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许月亮到家了,林绮眠给她发过去条消息，自觉自己这个聊天的头开得非常好。

    【淋湿了没？】

    湿了就她笨，非得把伞给她。

    没湿就我也没湿,谢谢她把伞给她。

    雨中送伞,自古以来,都是浪漫的情节。

    伞在她这里了，外套也在她这里了,许月亮每天都落下一点东西，什么时候把人也落她这里。

    但消息发出去以后，很久很久,林绮眠都没收到回复。

    医院开了个会，所有医生参加,林绮眠不能缺席。

    手机被她握在手里,来回地倒，台上的领导我再讲三点，三点之后又三点。

    终于，会议进入到了末尾，而她的手机,也迎来了熟悉的震动声。

    林绮眠立马划开了屏幕,正巧看见许月亮的消息,一条一条地往外跳：

    -【呜呜呜，衣服淋了一点点,但回家脱掉就好了~~】

    -【刚才睡着了，昨晚跟薇薇喝了个通宵，那会一下车突然就困得不得了~~~】

    -【睡得好香啊,醒了才看到林医生的消息~~】

    -【还做梦了哈哈哈哈】

    林绮眠笑起来,问她：【梦见什么了？】

    许月亮：

    -【梦见下雨了~】

    -【全身都湿了~】

    -【林医生还是没带伞~】

    -【剩下的不告诉你~~】

    林绮眠：“……”

    这句不告诉你,让林绮眠不受控制地往别的地方想。

    【你故意的。】林绮眠下了结论，发过去四个字。

    旁边的同事撞了下她胳膊：“林医生，叫你呢……”

    “嗯？”林绮眠抬头，发现台上的院长盯着她，前排的好些医生也正转头看她。

    林绮眠：“……”

    林绮眠将手机揣进兜里，低声问同事：“叫我干什么？”

    同事捂着嘴：“让你下对科室调整的看法。”

    “哦，谢谢。”林绮眠站起了身。

    虽然心思一点都没在会议上，但这个问题很简单。

    科室调整的事院里已经讨论挺久了，她随便两句就行。

    就真的只是简单地了两句。

    完坐下，台上的院长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道：“完了啊？”

    林绮眠笑着点了点头。

    院长：“年轻人就是简洁。”

    等院长的目光移开了，林绮眠立马又掏出了手机。

    这次看得没有那么明目张胆，手稍微往下沉了沉。

    许月亮：

    -【就故意的。】

    -【好多事都故意的~】

    林绮眠深吸了口气。

    同事的目光瞄了过来：“怎么了？”

    “没事。”林绮眠收了收手机。

    同事笑起来：“和对象聊天呢吧？”

    林绮眠眉间轻轻上挑，应了声：“嗯。”

    同事的笑一下子就凝固了，瞪着眼睛：“我天林医生你真有对象了啊？”

    “有。”林绮眠回答得很清晰，“以后的联谊会都不能去了。”

    一点可惜的意思都没有。

    以前也根本没去过。

    同事还是礼貌地拖长声音“哦——”了一句，并且道：“恭喜脱单啊。”

    林绮眠勾了勾唇角：“谢谢。”

    会终于开完了，还有人三三两两地要留下来话，林绮眠赶紧从空荡的缝隙中跻身而过，出了会议室。

    有人似乎在叫她，林绮眠没理。

    快步穿过走廊，进了无人的天井。

    雨还在下，天井里的常青树被得绿油油的。

    空气潮湿地扑在脸上，林绮眠目光下落，就看到许月亮发的那句【全身都湿了】。

    林绮眠拨了个电话过去。

    她没法不这通电话，许月亮现在一句话就是拱一句火，将她翻来覆去地架在火焰上烤。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许月亮的语调含含糊糊的，却带着鲜明的笑意：“喂~~林医生呀~~~”

    她这么叫起来，实在是软，实在是甜，那个做作的样子，摆明了就是在等你的电话。

    “还有什么事是故意的？”林绮眠直入主题。

    “啊……”许月亮道，“你电话过来专门问这个呀？”

    林绮眠：“不专门，但要问。”

    许月亮：“我以为林医生是要关心我一下，今天有没有被雨淋感冒呢~~~”

    林绮眠一下子笑了。

    笑声从电话里传递过去，许月亮接受道，也咯咯咯地笑起来。

    她比林绮眠笑得畅快，声音一抖一抖的。

    两人就这么对着乐了好一会儿，许月亮才突然停住了道：“都是故意的~今天都是故意的~”

    林绮眠攥了攥手指，把质问的话得很温柔：“那有什么目的？”

    许月亮声音的：“我今天早上都了，想让林医生看到我不好的地方……”

    “这是不好的地方吗？”林绮眠的笑意又溢了出来，“是不太好啊，老招我。”

    许月亮：“招，招到了吗？”

    “招到了。”林绮眠道，“刚才我在开会，被领导发现玩手机。领导叫我起来回答问题，还嫌我回答得太短。”

    许月亮：“！！！！”

    许月亮一下子慌张起来：“那林医生你还好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上班时间给你发那些消息……”

    林绮眠：“挺好的。”

    许月亮的慌张停住。

    林绮眠：“上学的时候，总有同学在桌兜底下玩手机，玩得哈哈笑。我以前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现在知道了。”

    电话那边陷入了呆呆的沉默。

    林绮眠道：“所以电话来最想和你的是，随时给我发消息，故意无意的都行，好的坏的都行。”

    风把雨丝刮进了廊里，落在林绮眠的身上。

    良久，她听到电话那端铿锵有力地回复她：“嗯！！！”

    这通电话完，林绮眠从天井里出来，一路回到自己的诊室，遭受了不少额外的目光。

    进了诊室门，蓁蓁瞪着大眼睛，抿着唇，一副兴奋的模样，证实了林绮眠的猜测。

    “吧。”林绮眠坐下身，将手机放在键盘旁边，“又有什么关于我的八卦？”

    蓁蓁左右摇摆着脑袋：“老师我能吗？老师我真的可以吗？”

    林绮眠：“。”

    蓁蓁压着尖叫：“林老师你有男朋友了啊！！！！！！”

    林绮眠：“……”

    蓁蓁：“群里都传开了，全在猜你男朋友是谁。”

    林绮眠：“……”

    蓁蓁：“现在候选人有，一，咱们整形科的青年才俊蔡医生。二，上次联谊你虽然没去，但对你仰慕已久，要了你联系方式的隔壁市医院的王医生。三，那个特别特别帅的把玫瑰送到诊室里来的富二代患者。四……”

    掰着手指头足足数了七个。

    林绮眠抬眼看向她，蓁蓁的嘴巴一下子停了下来，人也偃旗息鼓：“林老师你不要生气，我就是……”

    “没生气。”林绮眠道。

    蓁蓁：“！！！！”

    林绮眠：“就是有点失望。”

    蓁蓁：“？？？？”

    林绮眠翻了下桌上的病历本：“没一个猜对的。”

    蓁蓁彻底呆在那儿了。

    林绮眠继续自己的工作，多少有点心不在焉。

    她这次真没生气。

    以前是会有些生气，主要是觉得无聊，因为自她进佑海开始，关于她个人问题的猜测和绯闻，就没停止过。

    但她这次不觉得那么无聊了，她有些理解了这些人的兴趣点，她甚至有些期待，能从蓁蓁的数数中，数出个许月亮来。

    既然长得很帅的患者都能算进去，怎么就想不到长得很美的患者。

    许月亮出现在她办公室里可不止一次，别的人也就罢了，林绮眠对许月亮的优待，蓁蓁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怎么就一点都没猜到呢。

    林绮眠失去了一次她与许月亮关系暧昧的佐证机会，默默吐出了一个字：“笨。”

    对面的蓁蓁已经彻底僵在了那儿，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午饭时间，是林绮眠的休息时间，但也是许月亮准备直播的时间。

    两人发了几条消息便结束了对话，好像回到了之前的某个阶段。

    林绮眠不允许再往回倒，即使脑袋里想想也不可以。

    于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边吃午饭边给黄艺拨了通电话。

    主要内容是许月亮今天干的事。

    尽管省略了很多林绮眠自觉尺度过分的对话，但黄艺还是在电话那端喊起来：“艹林绮眠你成功了，这不是爱情是什么？？？这特么要不是双向奔赴的爱情我把我脑袋卸下来给你当球踢！！！你两也太能磨叽了，但我好爱，我磕得头昏脑胀上天入地！！！什么让你看不好的方面，怕你不喜欢，这意思不就是，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吗！！！！”

    林绮眠唇角上扬：“哦？是吗？”

    黄艺：“你太菜了，亏我站你是攻，居然让人月亮先这种话。”

    林绮眠：“……”

    黄艺：“居然被月亮调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绮眠：“……”

    黄艺：“所以你两昨晚在包厢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来听听，我给你分析分析，看到底是怎么踏出了这至关重要的一步，让月亮突然变得如此攻势凶猛。”

    林绮眠：“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了。”

    黄艺：“#￥&*#￥&*……”

    这一天，是极其愉悦的一天。

    林绮眠就像脑袋里某个火花终于被点亮了一般，理解了许多东西。

    许多恋爱综艺里的东西，许多泡沫偶像剧里的东西，许多叫喊着、大笑着、奔跑着、哭泣着的那些中二青春期的画面。

    下班路上堵车，她看着前面一路延伸的红灯，甚至想给配一首悲伤的歌曲。

    终于下了车，雨雾朦朦胧胧地罩着高楼，她甚至想丢了伞，感受一下落雨的拥抱。

    回到家，她开音响，让音乐充斥了整间屋子。

    投影仪上是许月亮直播间的画面，这会黑着，是她的晚饭休息时间。

    林绮眠便也去做顿晚饭。

    一想到许月亮曾在这里为她忙碌过，一想到许月亮这会大概也和她一样，切菜，火，无聊的烹饪过程便也充满了独特的滋味。

    林绮眠做好了饭，摆上餐桌时甚至调整了造型，以便于拍一张好看的照片，同许月亮进行交流。

    她摘了围裙，拿过手机，手机上却已经有了来自许月亮的信息。

    不同于以往一条一条短短的句式，那是一口气发的一大段话，像一封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来信。

    【亲爱的林医生：

    你好呀~~

    今天工作累不累呀？早上扰了你开会，我很抱歉。但你好像并不想认真开会，所以我的歉意只有一丢丢丢丢！

    虽然你已经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医生了，但你今天下午又同我聊了三次天，所以我还是要劝你努力工作。这样，见到你的每一位患者都可以同我一样幸运，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嗯……拔牙？体验。

    雨还在下，你有没有拿着我的黄鸭？如果又忘记在了医院，没关系，我这里还有很多把伞，赤橙黄绿青蓝紫，你可以挑一个颜色，明天见。

    我很期待明天见。

    真想每天都对你明天见。

    你的，又来故意招惹你的，许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