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一只麻雀引发的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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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迟看见他过来,只是简单的了个招呼,估计是把他默认为男方那边的朋友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正在自己动手,调一杯鸡尾酒。各种酒倒进去,杯中液体的颜色逐渐变成了好看的冰蓝色。

    许迟一边调,一边用余光瞥着君夜,大概是奇怪他为什么一直在这儿站着。思虑再三,许迟向他举了举酒杯,礼貌性的问道:“要给你也调一杯吗?”

    君夜微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不用顾忌我。”

    许迟声嘀咕了几句,继续调自己的酒。

    君夜目光放远,看向舞台上新郎与新娘。司仪正在宣读誓词,新郎新娘即将交换戒指,背景板上落着白鸽。

    君夜有意无意的问道:“她能结婚,你很高兴吧?”

    “是啊。”许迟抿了一口尝尝鸡尾酒的味道,随口道:“我都怕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君夜忍俊不禁,“她长得很漂亮,应该不乏追求者。”

    “光长得漂亮有什么用啊,眼光那么高,谁也看不上,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

    君夜冷不丁的问:“那你呢?”

    “啊?”许迟疑惑的扭过头看他,两眼写满了不解,“我什么?”

    “你有没有喜欢上什么人?”

    君夜在这个温馨浪漫的梦境中,温柔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好像从来没问过许迟爱不爱他,也许是不想听到那个答案,所以君夜一直将这个问题束之高阁,从未问出口。也许只有这样,他还能把自己与许迟的关系置于一种朦胧的氛围之中,不至于撕破脸,刀戈相向。

    但是在梦里,他问出来了。

    他以为许迟会犹豫一会儿,思考很久,但是令君夜没想到的是,他话音刚落,许迟就毫不犹豫、干脆利索的回答:“没有。”

    君夜神色一滞,视线游移了一下,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他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但那双眼睛却莫名让人感到悲伤,好像有什么隐约的情愫深埋于心底,为苍天所不见,被厚土所掩盖。

    君夜轻声道:“…一个也没有吗?”

    “一个也没有。”许迟眸光一片冰冷,没有日光,仿佛灰色的冰原。

    他身后仍然是蓝天碧草,本来柔软的风却凭空凛冽起来,带着寒凉的棱刺,刮起他的衣角与额前的碎发。

    君夜听到他毫无波澜的声音,冷淡而漠然:

    “我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

    ……砰!

    外面夜飞的麻雀一头撞上了卧室的窗户,它晕头转向,使劲儿扑棱着翅膀,又从窗台上飞走了。

    这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晚就显得格外清晰,许迟被惊扰了,身体本能的警惕起来,即使在睡眠中也产生了戒备心。

    于是君夜被强行推出梦境,睁开了眼睛。

    许迟虽然被扰了,但并没有惊醒,还在继续睡着。君夜坐起身,深深的凝视着他。

    许迟长得是很好看的,因为工作的原因,他总是装得很凶,眼神也饱含恶意,但其实他的长相乍一看很明朗,像间偶像剧的邻家男孩。

    这样温情的长相,是怎么出那种冷漠无情的话来的?

    ’我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

    这么,他为许迟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所倾注的所有爱意,都仅仅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君夜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感受到心脏微微刺痛的感觉。那种爱而不得的痛楚,完完全全属于凡人的痛感,在他身上出现了。

    难道许迟是他的劫难吗?

    君夜伸出手,不轻不重的掐住了许迟的脖项。他能感受到对方脆弱的脉搏就在指尖跳动,只要一用力,就能让许迟在睡梦中无声的死去。

    然后他就再也无法让自己感到心痛了。

    但君夜并没有这样做,他松开手,俯身亲吻许迟的额头,低声道:“果然,比起婚约,还是契约更有意义。”

    如果不能爱他,那就必须服从;如果不能把心交给他,那就要戴紧脖子上的项圈,拉紧手中的铁链。

    不管以何种方式,只要能永远在一起。

    许迟的梦境并没有结束,他不厌其烦地低头调着自己的鸡尾酒,而且还没意识到君夜已经不见了,仍旧淡淡的着话。

    不过那种淡然明显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强行装出来的。

    他道:“不过最近有一个人让我挺在意的,出来你也不认识…他确实为我做了很多事,对我也很好,虽然有时候这人挺可恨的,但是……”

    许迟抬起头,这才发现酒桌旁边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四下张望了一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怪了,人呢?”

    ……

    起许迟对君夜的感情,是根本无法具体定论的,也许在很久以前曾经有过单纯的喜欢和亲近,但后来全都被恐惧与憎恨所掩埋了。真相大白时,一切水落石出、尘埃落定后,那种憎恨又全部转换成了对君夜的愧疚——许迟自觉愧对君夜,也十分痛恨八年前那个放弃男孩的自己。

    但是恐惧却是一直存在于心底,无法磨灭的东西。他本能地对比自己的强大的男性存有戒备心,尤其是他对自己这么好的时候,许迟总会无法控制的猜疑: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不恨我吗?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许迟偶尔也会感激君夜的照顾,但更多的是防备:

    毕竟在孤儿院的时候,那个带给许迟一生阴影的男人也曾情真意切的过:老师爱你。

    所以他不敢接受别人的爱,却又忍不住揣摩君夜的心思。他像一只流浪很久的野猫,虽然总是炸着毛,对靠近的每一个人呲牙低吼,但其实内心蠢蠢欲动,想要一个温暖安全的家。

    唯一确定的是,许迟不太愿意跟君夜走,这可不是简单出个国旅个游那么简单,坐车坐飞机就能抵达的。‘另一个世界’,听起来就遥远又虚幻,而且不定永远也回不来了,再也见不到爱德华和安娜了。

    但是时间是无法违逆的,返程的日子一天一天的逼近,然后就到了一月七号。

    许迟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举着手机,手指滑动着相册。他的照片不多,与黑盒成员们的合照就更少,就算有,也很少露脸,基本上都戴着口罩或防毒面具,甚至仅仅有个背影。

    因为他这种职业是不能在手机里存放太多个人信息的,如果他被敌人抓住,手机里的相册可能会给露脸的队友带来危险。

    就连和爱德华、安娜的合影都只有一张,那是一次任务中,他们刚刚爆破了一家贩私工厂,远处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天际。他们三个都穿着黑色的防弹衣,戴着防烟面具,只露出眼睛,他们站在低矮的岩石上,注视着远方的熊熊火焰。

    随行的队友顺手用行动记录仪拍下了这张照片,后来许迟把照片要了过来,一直存放在相册里。

    许迟手指一动,将这张合影设为了手机壁纸。

    门把手忽然咔的一声,房门被开,君夜从外面回来了。

    他一边脱掉外套,一边看向许迟,“过来,宝贝。”

    许迟向来讨厌他这种好像唤狗似的叫法,因此只是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继续玩手机,没有理他。

    君夜微微皱眉,声音冷了下去,“要我重复第二遍吗?”

    那音调明显是已经不悦了,正在给家具盖防尘布的嶙崖顿了一下,有些诧异的抬起了头。

    他敏锐的感觉到有什么微妙的东西发生了改变。虽然他认为侍从遵从主人的命令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许迟显然是个例外,主人也从来没和他强调过要服从,被忤逆时也只是一笑了之,从未苛责过。

    但是现在却有点儿不一样了。

    许迟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冷意,他很不耐烦的站起身,走到君夜面前,“干嘛?”

    君夜笑了笑,眼神又恢复了平时的温柔,他低头亲了亲许迟的脸颊,右手亲昵的揉摸他柔软的耳后,柔声道:“主人回家的时候,你得来迎接啊。”

    许迟扭头避开他的手,看了一眼旁边的地雷,没什么好气的道:“我又不是你养的狗。”

    “也差不多。”

    许迟一愣,眉头紧蹙起来,“喂,你什么意思?”

    君夜没有回答他,几近无视的从他身边走过,对嶙崖道:“都收拾好了吗?我们要走了。”

    许迟不死心的追上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已经回答了。”

    君夜转过头,温柔而爱惜的凝视着他,眼神一如既往的深情,但是好像有些微的地方崩坏了,他平静柔和地道:“你是我养的狗,当然,是最受宠的那一只。”

    许迟满脸的茫然,他也是从这一刻,从君夜冰凉的眸子中真正意识到了,君夜对他的态度已经改变。

    他甚至一时拿不准,君夜口中的’狗’到底是爱称,还是单纯的凌辱性的戏称。

    在他愣神的时候,嶙崖已经将公寓收拾好,君夜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走吧。”

    许迟回过神来,“去哪儿?”

    “去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