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艺八卦的心比天大,使了劲的时候跟头蛮牛似的，非要看看林绮眠在看什么。

    林绮眠两只手扒拉她，才把她推回到了座位上去,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笑着道：“姑娘,活泼得很。”

    “姑娘，你给我安静点。”林绮眠按着人，眼睛没跟人对视，撒谎的时候便镇静自若,毫无负担,“我……在开会。”

    “开会？？？？”黄艺瞪着眼睛,骤然减低了音量，“我虽然不聪明，也别把我当傻子。你开会正常,开个会脸红脖子粗的，还不让我看就不正常……”

    林绮眠威胁她：“我现在下车让你一个人去浪也正常。”

    黄艺：“！！！！”

    她闭紧了嘴巴。

    这种事,林绮眠向来到做到。

    黄艺缩回了身子，视线还在林绮眠的包上转。

    许月亮久久等不到回应，声音带着笑意道：“胡，11肯定是在忙,或者他就是……字慢！”

    林绮眠：“……”

    许月亮真会替她找借口，敲个1能有多慢。

    她一只手抵住了那边偷窥的人，另一只手摸进包里，快速了一串2,发送了出去。

    耳机里欢快的声音瞬间偃旗息鼓,半晌才响起一声无比失落的：“啊……”

    林绮眠笑起来。

    许月亮又开始给自己找借口：“11不想看还砸礼物,明11觉得我穿其他衣服更好看~~他是在夸我好看~~~”

    林绮眠唇角上扬,乐得不行。

    她侧了身子，拿出手机，将屏幕挡得严严实实，快速敲下一行字。

    【你穿校服肯定也很好看，但他们不懂欣赏，就不给他们看了。】

    许月亮：“哇！！！”

    这次林绮眠得以从指缝间看到许月亮的笑脸，眼睛闪亮亮的，是真的快乐。

    林绮眠将手机又塞了回去，许月亮的声音抵着她耳边：“你们看看人家11，多会话~~”

    “哪里，哪里是托~~我怎么可能请得起11这么大的托~~~”

    黄艺是不敢动了，但黄艺眼睛没瞎。

    黄艺的眼珠子骨碌碌，上下左右，把能看到的，都看了。

    她斜着眼睛瞅林绮眠那张春风满面的脸：“你这开会的什么内容啊？这么高兴。”

    林绮眠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医托。”

    黄艺：“……”

    林绮眠：“上次市里专项行动过后，医托行为少了很多，我感到很欣慰。”

    黄艺：“…………”

    黄艺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她不话，林绮眠自然不会再继续这话题，她耳机没摘，眼睛看不到直播间的画面，耳朵便更在意直播间里的声音。

    许月亮快乐地感谢，耍赖拖时间，把感谢的舞蹈和待会儿整点的舞蹈混到一起，一次性解决。

    还要替她下决定，11肯定是希望我这样的，他一直喜欢我多休息。

    黄艺在身边，林绮眠没法去反驳，便先让她占了这个便宜。

    车子到达黄艺选定的餐厅门口的时候，许月亮刚好和大家暂时拜拜，去换衣服和妆容，准备今晚的对决。

    林绮眠的耳机里没了许月亮的声音，只剩下背景音乐，便没什么听的意义了。

    她转头问黄艺：“今晚吃什么？”

    黄艺：“林大医生你可想起来身边还有这么一大活人了。”

    林绮眠：“一直都记得，不然我就不是只听会了。”

    黄艺：“……那您这会开完了吗？”

    林绮眠：“中场休息。”

    黄艺：“所以趁着中场休息，您搁我这吃顿饭？”

    林绮眠：“工作生活两不误，我也不容易。”

    黄艺懒得跟她贫了，反正也贫不过。

    两人进了餐厅，她也不管林绮眠要吃什么了，可着自己喜欢的点。

    林绮眠对此毫不在意，甚至笑吟吟地夸奖她，做事有条有理，思虑周全。

    等菜都上桌了，林绮眠终于舍得摘了耳机，开始吃饭。

    但手机摆在旁边的座椅上，直播画面缩在角落，仍然在播放。

    黄艺起身拿东西的时候看到了手机，但看不清画面，偏了偏脑袋问她：“绮眠你什么时候换手机了？”

    林绮眠：“备用机，想用哪个用哪个。”

    黄艺满脸狐疑，坐下身的时候又瞅了林绮眠好几眼。

    林绮眠把百分之八十的注意力分给了现在正在进行的现实生活，用来吃饭喝水，和黄艺聊天。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一半给了直播间画面，一半给了群里的消息。

    PK已经开始了，两位主播画面各占一半，并不多做交流，各玩各的。

    平时的PK项目很简单，就是看在固定的时间内，谁得到的礼物数多。这次平台既然做了活动，就要搞得花哨一些。

    PK有个任务表，有直播间正在观看粉丝数量，有弹幕活跃度，有各个层级的礼物量要求，甚至还有粉丝单笔消费比拼。

    总之，就是要从方方面面提要求，让主播们使出浑身解数，看谁能够获得更多的流量，看谁的榜单大哥们更加死忠。

    比赛前期，两边氛围还都比较轻松。许月亮带着自己的招牌笑容，跟大家聊天趣，讲讲冷笑话。而Anna更加随意，她冷着一张脸，摆弄摆弄东西，甚至端起一旁的碗吃吃饭，并不讨好直播间的大部分观众，只在有人砸礼物的时候，没什么表情的声谢谢。

    平日里没有比较还罢了，现在画面凑到一块这么一对比，许月亮的敬业程度简直蹭蹭飙升。

    但观众们并不是来看谁更敬业的，两位主播代表了两种风格，只看更喜欢哪一类罢了。

    在这期间，林绮眠几乎没怎么动手。

    许月亮自己的粉丝够能，两人成绩基本持平，许月亮还要稍稍高一点。

    航海群里面会随时播报战况，这比林绮眠自己去看要方便多了。

    黄艺跟林绮眠起最近工作上的不顺的时候，直播间的比赛进入到了中期。

    航海群有两位大佬特别给力，许月亮的成绩一时之间和Anna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林绮眠放下心来，将注意力收回，专心听黄艺话。

    她等着这顿饭结束了，那边的比赛也结束了。然后她回到家，好好地给许月亮砸几个礼物，表示庆贺。

    但时间不长，林绮眠的手机突然不断地震动起来。

    正在话的黄艺停住了，有些惊讶地抬了抬下巴：“怎么回事啊？谁给你发这么多消息？快看看。”

    林绮眠点亮画面，先是看到了来自航海群的疯狂刷屏。管理员艾特全体成员，骂骂咧咧地组织大家冲锋。

    而群里的消息也是脏话不断，好像发生了什么特别让人气愤的事情。

    “稍等一下。”林绮眠拿起手机，就要往外走。

    黄艺挥挥手：“哎都这时候了，你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事赶紧都在这处理，这边包厢还安静，你出了门只能找厕所。”

    林绮眠顿了顿，坐下了身：“那你自己……”

    黄艺：“行了，你快忙你的吧。”

    林绮眠垂眸，专心看手机里的消息。

    PK进行到了后半程，Anna那边来了个大佬，砸了一串礼物，让Anna的成绩反超了许月亮。

    之后，只要许月亮这边求礼物，那大佬便给Anna砸。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直播间的观众都察觉出了不对劲，很快便有人在许月亮直播间科普，Anna的这位大佬粉丝，原本是许月亮直播间的半年榜第一。

    后来发生了“某著名事件”，许月亮和他完全闹崩，榜一大哥消失，再出现，居然是在对手的直播间里。

    而且这阵势，就是冲着许月亮来的。

    Anna赢不赢不要紧，许月亮必须输。

    航海群里群情激奋，林绮眠看消息这一会儿，已经有很多人喊着扔家底换口气了。

    但他们扔多少家底，那大哥便给Anna砸多少礼物，白白给对手送成绩。

    大哥账号名叫【就是玩儿】，玩的是真开心。

    Anna的粉丝也开心得不得了，好多人跑来许月亮直播间里开嘲讽。

    【主播你要个大的呗，要得越大，我们Anna赚得越多】

    【来个性感热舞，让大家冲，你爽我也爽】

    【不知道的以为你跟Anna是亲戚呢，你在前面叫唤，Anna在后面捡钱】

    【啧啧啧，旧爱难抵新欢，你你当初为啥】

    【她就爱装呗，装纯白莲花，让人花钱不让人碰，翻车了】

    【听你把钱都给人退了，真的假的啊，退多少啊，你退得起吗】

    【她要真退得起还在这跳什么舞，躺家里当公主去了】

    【前面等等，你的是哪种公主】

    林绮眠看了眼弹幕，扔了两个礼花清屏。

    航海群里见她出现，掀起一波热潮：

    【大哥你终于来了大哥】

    【大哥我们以为你不疼我们月亮了呢】

    【大哥你别管之前那大哥，那就是个傻逼】

    【11大哥才是真绝色】

    【11大哥你看咱们怎么】

    ……

    林绮眠没回复，她放大了直播间画面，看许月亮。

    许月亮刚刚结束一段舞蹈，回身过来换音乐，俯身的视角明显可以望见弹幕屏幕。

    她的目光在上面停留，只有一瞬间的停滞，很快便恢复如常。

    就像平日里直播忽略那些黄腔一样，她忽略了所有的攻击，只笑着感谢那些给她送出礼物的人。

    名单念了一长串，她直起身，双手合十朝屏幕鞠躬：“谢谢，真的非常感谢大家~~”

    “想看什么舞都可以在弹幕里出来~~”

    “今天的礼物加额够我跳满二十四时了，人家还要睡觉的，所以拜托大家给我留条命，你们明天再砸，我明天再跳~~”

    “月度任务都已经完成啦，月亮很开心~~”

    这明显是在劝大家，不要再和对面了。

    这种接近于放弃的姿态，让Anna粉丝的嘲讽达到了顶峰。

    【这就不行了啊，兄弟，不够持久啊】

    【怎么不敢让人砸了，怕到时候退不起吗】

    【应该是觉得自己不值这个价】

    【想到会赢，没想到会赢得这么简单】

    【就是玩儿大哥牛逼！】

    ……

    林绮眠关闭了弹幕显示，她看着许月亮的脸。

    许月亮选好了新的歌，然后转身回到可以看见全身的跳舞位置，准备下一支舞蹈。

    音乐还没到点之前，她侧了侧身子。

    有几秒钟的停顿，看起来是在整理头发。

    就是这几秒钟，林绮眠感受到了许月亮的沮丧。

    甚至没有愤怒，就只是难过。

    平静流淌的难过，像无声的河。

    等她再转过头的时候，还是那个笑容灿烂的月亮，随着劲歌热舞，有着永动机般满满的活力。

    航海群里已经陷入混乱，有人，有人听月亮的别了。

    林绮眠快速在键盘上敲字：

    -【】

    -【但要讲究方式方法】

    -【这个群里，每个人今天晚上还能出多少，给个数】

    -【管理统计一下，现在先别砸，冲最后十几秒】

    -【礼物从往大走，收尾我来补】

    -【发送礼物需要时间，我们这个时间差】

    有人道：

    【对面也会冲最后几秒，一般额度都比较大……】

    林绮眠：【我补得上。】

    群内：

    【我们榜一牛批】

    【11大哥再创辉煌！！！】

    【11大哥再创辉煌！！！】

    ……

    计划定了下来，群里安稳了许多。

    管理组织起来，弹幕里也不跟那些过来挑事的吵了，有过分的，直接踢出直播间拉进黑名单就可。

    等许月亮跳完这只舞再回来，直播间里变得异常和谐。

    平日里挺皮的一些粉丝，现在都在【撒花】【月亮跳得真好】【舞技又精进了】【月亮真漂亮】【月亮真可爱】【月亮就是最棒的】……

    许月亮笑起来，眼睛变成月牙儿：“谢谢大家，你们也是最棒的！”

    至于Anna直播间有人会什么，管不住别人，只能眼不见为净。

    PK时间逼近最后几分钟，一切顺利。

    林绮眠充好值，并开通了橙子的免密扣款服务，以防万一。

    许月亮的直播间突然进来了一个五□□光的人，顶着尊贵的皇爵王冠，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许月亮的微笑有一瞬的怔忪，这人昵称【就是玩儿】，进来先砸了个礼花。

    弹幕瞬间激增：

    【这人怎么来了？】

    【不是隔壁大佬吗？】

    【这是发生什么反水了？】

    【艹，看个女主播剧情也太刺激了吧！】

    许月亮看着屏幕，没感谢这个礼花。

    【就是玩儿】的七彩弹幕很快刷了出来：

    -【怎么连个欢迎都没有？这就是舞蹈区第一女主播的素质吗？】

    -【哦，你现在不是第一，变第二了。】

    -【这就认输了吗？服气吗？不是犟得很吗？】

    -【现在声你错了，我立马送你回第一。】

    弹幕纷纷：

    【这爱恨情仇】

    【这霸道总裁】

    【我怎么品出了点情侣闹矛盾的滋味】

    【大哥不愧是大哥，哄老婆都哄得这么兴师动众】

    【我现在就很喜欢看Anna的表情】

    【月亮快认个错，认错认错，一家人不两家话】

    【那看来之前那事是真的了，钱退了也是进自家口袋】

    ………

    许月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攥紧了手指，睫毛忽闪，眼圈很快就红了。

    林绮眠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那指尖就是许月亮的指尖。一点细微的风动，便可以刮起她的惊涛骇浪。

    林绮眠见过很多次许月亮哭，但不想让她现在哭。

    她点进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栏，发送，瞬间，无数的烟花和游轮，在屏幕上不断炸开。

    航海群里安静了一瞬，然后炸了锅。

    【大佬你怎么现在就冲了啊！！！】

    【你现在冲了待会怎么办啊！！！】

    【不是了要理智地获得胜利吗！！！】

    【大哥疯了，我怎么办，我也要疯！！！】

    【疯他妈的疯他妈的，欺负我们月亮！！！】

    【兄弟姐妹们！！冲啊！！！！】

    漫天的特效像是号角。

    屏幕上已经看不见任何弹幕，也看不见任何画面了。

    许月亮的脸藏在这号角之后，像是裹上了一层坚硬的盔甲。

    两人的PK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属于月亮的蓝色血条，极速攀升，像是反噬的大蛇，吞没了红色的Anna。

    林绮眠下一行字：【你本来就是第一。】

    下一瞬，手机屏幕突然陷入了黑暗，一条黄黑配色的预警信息，跳进了林绮眠的视线里。

    【检测到您的账号有非正常消费行为，请立刻停止！！！】

    来自：国家反诈中心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