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愿化身石桥(1)

A+A-

    从阿娇很的时候就听过有关鬼王的传。

    那是要追溯到三千年前的事情了。老人们。

    有些曾经见过那段过往的老怪物们, 在谈及哪段过去时也会露出些许悲痛或惋惜的表情。

    ——据鬼王在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让人谈之色变的幽冥鬼王, 她生前也不曾去过幽冥界,那个人当年是万众瞩目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女,却在大婚之前被倾心相许数百年的道侣所背叛。

    这话的也是无奈:两人本来是羡煞旁人门当户对的恩爱情侣, 可谁能料得到男方却在成亲前的前一天被路过的一位佛修看中了根骨,并且那位法力深不可测而且还非常不可理喻的佛修真的就不管这位被他看中的弟子马上就要成亲的事实和他父母的苦苦相劝,口口声声着什么“留恋红尘又有什么好”, 直接一指头戳到他脑门上留下自己的一点神魂印记,催促他早日顿悟。

    这一举动,直接导致那位原本正应该欢天喜地准备迎娶美娇娘的少爷在大婚上毫无预兆的突然反悔,居然真的将新娘子扔在了婚礼上, 自己跑去剃度出家了。

    那位被扔在婚礼上的新娘子, 居然真的就在佛寺前等了五百年, 却未曾等到自己昔日的夫君回到自己身边——哪怕只是出来见上自己一面。

    少女阿娇趴在父亲的膝盖上,听得发愣。

    “那后来呢?”她问道。“后来那位姑娘可曾等到了她的夫君?”

    她的父亲摇摇头。“据她生前甚至没有梳起妇人发髻, 也不自己是未嫁之身;她只是始终将男人的父母看做自己的亲生父母细细照顾, 一直到她死。”

    那位大才也是位世所罕见的天才, 性子固执的可怕, 她她会等五百年,那就是整整五百年,多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等——所有人以为她还会苦苦等下去,可五百年期限已到,她便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佛寺。

    “那后来呢?”阿娇急急的问道。

    她的父亲叹息了一声, 惋惜的摇了摇头。

    她在两家父母离世后,就仔细安排妥当两方家族的一切事物,然后自尽于白骨之地。死后的亡魂落入幽冥界,千年之后,世上少了位修仙大才,多了位实力深不可测的幽冥鬼王。

    阿娇不理解。

    为什么要自杀呢?自己喜欢的人只是离开了自己并不是彻底失去,既然等了五百年,那么再多等一天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啊?就像自己的谢哥哥,谢哥哥虽然总其他女孩子多好多好,但是她总是相信,他还是会回到自己身边的。

    女孩抱着这个问题,陷入了沉沉梦乡。

    不需一会,待到阿娇再次睁开眼后,便看到了那熟悉的景象,夜空血月,眼前壮丽华美的鬼王宫雕梁画柱,玉阶彤庭,远胜过凡间一切的宫殿。

    只可惜连一个影子都没有,远远望去,除了漫天飞舞的红纱和树上悬挂的金玲,整座宫殿都孤独的令人恐惧。

    阿娇知道,这偌大的鬼王宫只有一人居住。

    ——这铺天盖地的红色,在这夜景的映衬下像极了一场无人来赴的婚礼。

    阿娇熟门熟路的绕过那些永远红到诡异的红纱,推开那扇朱漆大门。

    “三娘。”

    她看向坐在绣架前的红衣女郎,而对方低头专心致志的用指甲劈开绣线,慢条斯理的穿好针线后才抬头看着阿娇。

    女郎墨发红衣,侧脸线条美得惊人,细碎额发之下那双狭长的凤眼冷如皎月,锐如刀锋。她的名字是什么阿娇不知道,因为从第一次梦中相遇时她便只是自己在家行三,阿娇便称她做三娘。

    “三娘。”她又叫了一声。

    “我听着呢。”她冲姑娘摆摆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阿娇便乖乖坐了过去,和往常一样成为了挑起话头的那个人:“我又听到了一个你的故事。”

    “哦?哪个故事?我的故事多得很,你哪一个。”她认认真真的绣着一块黛青色的石头,阿娇也不恼,只是自顾自的絮絮叨叨下去:“是你生前和一个和尚的故事,爹爹和我讲的。”

    “和尚啊……”三娘眯起眼睛,认真想了想,然后哑然失笑:“啊啊……那家伙啊,你若是不提我都要忘啦,那子现在叫什么我都想不起来了。”

    “你不是喜欢他好久嘛?怎么会忘掉自己喜欢的人。”阿娇不解。“若是我的话,绝对不会忘掉谢哥哥。”

    “因为我同你不一样。”三娘冲她温柔的笑了笑,然后又把注意力转回到了手中的绣活上:“我的感情是可以控制的。”

    “感情这种东西怎么控制?若是可以控制那就不是真心实意。”

    “可控不可控什么的的,其实全然看你够不够很心——我了会等他五百年,那么就是五百年;多一天不成,少一天也不成。”

    “你可以接着等下去的。”阿娇道。“我总觉得你只需要在等一段日子,他就会出来见你啦。”

    “是吗。”

    三娘语气淡淡:“我是可以等,但是多出来的时间算是什么呢?”

    “是你爱他的证明啊,你若是感动了他,他一定会出来的。”

    姑娘急急的道。

    “不。”红衣服的女郎摇摇头。

    “那不是爱,那是我的尊严——若是你也要记得,无论什么样的感情,都不能把自己的尊严放在人家的脚底下踩着,父母不行,你的友人亲朋不行,你爱的人更不行。”

    “可是……可是……”姑娘的手指绞着自己的衣服,哀哀的道:“我喜欢他呀……我又不是你,能不等就不等,我舍不得他的。”

    三娘手中的绣活终于停了下来,她抬眼看了一眼旁边委屈地快要落泪的姑娘,轻轻叹口气。

    “哪里有那么多舍不得。”她柔声着,取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她脸上将落未落的晶莹泪珠:“你舍不得的是这个人,还是害怕舍掉他之后的难受?”

    女孩摇摇头,表示不解她的意思。

    “人总是会害怕些东西的,我也有害怕的东西,下意识规避这些痛苦是本能。”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没人会真的愿意喜欢疼痛,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内心深处的。”

    “……三娘的意思是,我怕的不是谢哥哥不要我,而是他不要我后我感受到的痛苦?”

    红裙的女郎没是,但也没不是,她只是扬起嘴角,擦了擦她有点发红的眼眶。“你是个聪明又可爱的姑娘……若我是谢玉生,不定会建个黄金屋把你藏起来。”

    昔日的汉武帝年幼时曾过:“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多甜美的一句话,若只是少年人的一句调侃也就罢了,偏偏这话的人是一言九鼎的皇帝,陈阿娇得到了金屋,也得到了金屋藏娇的名头。

    只可惜,将两人的婚姻视作“婚姻”的只有陈阿娇一人,帝王无心,最后的金屋成了冷宫,昔日娇宠无限的陈后最终却落得了个退居长门宫的落魄收场。

    阿娇却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味深长,那张娇俏可爱的脸立刻红了起来。

    凤非离看着她的眼神便愈发温柔,她冰冷的手指摸了摸姑娘的脸蛋,柔声把她送出了“梦境” 之中。

    数月前,她派遣鬼魅将有关幻梦术的书籍送到了阿阮的面前,又耐心的引导她以梦境为媒介进到了鬼王宫,认识了自己,这才算是勉强碰到了一点剧情的门槛。

    凤非离这一次的任务世界是个修仙类的标准种马爽文:男主名叫谢玉生,全文套路无非也就是那几样,原本的屌丝一朝穿越成了有地位有样貌有实力的某修仙门派大师兄,收的妹子永远貌美如花情深不移,即使被他伤心一次又一次也只是会爱哀泣着“你这个负心郎”,然后转头就和其他女人姐妹相称亲密不分。

    先是结识软萌可爱的漂亮师妹,然后又勾搭了皇帝后宫中被皇帝伤透心的美艳皇后,紧接着又是凭借一张好脸认识了孤苦伶仃数百年没见过男人的隐世女修,其中还不包括春风一度的女配若干,芳心错许最后被骗走教中至宝绝望而死的魔教圣女……林林总总,总计十七八个后宫。

    至于他的实力上升的方法也是老套路,基本上就是各种神器,古法秘籍残页,再加上各种欣赏他根骨的各门派长老和女主们的帮助。不过因为这子穿越前文化程度不高所以这些古文编写的东西一个字也看不懂,索性全都交给了自己的后宫让他们去修炼然后保护自己,自己在后面慢悠悠的撩拨妹子开后宫,偶尔双修一下提升一下战力。

    “所以你要从谢玉生入手吗。”系统问道。

    凤非离轻轻一笑:“怎么可能,那种男人没有任何的价值可言,他们觉得女人之间的争夺都是正常的,怨恨也好,悲伤也好,还是嫉妒也好,他们会俯视这些女人,因为他们始终认为女人的一切行为都只是取悦他们的手段。”

    ——这是一种深刻在骨子里的优越感,不仅无药可救,而且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有所改变。

    对于这种人来,女人并不是一种独立自由且需要认真尊重的个体,她们只是一种稍显聪明的鲜活玩偶——强大是错误,美貌是原罪,若是遇上不为他们倾倒的女人,那种行为落在他们眼中也只是一种矜持的欲拒还迎。

    至于这种人宣称的“真爱”,那也只是稍显漂亮一些的装饰物,像是自然界中处于求偶期时的用华美羽毛和装饰物扮自己的雄性动物们,除了对其他女人表示出自己拥有这一种值得炫耀的资本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义。

    漂亮的羽毛也只是羽毛罢了,就算掉了也会重新长出来。

    对于这种人来,他们的男性身份带给他们的赋予自身的并不是应当执行的义务,而是理所当然享受的权利。

    “这种男主类的有一种特点,为了衬托出主角的无敌,他的女人们一定会无比优秀……而且无论这些女人多么优秀,最后也只是某种华丽的点缀物。”

    “但是若是被这群漂亮的装饰物给吞得血肉无存,那样才有趣吧?”

    系统沉默片刻:“你喜欢那个姑娘,要给她撑腰?”

    “自然不是,”凤非离笑了,笑得恶意满满,那双漂亮的眼里满满都是黑色的愉悦。

    “我只是好奇这种人在绝望崩溃的时候的表情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