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梢兔失声惊叫,下意识冲出去几步，想去抓梢畑。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只听“刺啦——”一声，梢畑重重坠了下去,只剩下半块衣袖留在梢兔的手心。

    猫稚一把扣住他：“你发什么疯？！”

    “快放开我！”梢兔大喊,“我要去救他！”

    “救？”猫稚,“你想怎么救？陪他们跳下去自杀？”

    他的声线冰冷,如同一柄锐利的剑刺|入梢兔混沌的脑袋,他稍微清醒了点，茫然抬起头。

    “不冲动了？”猫稚道,“你自己看。”

    他换了个位置,让梢兔站在舱壁的缺口,但手还紧紧拽着他的肩膀。

    梢兔低下头。

    此时已近凌，玛利亚号行驶在一片浓稠的墨色中,万幸他们飞的不是很高，透过沉重的雾气,能隐隐看到地面的光景。

    地面上,那头黑色流动状的魔兽正在不断翻滚，似乎有什么在它的身体内部挣扎,片刻后，它发出一声干呕，吐出两团东西。

    是梢畑和安妮。

    梢畑依旧昏迷不醒,安妮则迅速爬起，半抱半拖着他，朝不远处的森林奔去。

    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那魔兽吞下两人,反而充当了一回肉垫,梢畑和安妮在下落途中才得以没有受伤。

    梢兔望着安妮，心都揪了起来。

    “快跑啊……！”

    可安妮本身速度就不快，又拖着个人，黑色魔兽在后面气势汹汹地追着，没跑出多远，就被它一下拽住了脚踝。

    她发出一声低呼，栽倒在地。

    梢兔：“安妮……！”

    “唰——”

    忽然，一道白光流星般自身侧划过，从几百米的高空飞跃而下，直直刺入黑色魔兽的身体！

    “嘎——！”

    黑色魔兽发出一声怪异粗噶的尖叫，身体一缩，松开对安妮的钳制。

    安妮得以喘息，一骨碌翻起，又朝远去跑去。

    梢兔一愣，侧过头。

    瑶光站在他的身侧，手还维持着投掷的姿势。

    “还愣着做什么？”她淡淡道，“快让玛利亚号降落。”

    安妮和梢畑都暂且无事，当务之急是要追上他们，从魔兽手中救出两人。

    “现在你是玛利亚号的掌舵手，”瑶光，“如果你都自乱阵脚，那我们也什么都做不了，而且，”她顿了顿，“更不要提救梢畑和安妮了。”

    她的语调冷淡，却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让梢兔惊恐的心平复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你得对。”

    梢兔从舱壁处退开：“抱歉……是我慌了。”

    瑶光和猫稚都是对的，如果只是一味慌张，那原本能救哥哥的机会也会被他给浪费掉。

    他看向罗伯特船长：“这里有能停船的地方吗？”

    罗伯特船长似乎早等着他：“有！大概一公里开外有个平地，应该能容纳玛利亚号。”

    梢兔的脸上扶起难色：“一公里外？”

    罗伯特船长声道：“因为玛利亚号是大型帆船，这里树林密集，没地方让它停靠……”

    “不用，”瑶光却道，“找个树林稀疏的地方，保证玛利亚号能下降到离地十米之内，”她顿了顿，“我直接跳下去。”

    罗伯特船长吓了一跳：“直接跳？你在想什么？！”

    但再看梢兔和猫稚，竟像是默认了瑶光的法，一个扭头朝控制台走去，另一个则蹲下身，从地上摸起一根铁杆：“这个到时候应该可以用。”

    罗伯特船长：“……”他们还是人吗？！

    “那里！”梢兔忽然道，“那里可以迫降！”

    他指向不远处一块树木稀疏的地方。

    “好，”瑶光当机立断，“在它上面停下来，我们迫降。”

    “……等等！”见三人当真开始准备，罗伯特船长惊愕道，“你们就这么跳下去？不用装备？！”

    他们可是有血有肉的人啊！又不是机器人！

    瑶光看了他一眼。

    “这个借我。”

    她忽然伸手，勾住罗伯特船长的外套，微一用力，后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人停下来，那件深红的船长外套已经到了瑶光手中。

    瑶光抖了下外套，挺满意：“可以用来做降落伞。”

    降落伞？！罗伯特船长愤然：“这可是用塞壬头发编成的外套！”

    “头发？好恶心。”猫稚白了他一眼。

    罗伯特船长：“……”气死他了！！

    “船长先生，”梢兔走到罗伯特船长面前，“等我们下去后，麻烦你找个地方停船。”

    听这意思，他们是不算让两个机器人参与了，罗伯特船长目露犹豫：“可是……”

    梢兔笑了笑：“放心，好歹我们都是军校生啊。”

    “可以别聊天了吗？”猫稚道，“现在可没什么时间让你耽搁。”

    梢兔的表情一凝，点点头：“好。”

    他将玛利亚号的驾驶权还给罗伯特船长，走到舱壁的大洞旁，瑶光和猫稚已经等在那里。

    玛利亚号停了下来，距地10米左右，大约四层楼的高度。

    寂静的夜中，那些树木在冷风的吹动下微微晃动，犹如一片灰黑交织的海浪，深不可测，低头望去，竟叫人心生怯意。

    梢兔望着底下影影绰绰的树影，深吸一口气，问瑶光：“我们怎么下去？”

    瑶光：“唔，很简单。”

    她一手拽起一个，直接跳了下去！

    猫稚和梢兔：“！！！”

    “你干什么？！”剧烈的风声中，猫稚惊吼，“你疯了？！”

    瑶光：“别话，心咬到舌头。”

    话音刚落，猫稚发出一声闷哼，嘴里落出几滴鲜血——他咬到舌头了。

    梢兔：“……”

    瑶光道：“抓紧我。”

    她松开手，梢兔和猫稚慌忙反抓住她，瑶光从怀里抽出罗伯特船长的大衣，一抖，在三人头顶张开。

    顿时，大衣像个降落伞似地撑起，他们下落的趋势一减，另外两人不由松了口气。

    瑶光紧盯着底下，等时机差不多，她腾出一只手，往前一抓，拽住一根粗|壮的树枝，巨大的重力作用下，树枝被拽的直往下，但三人的速度又缓了下来。

    瑶光对两人道：“快去。”

    猫稚反应最快，立刻松开手，往前一跃，跳到一根树枝上。

    梢兔慢了半拍，好在他带着洛比，后者飞快从主人怀中跳出，也蹭到一根树枝上，扭头咬住主人的袖子，把他挂在树上。

    而瑶光则收起大衣，拽着树枝一荡，轻盈落地。

    她将大衣收入怀中，表情不变，冷静道：“走。”

    ***

    与此同时。

    梢畑恍惚醒来，发现一人正吃力地拖着他往前走。

    他似乎躺在一片森林里，周围全是草木的气息，偶尔有碎石硌过皮肤，留下生|硬|的痛意。

    梢畑眯起眼，勉强辨认出头顶模糊的人影：“安……娜……？”

    “是安妮！”安妮气得跺了下脚，“你这人怎么这样？！我辛辛苦苦带着你逃命，怎么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

    梢畑：“……”

    毕竟无论安妮还是罗伯特船长，在他印象里都被简单粗暴的划分为“机器人”。

    “不用拉我了，”他吃力爬起身，“我自己……来……咳！”

    他猛地摔了下去，安妮忙扶住他，焦急道：“快起来！它追来了！”

    它？梢畑一愣：“谁？”

    “唰——唰——”

    身后响起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厚重的东西长长拖过地面，一股阴冷气息从身后传来，梢畑猛地了个寒颤，一把攥住安妮的手：“……什么东西？！”

    “魔兽，”安妮的声音反倒是轻了，嘶嘶在梢畑耳边道，“别话，快跑。”

    她拽着梢畑的手，带他往前跑。

    身后沙沙声不止，梢畑忍不住回头，透过微弱的月光，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庞大而起伏，像是一片翻涌的浪潮，而他们则是大海中漂泊的舟。

    他心惊：“到底是怎么回事？”

    “船舱里一直有个魔兽，”安妮解释，“本来瑶光和猫稚已经把它死了，但它又复活了。”

    梢畑隐隐对这事有印象，问：“是那头躲在甬道里的魔兽？”

    安妮点头：“对，而且它好奇怪，”她给梢畑描述，“它居然吃了其它的魔兽，刚才还想吞掉我们。”

    她显得心有余悸：“那些魔兽在它肚子里都没消化，刚刚我们被它吞下去的时候，我还摸到了其中一只的头。”要不是她又拽又踢，差点真就被那黑色魔兽吞下去了。

    “……等等，”梢畑忽然问，“你那头魔兽会吞食其它的魔兽？”

    安妮：“是啊，直接一口闷。”

    即使在昏暗的月色下，梢畑的脸也明显可见地一白。

    他喃喃道：“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什么？”

    “奇美拉，”梢畑低声道，“一种极其稀有的S级魔兽，真实面目不明，据目击到它的人从未生还过，只能从一些影像记录里推测它的模样。”

    “而且在它行动过的地方，”他顿了顿，低声道，“往往会出现一些粘稠的黑色物质，据推测，那是奇美拉在移动时排泄出的‘废物’。”

    安妮敏锐察觉到他的用词：“排泄？废物？”

    “你知道奇美拉的含义吗？”梢畑道，“古语里是合成兽的意思。”

    安妮仿佛明白了什么，愣愣道：“那就是……”

    梢畑：“奇美拉魔兽通过吞噬其它的魔兽，糅合它们的特点为己所用，但它本身是没有特定的形状的。”

    所以那只船舱里的奇美拉才会吃掉其它魔兽，并还想吞噬他们。

    安妮惊恐：“那它岂不是没有弱点？”

    “不，”梢畑摇头，“它生活在阴暗处，天生畏热，你的机体在跑动时会散发热量，所以刚才它才把我们吐了出来。”

    梢畑还想再什么，但安妮的瞳孔忽然一缩，一把推开他：“心！”

    他一头栽倒在草地上，身后传来呼啸风声，安妮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梢畑慌忙回头，发现她被奇美拉扑倒，一只脚已经陷入了黑泥。

    “草！你回什么头？！”安妮叫道，“快跑！”

    但梢畑却做了个令她吃惊的动作。

    他折回身，用那条完好的手臂揪住安妮，拼命将她拽了出来。

    安妮惊愕：“你做什么？！”

    “我还没有潦倒到需要机器人来救，”因为虚弱，梢畑的怒吼听起来也有气无力的，“快跑！”

    他拖着安妮，两人跌跌撞撞再度跑起来。

    “那里！”安妮眼尖，瞥见几十米开外有个树洞，“我们先进去躲一躲！”

    “……在哪里？”周围一片漆黑，梢畑不由目露迷茫。

    “人类视力太差了！”安妮来不及指路，只能扒拉着梢畑往前跑，等两人奔出十几米，梢畑才隐约看见左侧有个不起眼的大树，树已经枯死，树身中空，似乎能容纳人。

    安妮先将他一脚踢进去，自己也爬了进去。

    梢畑注意到她的动作有点不灵活，便问：“你怎么了？受伤了？”

    完才发现这个问题有多傻——安妮是机器人，何来“受伤”一？

    但安妮仿佛没有察觉不妥，抱着脚道：“都是为了救你，我的脚没了。”

    梢畑一愣，低下头，才发现安妮的右脚光秃秃的，脚踝以下是一个粗糙的断口。

    “被奇美拉吃掉了，”安妮，“唉……还得去找个新脚。”

    梢畑的眼神闪了闪，：“不用，我买一个……”

    “嘘！”安妮忽然按住他的嘴，压低声音，“它来了。”

    树洞外又响起了沙沙的声音，黑暗中仿佛有一条巨大的眼镜蛇缓慢游走过草丛，梢畑和安妮不约而同屏住呼吸，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惊恐。

    好在，过了片刻，那沙沙声远去了。

    两人才如获大赦，安妮作势要出去，被梢畑一把拉住：“等等。”

    安妮：“？”

    梢畑轻声道：“它可能没有走远，先等上片刻。”

    安妮有些不以为然，但没等她出去，那沙沙声竟又再次响起！

    这下她不敢轻举妄动了，忙缩回头，乖乖闭上嘴。

    沙沙声由远及近，在他们附近游走，两人一动也不敢动，全身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到了耳朵。

    好几次奇美拉在他们周围停下来，梢畑甚至能闻到它身上散发出的腐肉味道，令人作呕。

    万幸的是，奇美拉似乎没察觉到他们，过了片刻，终于远去。

    两人长舒一口气。

    梢畑道：“再等等。”

    这次安妮妥协了：“恩。”

    在等待的时间里，梢畑干脆询问安妮情况：“梢兔在哪里？他的朋友们跟他在一起吗？等等，玛利亚号那么大一艘船呢？”

    安妮差点被他一连串的问题搞疯，忙道：“他们都很好！”顿了顿，“我们两个是从船上摔下来的，你别怕，现在他们应该在找我们……”

    谁料梢畑却断她：“不能让他们过来！”

    安妮一呆：“为什么？”

    “如果我们能成功从奇美拉手中逃开，那还好，”梢畑低低道，“但就怕有个万一，如果我们被它抓住，梢兔再过来，那不是白白让他身涉危险？”

    安妮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个思路，愣了愣，才道：“那……那你怎么办？难道你不希望他们来救你？！”

    梢畑居然真的点头。

    “如果这会让梢兔的生命受到威胁，”他道，“那我宁愿自己去死。”

    安妮震惊地看着他。

    “我不懂，”她喃喃道，“你们人类的思维太诡异了。”

    闻言，梢畑不由扯了下嘴角。

    “你当然不懂，”他的语调平静，不像讥讽，但也不像宽慰，“毕竟你是机器人。”

    安妮觉得他这句话听起来很刺，不由挺起胸膛。

    “这你可就错了，”她怒气冲冲道，“我好歹也算是半个人类！”

    梢畑愣了下：“什么？”

    安妮抬起头，表情颇有些得意。

    “我们游乐园的机器人都是批量从工厂进货的，但是，”她顿了顿，加重语气，“我不一样。”

    “我是由游乐园主亲自订做的，”她，“按照他的女儿进行一比一的定制。”

    “一比一的定制？”梢畑觉得这话听起来不舒服，皱起眉，“难道你和他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

    “是啊，”安妮点头，“因为据园主的女儿得了重症，每天只能躺在床上，所以园主才找机械师定做了我，希望我能代替他的女儿出现在游乐园里。”

    她声嘀咕：“我不懂，就算这么做，在游乐园里的也不是他的女儿啊，这么做有意义吗？”

    闻言，梢畑抿了下嘴。

    是的，安妮的没错，这种事根本毫无意义。

    想必那位园主也心知肚明，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大概是想从安妮身上获得一些慰藉吧。

    深陷绝望之人总会不顾一切地抓住任何可能性——即便那只是一段细不禁折的藤蔓。

    “然后呢？”他问，“这和你是半个人类又有什么关系？”

    安妮忽然朝他笑了笑，指指自己的脑袋。

    “因为这里，”她敲敲额头，发出金属独有的脆音，“放着他女儿的大脑。”

    梢畑不由一惊：“什么？！”

    “他的女儿早在五年前就死啦，”安妮声道，“园主不想让他的女儿就这么被火化掉，所以干脆把我的大脑替换成她的，据这也是他女儿的希望呢。”

    梢畑：“那……这里面有一颗人脑吗？！”他不可置信地摇头，“给机器人装上人脑？他们在想什么东西？！”

    不过，这倒是解释了安妮的行动为什么会和其他机器人有些不一样，比如和罗伯特船长相比，她的反应实在是过于生动，有的时候真的和人类很像。

    安妮奇怪地看着他：“你那么吃惊做什么？起来，这个女孩你也认识哦。”

    梢畑下意识问：“谁？”

    “她叫安，”安妮，“时候还和梢兔一起玩过。”

    梢畑的眼里流露出几分迷茫：“抱歉，我不记得了。”

    安妮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当然，你们人类的记忆力一直很差的。”

    她心翼翼往外头张望了下，感觉奇美拉似乎已经走掉了，松了口气：“我们快出去吧，”她拍拍身上的草叶，作势站起，“等回去了，我还想让梢兔去我的鬼屋玩呢。”

    “还去？！”梢畑不禁抬高声音，“那里可都是魔兽！”

    “但是我好不容易写完了剧本！”安妮道，“可是一次都没人来玩过！”

    梢畑：“梢兔没这功夫，等假期结束，他就要回第一军校了。”

    “咦？”安妮惊讶地睁大眼，“你不是不赞同他去帝都星念书吗？”

    梢畑被她的反问弄得自己也是一愣，哽了下，忙转移话题：“但不管怎么，游乐园也早就荒废了，本来就不会有人来……”

    他想到什么，忽然顿住，犹豫了下，看向安妮：“等等，你的主人……游乐园主呢？”

    有游乐园主在，这座游乐场为什么会荒废？

    闻言，安妮的眸光动了动。

    “园主当然已经死了，”她，“他的女儿死后没多久，他也就死了。”

    怎么时间点这么巧？梢畑心里隐隐有个念头，却不敢出来，只是震惊地望着安妮。

    安妮似乎猜出他的想法，弯了下嘴唇，轻轻吐出几个字：“对的，他是自杀。”

    即使心里有准备，梢畑还是一怔：“自……杀……”

    反倒是安妮一副毫不介意的态度。

    “你们人类不仅健忘，”她，“还很脆弱。”

    她不是在抱怨，也没有讥讽，语调平淡得仿佛在谈一件身不关己的事情，梢畑却觉得心里很不舒坦。

    他踌躇了下，道：“我……”

    “别啦，”安妮道，“趁奇美拉没回来，我们赶紧走吧，你弟弟肯定要急疯了。”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梢畑：“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找人来玩我的鬼屋。”

    “你……”梢畑刚要开口，眼角余光瞥到一处，骤然一缩，“安妮！回来！”

    安妮：“？”

    她愣愣回头，就看到梢畑一脸急色地冲上来，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跌入一个混合着血味与汗水的怀抱。

    安妮：“梢畑……？！”

    “嘎嘣！”

    伴随着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她的脸上，安妮瞳孔骤然一缩，茫然抬头，对上梢畑瞬间苍白的脸。

    “啊！！”梢畑发出一道闷哼，大汗淋漓地低下头，他的右臂自肩往下齐齐断裂，一大块黑色的浑浊物体在颈侧蠕动，它含着梢畑的断臂，发出一声满意的哼唧，缓缓褪回黑暗。

    是奇美拉！它没有走！

    安妮失声惊叫：“梢畑！”

    但梢畑已经支撑不住，他几乎是完全靠安妮才能支撑着不倒下，可尽管如此，断臂处的血依旧如喷泉般四下飞溅，很快就浸湿了两人的衣袖，狭的洞里满是甜腻的血腥。

    安妮当机立断：“我们出去！”

    “别……”但就在她作势扶起梢畑前，被他一把抓住，“你……听着……”他吃力道，“现在奇美拉的注意力肯定全在我身上，我会……先出去……到时候你就趁机跑掉……”

    “咳咳咳！”他发出一串剧烈的咳嗽，猛地吐出一口血。

    树洞外，那头奇美拉正在咀嚼梢畑的断臂。

    它并不着急，似乎已将两人视为势在必得的猎物。

    安妮松开手，定定看着梢畑苍白的脸色。

    她抿了下唇，忽然站起身。

    “你……”梢畑一把拉住她，“你要做什么……？！”

    “你过，”安妮道，“奇美拉畏热？”

    她回过头，对梢畑笑了笑。

    月光下，那双乌黑的眼竟像是爆发出夺目光芒，褶褶生辉。

    “我要去做我应该做的事。”她饱含深意道。

    安妮将手按在胸口，那里贴着她的能源核心。

    作者有话：

    你们肯定能猜到安妮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