有不应。

    简单洗漱更衣后一同躺在榻上,嫣玉感觉到黛玉一直辗转反侧,就在薄衾下紧紧握住她的手:“别怕,没事的,一切都会好好的。史家表哥是很好的人,三表舅的新夫人也不似从前那位文氏夫人那般难缠;你同史家表哥和和睦睦的,我们也就放心了。”心中转过一圈,又细声道,“但若史家表哥欺负你了,你可不要瞒着我;若你敢瞒着我,等我收拾了他,再回来收拾你。”

    黛玉听见姐姐这凶巴巴的语气,不由轻笑起:“姐姐最好了!”

    嫣玉沉默地盯着帐顶,终究是没有勇气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