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11”性别的事,林绮眠没有撒过谎，但也没有阻止过别人的误解。

    她觉得这事不重要，起码在她能和许月亮进一步发展之前,不重要。

    现在，这个账号相当于一个弃号,林绮眠算也就偶尔手痒了想砸礼物的时候登一下，那么性别于她,就更不重要了。

    但对于许月亮来，好像挺重要的。

    许月亮这两天接收了一大波来自女生的宠爱，也遭受了很多来自男性的辱骂，她开始注意到这两个群体不同的性质,也开始选择筛选往后的受众。

    一个曾经的榜一,如今的榜一，一个愿意为她的表演付费的人，到底属于哪一派，或许会成为她重要的判断标准。

    【是女生。】林绮眠回答道。

    至于许月亮会不会继续再猜，会不会怀疑到她身上，所有不利于两人关系发展的问题,林绮眠可以选择不回答。

    不承认，那谁都不能硬安到她头上。

    许月亮回复得很快：

    -【哇！！！我就知道！！！】

    -【我感觉到了！可是我之前不太敢问~~】

    -【谢谢11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我真的没想到，我会有女粉呜呜呜呜呜】

    -【对不起你不应该算成粉丝，你是我的大老板,是我的衣食父母呜呜呜呜】

    -【反正，总之,就,以后你有什么想看的,就在直播间提！】

    -【不用砸太多的礼物！真的！你能来继续看我的直播我已经很开心了！！！】

    -【休假的时候我们还可以一块游戏呀！】

    -【老板我带你上分，我觉得我最近技术又进步了！！！】

    林绮眠：“……”

    林绮眠看着她一条又一条的消息往外涌，有些想笑，又不免觉得有些心酸。

    之前一直觉得许月亮特别地公平公正公私分明，现在看来，姑娘对人，还是有两幅面孔的。

    对男生会警觉很多，会一有不对劲就划清界限。

    但对方一旦变成了女孩子，话的语气都透着股热情洋溢的轻松，也不在意她以前过的那些话，提过的那些要求了，好像所有的威胁，一下子都消失了。

    许月亮对女孩子，是有优待的。

    林绮眠一时有些不清楚，现实生活中的自己——这个同样心怀叵测的林医生，是不是因为性别，才占了交往的优势。

    但林绮眠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关系，她都喜欢看许月亮高兴。

    许月亮高兴了，她的心情也会轻飘飘地升起来，像荡在柔软的风里。

    许月亮再没多问什么，她的脑袋瓜大概不会去想那些弯弯曲曲的心思，知道11是女生了，更是连她认识林绮眠的怀疑都放过了。

    再表达了两遍感谢，了晚安，许月亮这通和11的交流，便结束了。

    林绮眠关了投影仪，起身去洗漱，等她从浴室出来，看到了许月亮给林医生发过来的消息。

    【林医生林医生，你睡了吗？】

    挺着急的模样，但消息距离发送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林绮眠回了个字：【没。】

    她还待再字，那边通话请求便拨了过来。

    许月亮声音里透着兴奋，问她：“林医生林医生，你怎么还没睡呀？我看你直播没看多久就退了呢~~~”

    呢~~~，尾音拖得可长，明明是埋怨的话，却得一点埋怨的意味都没有。

    软乎乎的，尽是撒娇。

    林绮眠道：“有点事要忙，就没看了。”

    “哦哦这样呀！”许月亮立马就信了，也立马就原谅了，关切地问道，“那你忙完了没呀？是不是刚忙完？那快收拾收拾睡觉吧，肯定很累了，明天还要上班……”

    “不累。”林绮眠断了她的安排，“不是什么累人的事。”

    许月亮扭扭捏捏的：“这样呀……”

    “嗯。”林绮眠坐到了床边上，“所以你怎么了？为什么着急给我电话？”

    许月亮嘿嘿嘿地笑了好一阵，才特别不好意思地道：“我是想和林医生分享，明天我要飞去B市，参加台里的重阳晚会彩排了~~”

    “哇。”林绮眠笑着道，“好棒啊，这个工作真的拿下了。祝贺你。”

    “谢谢林医生，我也觉得自己很棒……”许月亮声地道，完又立马转了话题，“芸姐今晚骂了我好一会儿呢。”

    林绮眠：“为什么骂你？”

    许月亮：“觉得我做得太过火了，她还是不支持我转成现在的风格，觉得我没有经验，在胡闹~”

    林绮眠：“不管什么工作，都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不要怕。”

    许月亮顿了顿：“那……林医生今天看的时间不长，有没有因为我风格换了，太无聊的缘故呢？”

    原来在意的是这个。

    林绮眠笑起来：“不，我还是很喜欢你的直播，我准备明天有空的时候，把今天缺席的经典场面都补一遍呢。”

    许月亮：“我没有全部的录屏的！”

    林绮眠：“可是你直播间的姑娘们会录下你每一个有趣的瞬间呀。”

    许月亮：“啊！”

    许月亮：“那你会看到好多我出糗的瞬间呢……”

    林绮眠：“所以有趣啊。”

    “哎呀！”许月亮喊起来，“林眠眠你怎么能这样呢！”

    都叫她林眠眠了，那就是完全不紧张了。

    林绮眠松松散散地跟她聊起来，有了这个假期的相处，两人实在是不缺话题。

    窗外的月高高地悬着，林绮眠望着，道：“那明天就看不到你直播了。”

    “明天你们也要上学上班了嘛~”许月亮道，“然后我本来就是周一休假，因为彩排和录制要两天时间，所以周二也就不开播了~~”

    林绮眠：“直播间的观众要整整两天见不到你了。”

    许月亮：“希望以后也能有这种频率，嘿嘿，直播一段时间，休息两天去干别的工作！”

    林绮眠：“嗯。”

    林绮眠顿了顿：“你那里看得见月亮吗？今晚的月亮很好看。”

    电话那边有了响动，“哗啦”拉开窗帘的声音，许月亮惊喜地道：“哇，真的很好看诶，好大，好亮！”

    林绮眠：“嗯。”

    许月亮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道：“林医生你明天忙不忙呀？”

    林绮眠：“还好。”

    许月亮：“那我给你发消息，不会扰到你吧？就，你不用随时回我，我发自己的，你等闲了想回了再回~一直不回也行！”

    林绮眠：“嗯？把我当树洞吗？”

    “啊……”许月亮愣了愣，局促起来，“好像是哦……我就是，就是没见过世面，明天过去肯定有很多废话想……嗯，林医生不方便的话没关系，我可以记在便签里！等下次我们见面的我再跟你！”

    林绮眠心软得一塌糊涂。

    许月亮就像粘人的动物，你喂她几次食物，获得她的信任，她就想要把柔软的肚皮摊给你。

    想同你分享自己的生活，快乐和窘迫都坦坦荡荡。

    但绝对不向你要求再多，你接受，或者拒绝，她都软糯糯地待在那里，心翼翼地维持着你们之间的关系。

    林绮眠总是会从她身上感受到在意。

    许月亮在意你！许月亮总这么着。

    这让人觉得温暖，觉得舒坦，觉得即使为此付出再多，都是值得。

    “方便。”林绮眠回答道，“你随时发我，我也很想知道明天会发生的事情。”

    你的事情。

    这晚电话挂断的时候，许月亮兴高采烈。

    第二天林绮眠起了床，天刚擦亮，许月亮的消息就发了过来，也是兴高采烈的。

    -【啦啦啦，月亮出发啦！！！】

    -【听这家航空公司的飞机餐味道不错，所以我都没吃早饭！】

    -【才去两天而已，可是我带的东西好多呀~~】

    配图一只大号行李箱。

    -【挑了很久的裙子，最后决定还是穿裤子，比较方便~~】

    配图自拍的一身穿搭，浅蓝色的喇叭牛仔裤，胳膊上带流苏的圆领卫衣。

    林绮眠的指尖摩挲在屏幕上，真想发条消息：看看脸。

    但实在是太猥琐了，林绮眠收回了指尖，长呼出一口气。

    许月亮：

    -【坐上去机场的车了！】

    -【今天天气不错！】

    手机画面一跳，又是一张照片——在车内自拍的照片。

    林绮眠：“……”

    照片拍得看似很随意，随手一抬，在逼仄的空间里，冲着镜头一笑。

    但风刚好把许月亮的发丝撩起，太阳刚好从车窗进来，给许月亮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许月亮没有化妆，但皮肤状态白里透红，健康漂亮得也刚刚好。

    她笑的时候仰着下巴，眉眼弯成月牙儿，人凑得极近，冲镜头比着剪刀手。

    林绮眠觉得，她大概是故意的吧，故意拍成这样，故意发给她这样的照片。

    林绮眠又觉得，大概是上天故意的吧，故意造了个这样的许月亮，故意把她安排到了她身边。

    所以才能如此，轻易地击中她的心脏。

    林绮眠指尖动了动，最终还是回复道：【很漂亮，一路顺利。】

    许月亮就这样霸占了她的手机，霸占了她的心脏。

    林绮眠洗漱完，看到她发的出租车外虚晃的风景。

    林绮眠到了医院，看到她发的巨大的停机坪和排列整齐的飞机。

    林绮眠上班，将手机调成震动模式，揣进衣服兜里。于是，接诊的过程中，“嗡”地一声，她的思绪便飞了出去。

    患者战战兢兢地问她：“医生，怎么了？我的牙问题很大吗？”

    林绮眠勾了勾唇角，无奈地嘲笑了一下自己，掏出手机，暂时将微信消息提示，调成了静音。

    她努力专心工作：“你没事，别担心。”

    终于，到了中午休息时间。

    林绮眠长呼出一口气，摘了手套往外走。

    蓁蓁紧跟在她身后，问她：“林老师，是不是感觉今天特别累，分外地累。”

    林绮眠：“的确有点。”

    蓁蓁：“明明患者其实也不多，手术其实也不麻烦。”

    林绮眠：“对。”

    蓁蓁用力叹气：“唉！看来林老师和我一样，也有假期综合征。看来不管多么热爱工作的人，都有假期综合征！”

    林绮眠停下了脚步：“我不热爱工作。”

    蓁蓁呆住：“啊？”

    林绮眠：“谁热爱工作啊，除非生活里没有别的更热爱的东西。”

    蓁蓁：“啊啊？”

    林绮眠：“我有。”

    蓁蓁一脸懵逼。

    林绮眠继续往前走：“别跟着我了，我今天不去食堂吃饭。”

    当然不去食堂吃饭。

    食堂那么多人，乱糟糟的，会扰她看许月亮的消息。

    林绮眠脱掉白大褂，来到停车场，坐进了自己车里。

    攒了一个上午的许月亮的消息，57条，她要一条一条地认真看。

    许月亮落地了，许月亮感慨B市的天气，许月亮跟她学B市人好玩的口音，许月亮到了电视台附近的酒店。

    许月亮整理行李，许月亮换衣服，许月亮进到电视台的园区内，差点被保安拦住，许月亮看到了下班的明星，凑到了粉丝堆里，跟着粉丝一块尖叫。

    许月亮等了很久的工作人员，终于进到了彩排场地。

    许月亮流程上出现了点问题，没有地方换衣服化妆，于是急匆匆地跑进了洗手间。

    消息到这里就断了。

    林绮眠看了眼时间，距离许月亮最后一条消息，已经过去半个时了。

    -【我下班了。】

    -【你这会在干什么？】

    林绮眠发过去两条信息。

    许月亮没有动静，快十分钟都没有回她。

    林绮眠皱起了眉头，她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一直响到自动挂断。

    林绮眠戴上了耳机，让手机重复拨出，而后，一脚油门，将车子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