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龙基地位于一处临江的钢铁产业园内,末世以后，靠着园内那些钢铁工厂储藏在仓库里的铁矿与煤炭，他们和安曦基地达成长期交易,换了不少物资跟货券，慢慢发展壮大到了现在。

    不过三年来有出无进,铁矿与煤炭越来越少，狂龙基地的领导层没有及时谋求新的发展出路，加上领导层内出了蠹虫，这艘航行许久的大船，已经被腐蚀出了大片的孔洞,等到能源耗尽的那一刻,恐怕就要沉入水底，万劫不复了。

    某座厂房的办公室里,狂龙基地的负责人葛泰正在窗前吸烟，清晨刚下过一场阵雨,太阳还没出来,外面的广场上潮湿一片，雾蒙蒙的，到处都是大水潭。

    天太闷了，哪怕开着窗户也让人难以呼吸，葛泰拧灭指尖的烟头，扬随意扔到了窗外。

    远处工厂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迈着坚定的步伐大步走来，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走到了广场中央，接近了厂房的入口。

    是万明雁。

    她一个人，身边没有吕星孝和吕星礼。

    旁边的助觉得奇怪,“怎么万武神这么快就回来了？”

    葛泰皱着眉，面色复杂难明，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广场上，进入了厂房一楼，他才泄气似的挥，“你去告诉她，我不在。”

    助应声离开，给自己加了加油。可是刚走到电梯口的门禁那里，他就见到头发凌乱的万明雁走了过来，顿时心里一个咯噔，刚刚鼓起的勇气，又不自觉地散掉了。

    “万武神”他腆着脸，谄媚地笑起来，寒暄道：“这次出门您辛苦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葛老大不在”

    万明雁长得很高，再加上脚上那双靴子的厚底，走到葛泰的助面前，直接压过了他一个头，“你什么？”

    回来的时候，她把水喝光了，没办法，前几天实在太热了。这就导致，她从昨晚到现在没喝一口水，嗓子眼里冒火似的，要不是早上下了雨，恐怕她现在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得不到充足的水分，她身上的戾气也重了不少，眼神冷冰冰的带着刺，吓得助脸色苍白，话都在发抖：“咯咯咯咯老大他不在”

    听到这话，万明雁怒极反笑，不屑地瞪了他一眼，“咯咯鸡叫呢，滚开！”

    助怎么敢拦她，踉跄着后退，害怕地贴在了墙上，等她一阵风似的走过，才如梦方醒般跟了过去，嘴里磕磕绊绊地喊着：“真、真的，不在、在”

    万明雁走得飞快，到了熟悉的房间门前，唰地抬起脚用力一踹，那门就跟纸板似的不堪一击，锁头断开往后撞去，发出了“砰！”的重响。

    葛泰正躺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听见她的脚步声进来，不紧不慢地睁开眼，“明雁，你又发什么脾气呢？”

    万明雁嗤笑一声，也没回答，走到另一边的茶几面前，拿起水壶喝了口水，这才转过脸询问身后的助，“怎么，刚才不是不在吗？坐椅子上的是谁，丧尸回魂啦？”

    助脸色难看，下意识地瞥向了桌前的葛泰。

    葛泰也皱起了眉，“好了，别阴阳怪气的，吧，有什么事情？”

    正事要紧，万明雁没跟他计较，从兜里摸出纸块展开，也就是跟钱蓁蓁签订的交易书，放到了葛泰的面前。

    “我订到一批物资了，不过对方要用安曦基地的货券支付，尾款一共600券，你给我写张条子，我自己去领券。”

    葛泰垂下视线，落在了面前皱巴巴的纸张上面。

    交易书是写的，字形优美，整洁干净如果没有污渍跟折痕的话。

    内容倒是像模像样的，还列清了交易物资的清单，只是最后的落款，只有一个正楷的“钱蓁蓁”，以及红印泥下的大拇指指纹。

    葛泰问：“钱蓁蓁是谁？”

    万明雁答：“一个新势力的负责人。”

    他没听过，捏起纸张抖了抖，质疑道：“明雁，你该不会上当了吧？就这种没有任何信用可言的纸张，你问我要六千的安曦基地的货券？”

    万明雁严肃地纠正他：“不是六千，是六千一百。”

    葛泰也不跟她冷脸，语气淡淡地：“基地里没那么多安曦基地的券了，你要付尾款的话，就拿咱们自己的货券吧。”着，抓起旁边的纸笔，开始给她写取款的批条。

    “搞错没啊？”万明雁的火气蹭蹭直往上冒，狂龙基地跟安曦基地长期交易，怎么可能没有那里的货券。而且，就算前段时间戴杰卖掉了物资，可他那里也搜出来不少货券，支付600的尾款绰绰有余。

    她嘭地拍桌，“诶，我，我要安曦基地的货券！”

    葛泰抬眼看着她，忽地扔下笔，“都了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万明雁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耗尽了，指捏得咔咔作响，“你给我清楚！”

    葛泰往后靠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拿去订货了啊，因为万博商埠的事情，其他势力听到了风声，觉得咱们不行了，订货的时候直接要的全款，也不要咱们的货券，那怎么办？我只能拿安曦基地的货券去填”

    万明雁一时愣住了，她站直身体，眸光犀利地打量着面前这位三十多岁的基地负责人，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葛泰移开了目光。

    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不是因为有过感情纠葛，而是因为声望的问题。

    在狂龙基地建立初期，万明雁解决过好几波来犯的丧尸和暴徒，声望正隆，原本成员们都想推举她做负责人。

    可她不喜欢麻烦，有时间也全部用来训练训练再训练，干脆拒绝掉了大家的推举。

    所以最后上位的是葛泰，一个看似稳重谨慎的温和男人。

    实际上，他并不稳重也并不温和。

    至于“谨慎”，准确地，是抠门、家子气。

    刚开始的时候，他表现得非常大方，对待成员们也非常豪爽。等位置坐稳后，他的本性才渐渐暴露出来，借着铁矿和煤炭年年减少的借口，要求所有成员节衣缩食，克扣大家理应分得的物资。

    他那时候可会装了，一把鼻涕一把泪，诉着基地的不易，牢牢占据着道德的制高点。

    成员们被蒙在鼓里，当真了，不仅安慰他，还互相鼓励着展开了一系列节水节电、少食坚持的活动。

    然而领导层里有些人，带着他们的亲属，却在私底下过上了铺张浪费的生活。

    第二年年底，万明雁意外发现，逼着葛泰立即处理。

    当时葛泰满口答应，雷厉风行地把人赶出了狂龙基地，并且安抚住她不要声张。

    万明雁被他骗了，以为处理掉了就会万事大吉，直到最近戴杰东窗事发，暗中审问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当初带头铺张浪费的就是葛泰！

    葛泰表面装得道貌岸然，实际上在权力簇拥之下，他早就变成了自私自利的人。

    当初的证据早就被处理得一干二净，万明雁不知道如何戳穿他的真面目，而且更紧急的局面在等着她。

    为了整个基地，为了那些善良的成员，她只能暂且妥协，尽量帮助基地恢复稳定——毕竟这是她一扶起的地方，蕴藏着她和下的心血。虽然吕家兄弟也总是抱怨，什么放弃算了，实际上出门办事的时候比谁都要积极。

    可如今，往日心血浇筑的大厦即将崩塌，万明雁只剩下了彻骨的失望。

    她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葛泰，视线在他颈间定格。

    想杀人很简单，她一只就能拧断他的脖子，可这值得吗？成员们不知道他的恶行，不定听他死去，还会真情实感地掉眼泪，怨怪她犯下暴行。

    肮脏的人，肮脏的心，就该烂在泥地里面，跟臭虫灰尘为伴。

    万明雁知道他不会签批条，事实上她也不需要他签批条了。

    “这是你选的，不要后悔。”

    话音落下，她拿过桌上的交易书，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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