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耳鸣
罗皓直接挂断了电话, 面上还有没消下来的火气,但看着面前同样冷着脸的迟秋,他还是挂上了几分歉意。
“师弟,这……实在对不住, 早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 我肯定不给你介绍。”
迟秋摇头,沉了口气, “先想想办法吧。”
罗皓摸摸头, 脑子一片空白。
在之前, 他也听过圈里的大公司喜欢找到一些没什么热度的创作者合作, 然后在歌曲发行的时候直接将其除名。
这样的流氓行径, 无非是欺负新人没权没势, 又没钱走法律途径, 即使在网上声讨也只会被压下去, 嘴巴被人捂上, 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个时候, 对方再塞点钱,给点甜头, 新人缺少经验, 又自知不能与其抗衡,想着还不如息事宁人, 于是大多数都会上钩,紧接着对面直接保存“证据”, 反咬一口,告其敲诈,最后身败名裂。
新人在圈里,就是这样的存在。
罗皓叹了口气, 实在没想到运气这么背,这么的概率也能被他们遇上。
“网络舆论是最快的、影响最大的途径,不然我们直接找几个流量大的大V,曝光他们!”
迟秋摇头,“刚才我们才给那边了电话,对方肯定有对策,已经准备好了公关,如果我们的证据不够有力,只会适得其反。”
罗皓也是急糊涂了,立刻就想通了这一点,没有有效证据,空口白牙只会被对面公关成蹭热度。
“我们工作室有长期合作的律师所,我马上去联系,师弟你放心,这事儿是我把你拉下沟的,我肯定全部负责。”
“谢谢,”迟秋微微颔首,“我先回去整理证据。”
迟秋一直都是整理文件的习惯,想要证明曲子原本就是他的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刚和罗皓分头,急匆匆回宿舍的时候,秦砚就给他了电话,他挂了好几次,对方依旧不厌其烦地拨过来,最后一次,他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
“你上次的作业,被人抄袭了。”
迟秋先是一顿,疑惑于秦砚怎么会知道,后又想起那首歌秦砚是听过的,“我知道。”
秦砚听出来他语气中的急切,眼神一暗,“你回一下公寓,证据已经整理好了。”
迟秋一下停住脚,宿舍楼下的奶牛猫猛然冲草丛中蹿出来,他退了两步,心跳加快。
奶牛猫也被他吓了一跳,汗毛倒立,戒备地瞪着他,
秦砚见迟秋半天不回答,以为是他心情低落,于是他声音放低,带着丝安抚的意味,“不要怕,迟秋,我还在。”
迟秋听清了他的声音,攥着手机的手指收紧,良久不言。
奶牛猫像是发现了他没有敌意,渐渐松懈下来,主动来蹭他的裤腿
秦砚发觉手机对面的人状态不对,蹙了蹙眉,直接拿上整理好证据的U盘,随手拎了件外套,一边往玄关走,一边道:“你现在在哪儿?”
奶牛猫喵了一声。
秦砚眸子一亮,“你先在原地别动,我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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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砚到的时候,迟秋坐在花台边,掰着手头的火腿肠在喂猫。
他无暇多想,只是看见迟秋尚且情绪正常后,松了一口气。他阔步过去,把U盘递给对方。
迟秋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他眯了眯眼睛,抬头看过去,秦砚逆着光,轮廓很清晰。
“刚整理好的数据,你看一下。”
迟秋摇摇头,“谢谢,证据链我自己整理过了。”
秦砚手指微曲,“什么时候?”
“刚才,你来之前。”
秦砚收回手,舔了舔唇,眼神有一瞬黯淡,他缓了下,坐到奶牛猫的另一边,与迟秋眼神交接。
“接下来准备怎么做?”他从迟秋手里拿过火腿肠,掰了一块喂给奶牛猫,可对方只是嗅了一下就转头,继续吃迟秋喂给它的那一块。
迟秋一边摸了摸猫的后背,一边道:“起诉,律师看过证据链之后,胜诉的几率很大。”
秦砚蹙眉,不太满意,“仅仅如此?”
迟秋闻言不解,“什么叫‘仅仅’?”
“胜诉之后呢?”秦砚追问。
迟秋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不发声,就不会有人关注这场官司谁赢,更甚者,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这场官司存在过。过个一段时间,大家提起《时间》,也只会和应薇划上等号。
再过分点,还会出现‘我听个歌而已,好听就行了,管他是谁写的’之类的言论。
那他起诉的意义在哪儿。
“我能做到的,也只能到这儿。”迟秋舔了舔唇,依旧很平静,“既然都是胜诉了,被人怎么,我并不在意。”
对不重要的东西选择漠视。
这是他过去十三年学会的规则。
被唾沫星子裹挟的滋味,他尝试过很多次,再多一次,也没什么所谓吧?
再者,入学考试的自由创作截止时间在即,他现在根本无暇分心在其他事上。
可秦砚却皱眉道:“不行。”
还在吃火腿肠的奶牛猫被他这语气吓得一顿,警惕地抬头看了看两人,然后往迟秋身边靠了靠。
秦砚下意识绷紧下颌,颇有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这样任人戳脊梁骨的做法从来都不是他的作风,他习惯了凡事一刀切,从不拖泥带水。
“你好好复习,这件事我来处理。”
秦砚没明他要用什么手段,什么途径,可他眸中压抑着的冷意和怒气分明在描述。
迟秋十分不解,眼神抗拒,“挺没意义的。”
秦砚莫名产生了种一拳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这些天来头一次,他产生了想终止和迟秋对话的想法。
他站起身来,俯视迟秋,眼眸垂下的弧度格外凉薄。
“没意义的事就不重要?这是你在自欺欺人还是妄图麻痹自己?”
完,他便离开。
迟秋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手指传来一阵湿意才回过神来,低头来看,奶牛猫正在舔他手上的残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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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和秦砚不欢而散的那次之后,迟秋手机好几天都爆炸性地涌入信息,就连加上好友后从未发过消息的中学同学都发来了问候。
他也去看过舆论风向,发酵了一天之后,那个叫应薇的女歌手代言全掉,合作方纷纷和她撇开关系,到最后她本人在某博公开道歉,并下架了所有音源。
随之而来的,就是罗皓的电话,那边表示想要和解,希望他撤诉。
迟秋断然拒绝。
挂掉罗皓的电话之后,迟秋直接卸载了所有能联系到他的社交软件。
他的世界终于回归安静。
这就是他眼中的世界,嘈杂、聒噪、脏得不堪入目。
可是现在,他却要欺骗自己,明明厌恶得不行,却要写出所谓的完美公式。
迟秋开始整宿整宿地失眠,截止时间还有三天,他一个音符都写不出来。
于是他开始没日没夜地听歌,试图汲取到一丝灵感,迟秋觉得头顶像是悬了一把刀,似乎只要他一停下刀就会猛然下坠,将他分得支离破碎。
在倒数第二天,迟秋赶出来一首曲子,华丽精致,技巧性与观赏性并驱,可他总觉得,这像是一只没有灵魂的人偶。
秦砚的话一直在他耳边萦绕。
最后,他在网上检索了‘秦时浅’三个字,找到了他的工作室邮箱。
对着冰冷的屏幕,他敲下了一行字,发送了过去。
迟秋取下耳机合上电脑,指尖都在发抖。
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眼下也是一片淡青,元宝在自己的窝里呼呼大睡,窗台的茉莉香和着晚风拂过他的发梢。
时间已经是凌,迟秋依旧毫无睡意,他看了眼手机,上面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来自于秦砚和文尧。
他想了下,最后还是直接划掉,目光却先注意到了通知栏上方的日期。
周五,七夕节。
记忆渐渐回笼,他大概猜测到了秦砚的电话原因。
他沉了口气,眼睫微颤。
秦砚的耐心,似乎比他想的还要好。
他灭掉手机屏,回到床上躺着,元宝感觉到身边一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钻了过来。
黑暗中的视野越来越清晰。
依旧无眠。
乐润了解了前两天的事之后,不大放心他的状态,提前一天和他过会回学校看他。
迟秋本来觉得没必要,但想到秦砚约了他周五要和他一起去宠物医院,七夕太敏感,他不太愿意给对方可以遐想的空间,于是就答应了乐润。
早上刚睁眼,迟秋就听到一阵不太明显的敲门声,开门,果然是乐润。
乐润穿着一身运动装,还带了羽毛球拍,一边擦汗一边抱怨,“怎么这么慢?我都敲了快三分钟了。”
迟秋背对着他,没有回答。
刚好电脑还开着,他舔了舔唇,对乐润道:“考试的曲子我写出来了,要不要听一下?”
乐润来了兴趣,笑着过来拿过耳机戴上。
曲子很轻快向上,很有画面感,只是最后收尾的几秒有些不上来的奇怪。
“整体是好听的,尤其是最开始的那部分……”
迟秋皱了皱眉,有些疑惑,“你怎么不话?”
他只看见对方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只能听见微乎其微的声音。
紧接着,耳腔里传来一阵耳鸣。
整个世界都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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