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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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周氏还因为宁墨回来而犯嘀咕,可在吃了几天前所未有的美味后,顿时把这些不快抛到脑后。甚至还跟洛英一起认为他是个福星,每天笑的跟朵灿烂菊花一样,恨不得抱着宁墨亲几口。

    老太太的过于热情反而弄得他很不自在,在身体养的差不多,洛英再一次要进山时。宁墨提出,跟她一起进山狩猎。

    能跟他一起洛英自然高兴,一大早起来磨豆浆。又用剩下的豆渣加了些切碎的灰灰菜,团起来蒸成豆饼子。周氏一连吃了三个,又灌上一大碗豆浆,乐呵呵的晒太阳去了。

    只剩下宁墨,和忙碌的洛英。

    他像个人形立牌矗立在院子里,洛英忙不迭的一会儿过来塞给他个筐,一会儿又在里头放把锄头,袋子。弄了半天都要出门了,她一拍脑门,转身进了伙房。再出来时,手里抱着个瓦罐。

    “真是什么?”

    “豆浆啊。”洛英笑嘻嘻的把瓦罐一并放进筐里,又用旁边东西仔细给固定住:

    “一会儿走热了,喝这个既解渴又充饥。”

    宁墨心叹:此女虽然乡野鲁莽,可心思却很是细腻,尤其在吃食上。虽然味道不佳,可也算努力了。

    洛英心:我既然拿了他的簪子,又与他做了书面夫妻,总得让他过得舒坦些。

    当然,二人全然不提他们皆是因为对方容貌而起了那么点好感,才会有接下来的故事。

    水势消退,土地重新裸露出来。

    被水泡过的种子没法要了,泥土也散发出腐臭味。幸而阳光好,妇人们咬紧牙关扛着锄头翻地,期盼快些晒干,赶上播种的最后时节。

    柳婶也在其中。

    她远远的看到了田埂上的一对璧人,那点不满瞬间烟消云散。不得不,比起自己直愣的儿子,眼前俊俏少年郎,的确更配洛英一些。

    她扶着锄头,背上被暖阳晒的热乎乎的。心头突然迸发出对生活的向往,在掌心啐了口唾沫,口中喊着号子。一下又一下,砸在黝黑的烂泥里。

    阳光普照,溪水潺潺,西柳河的桥面被冲刷的十分干净,重新出现在了河面。

    洛英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头顶回身问他:

    “之前,你是藏在这颗树上的吧。”

    宁墨跟着停下,发现竟然走到两人初始的地方。

    那会儿,他也是饿疯了,瞧见个娇俏姑娘抱着吃食,深处鬼差的卷了两个饽饽。没成想,竟成了他们缘分的开始。

    宁墨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我不是有意吓唬你的。”

    “幸亏碰上的是我。”

    洛英歪着脑袋,笑嘻嘻的掐了根嫩柳,在手中不断的甩着。

    那嫩芽随着她的手不断摆动,时而搔在他的脸上,痒痒的,怪怪的。

    偏生洛英还不自知,蹦蹦跳跳像只兔子。乌黑的辫子垂直腰间,随着她的动作跟着轻轻拍臀部.....

    “咳咳。”

    宁墨被自己的眼睛吓了一跳,忍不住干咳几声来驱赶内心的尴尬,却引得前面的少女停下了脚步,三两步跑回他身旁:

    “怎么了?你没事吧。”

    少女独有的馨香犹如是洪水猛兽,宁墨跟着往后退了两步,终于引来了洛英的不满:

    “你这是怎么了?”

    从方才开始,她就觉得宁墨怪怪的。

    眼睛不敢看自己,走路也隔着两人宽。现在可好,更是对她的靠近惊恐万分,好像她能吃人似的。

    宁墨只有用那句“男女授受不亲”来辩解,却引得洛英哈哈大笑:

    “什么叔叔亲,婶婶不亲的,咱们可是夫妻呢。”

    “假的。”

    宁墨垂眸,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耻。

    当初明知道这就是场闹剧,可他还是鬼使神差的应了。虽二人并无夫妻之实,可这婚约,却始终对她名节有损。

    更不该这回走了,又回,惹得她春心萌动,自己却又给不了任何承诺。

    享受着她的付出,却无法回馈她责任,宁墨觉得自己可真渣。

    “真的假的都没关系,再,你的身子我都瞧了,也摸了,还怕什么。”

    “你!”

    宁墨的脸刷的一下,瞬间通红,方才那些个愧疚瞬间被羞恼取代,却又无法重话,把自己噎的够呛。

    “真的,你能回来,我还挺开心的。”

    洛英一抓自己辫子,放在指尖环绕,好似预示着两人之间犹如这青丝,越缠越乱。

    “我知道你不是真心娶我,可相处这些天下来,我觉得你挺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竹桥,才过了水的竹子有些湿润,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有节奏的声响。

    脚下溪流湍湍,击在乱世上飞起几朵水花。岸边青石缝中钻出几丛野花,不算典雅,却也显得乡野村情,别具一番滋味。

    如同洛英一般。

    虽然生的并不算貌美,可就像是一碗其貌不扬的胡辣汤,喝一口下去,辛辣爽口,从心底到身体,都被熨平了。

    宁墨嘴唇蠕动,想若是他日我能成功,定会前来迎你。虽无名分,却也能保你一世无忧。

    可这句话,如今的他,没有底气讲。

    “不过。”

    洛英先下了桥,转过身,颇有些可惜的望着他:

    “不过,我还有更要紧的事去做,并不想沉溺于男色。所以尽管我觉得你人不错,也不能当真与你做夫妻。等你养好伤,想好去处就走吧。在此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你,就当是对你的补偿了。”

    洛英的话让宁墨一时间没转过弯,他还想着要如何报答洛英,怎么变成要对自己补偿了。

    看着宁墨傻乎乎的眼神,洛英拼命解释:“你也不必难过,我知道你也心悦于我,可是我还要找娘和弟弟,不能耽误你的。所以别再喜欢我了,咱们不会有结果的。”

    这下,宁墨彻底是被噎住了。

    日头偏西,残阳余晖。

    周氏坐在院子里,支棱着耳朵,脖子都快要断了。终于,盼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你们终于回来了,哎哟我快饿死了,弄了什么好吃的?”

    “多着呢。”

    洛英得意的把肩膀上的野山羊砸到磨盘上,揉了揉酸胀的肩膀,指挥宁墨:“放下歇歇吧,这一路也可把你累坏了。”

    累个球!

    宁墨简直想爆粗口。

    两人进山后一直在挖野菜,采山蘑,直到瞧见一头啃着草的野山羊,洛英双眼顿时瞪的溜圆。二人配合下,终于把这头移动口粮给抓住了。

    可回来的时候,洛英死活不肯叫他拿。

    美其名曰:你还是个病人,需要好好休养,这点子活交给我就行了。实在过意不去,就拎一下菜篮吧。

    于是,出现了如此诡异滑稽的一幕。

    身材娇的洛英扛着头快跟自己一样长的野山羊,行走在山间道。紧跟其后的,是人高马大的宁墨,像个媳妇儿似的拎着竹筐。

    幸而时间够晚,田埂屋外都没什么人。否则的话,宁墨觉得自己的脸都要丢尽了。

    尽管现在也没好哪儿去。

    洛英吩咐过后就开始头也不抬的收拾起野山羊来。

    腥膻味儿充斥着整个院子,周氏急忙忙阻止:“快生火,遮一下味道。否则一会儿全村都闻到,那可不好了。”

    如今家家户户粮食艰难,她们这又是鱼又是肉吃的欢实,自然是怕叫人知道。

    “闻就闻了。”

    洛英不理,依旧是低头干活。没一会儿,一张整齐的羊皮就被剥了下来。

    “好了,我要切羊肉了,你躲开些,省的把你身上弄脏了。”

    宁墨不做声,往后退了两步。

    不得不洛英料理东西的确是把好手,没一会儿就把一整头羊分割的整整齐齐。又砍下来一大条羊腿,从屋里拿出三条晒干的鱼,准备往屋外走。

    “你去哪儿?”

    宁墨伸手就要拦她,指着她身上:“先换身衣服吧。”

    她身上全是污血点子,整个人腥臭腥臭的,难闻极了。

    “前几天涨水,估摸舅舅家也没吃的了。我给他送些过去,也给弟弟妹妹们解解馋。”

    周氏嘟囔:“你那舅母,哪回你上门不骂咱们家几回。偏你好心,还要送东西,自己家都不够吃呢。”

    洛英这几日心情好,懒得理她。却低声对宁墨解释:

    “别听她瞎,我舅舅是好人,你吃的饽饽,还都是他接济的呢。”

    她不想宁墨误会舅舅一家,就像她不想让宁墨觉得,自己是不舍得他离开一样。

    谁知,他竟然一把拿过竹篮:

    “走吧。”

    “啊?”

    洛英傻眼了,这是做什么。

    “不是要去送东西吗?”宁墨指指天空:“天晚了,你一个人多有不便,我陪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叫洛英的嘴角翘了起来。

    她从屋里又拿出一块儿手巾,在竹篮把手处仔细的缠了一圈后,这才递给他:

    “这么拿着不勒手。”

    宁墨自然的拎了过来,丝毫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也没有去看周氏诧异的神色,以及洛英那明显已经笑弯的眼睛。

    毕竟,出生高贵的他不知道,在涿郡,男子若是主动陪着女子去舅舅家,代表了夫家对媳妇的认可和宠爱。更别提,还拎着羊和鱼这样的厚礼,更是表现出了对媳妇的满意。

    尽管,这东西原本就是洛英准备的。

    所以,两人一个满心欢喜,一个不知所以,一前一后走出了门。

    不一会儿,洛英的脚步渐慢,最后,竟然和他并排走在一处了。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拉的格外长。好似重叠在一起,彼此交融,注定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