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游麒的话语中夹杂着根本没有掩饰的嫉妒：“林昭把总控面具给你了？”

    季潜麟点了点耳畔, 面具忽然化作光流退去。

    季游麒有些不甘心，挽了挽袖子：“既然如此，我们去练练手。”

    季潜麟刚刚接受完新一轮强化, 正觉得手痒：“可以。”

    两兄弟转移到了战斗区域。

    这一次不需要陆迦用精神力帮助季潜麟脱离战斗模式, 陆迦就站在外面观战。

    比起上一次切磋，这次无论季潜麟还是季游麒的体能和速度都有明显提升。

    两个人每一次交手都仿佛两只巨兽碰撞，震荡沿着力量隔绝的透明墙壁传递到陆迦这里。

    只是季游麒明显比上一次更占下风。

    又一次被季潜麟击飞之后，他眼眸闪了闪, 忽然泛起一抹红色。

    战斗模式！

    季潜麟冷静地和战斗模式的季游麒交手几下之后，脸上忽然光流凝聚起银色面具。

    而银色面具之后，季潜麟的双眸已经变得一片赤红。

    ……

    陆迦看着季潜麟在战斗模式下冷静地吊季游麒, 眸光微沉。

    现在的季潜麟已经隐约有了日后银王的影子。

    季潜麟站在原地, 周身忽然腾起强烈气势将季游麒击飞的场景, 和银王单凭气势震慑其他丧尸一模一样。

    尤其当季潜麟战胜季游麒后向他走来的时候, 尚未从战斗模式中退去, 眼眸中的赤色带着一如既往的情意, 更让陆迦恍惚有种在和银王面对面的错觉。

    等季潜麟走进, 陆迦才发现, 季潜麟个头似乎高了不少。

    季潜麟也发现这一点：“强化之后体型稍为增长了一些。”

    他忽然弯腰将陆迦整个抱起来，满意地点点头, “这样感觉不错……如果再大一点就好了。”

    陆迦毫不留情地给了他肩膀一拳：“放我下来。”

    季潜麟这才笑呵呵地放他下来，替还趴在战斗场地里的季游麒叫了医疗车, 撤掉面具：“感觉现在已经完全掌控了战斗模式, 哪怕在战斗模式中也能控制自己的行动。”

    陆迦叹口气：“和银王一模一样。”

    季潜麟忽然低头在陆迦耳朵上咬了一口。

    陆迦皱眉：“干什么？”

    季潜麟冷着脸道：“不许在我面前提别人。”

    “那是你自己。”

    季潜麟用鼻子“哼”了一声。

    陆迦想起这货不是第一次对着自己吃醋, 无奈地换了话题：“这次强化的信息没有夹杂私货吧？”

    季潜麟接受第二次强化之前, 陆迦黑入林昭的实验数据, 确定没有掺杂改造丧尸病毒的信息, 才放心让季潜麟进入实验室。

    季潜麟摇摇头：“没有。这次增加的功能是将Alpha气场可控规范化，以及进一步增强耐久。按照监测数据看，我已经可以承受近光速宇航飞船的内部压力。林昭取了一部分我的血，继续研究可以优化的方向。”

    陆迦眸光沉了沉：“接下来林昭给你进行的任何强化都不要接受。”

    季潜麟点点头：“听你的。”

    陆迦这才展颜：“回月球基地吧，我还想继续查一下。”

    ……

    陆迦现在最疑惑的就是，林家明显有问题——月球坠落和银王病毒都和出自他们父子的项目，跟他们毫无关系，傻子也不会信。

    但最奇怪的就是，陆迦黑进两个基地完全没有找到任何信息。

    实验数据和验证结论总不会是凭空出现的吧？

    陆迦觉得有必要重新调查一下林家。

    季潜麟提供了第一手资料：“林家是最晚进入联合议会的家族，而且一开始就作为科研技术部门，负责科研和军事相关发展。”

    “所有核心发展的技术都交给林家，联合议会放心？”

    军事和科技都落在林家手里，就不怕养虎为患？

    季潜麟也觉得有些奇怪：“历来联合议会权力斗争，似乎都没有波及林家。”

    陆迦指尖跳起一丛黑焰：“我觉得武力威胁是个不错的选择。”

    季潜麟摇摇头：“林家人出了名的威武不屈，过去曾经几次有人绑架了林家的研究员，用尽酷刑也没从他嘴里挖出一个字。”

    “最普通的研究员？”

    “对。”

    陆迦眯了眯眼：“那听起来还真是……过于坚强了。”

    他倒不是不相信人有这样强大的意志，但一个家族都有这样强大的意志……

    陆迦搓了搓手指，目光略有些幽深：“我对林家人的大脑忽然开始有些感兴趣。”

    ……

    陆迦和季潜麟再次去了空间站研究所，意外得知，林昭回地球去了。

    “他回地球干什么去了？”

    研究员回答：“林老师在Alpha强化有了新的进展，需要返回地球进行确定和验证。”

    陆迦内心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他和季潜麟对视了一眼：“我们也回去。”

    ……

    返回地球之后，季潜麟收到了通知：“在B市附近出现了不明传染病，被感染的Alpha会强行进入战斗模式，目前造成多人伤亡。”

    季潜麟眸光一凝，迅速看了眼陆迦。

    陆迦神情冷肃，也觉得不可思议：“丧尸病毒？好快。”

    明明季潜麟身上的纳米机器人还没有任何传播的痕迹，为什么已经有丧尸病毒出现了？

    季潜麟当即毫不犹豫前往B市，途中联系林昭却始终联系失败。

    感染“传染病”的Alpha在使用各种方式安抚都无效后，在袭警之时被击杀。

    陆迦调出了这个Alpha的尸检报告，和系统中储存的上一个世界的情报对比。

    果然，就是丧尸病毒！

    尽管这个Alpha死去了，可病毒已经扩散出去，不知道潜伏在哪些人的体内！

    季潜麟手指按在面具上快速浏览着面具中的功能，有些颓废地道：“不行，找不到你的总控能力。”

    如果这个面具真的能控制病毒，或许他就能把病毒收回了！

    陆迦绷着唇：“林昭到底在哪里？”

    季潜麟略略沉吟：“你去找林昭，我去联合议会通报这件事。”

    陆迦转头盯着季潜麟：“你猜这件事，联合议会知不知道？”

    “他们知道，但他们不知道后果。”季潜麟摇摇头，“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告知他们。如果联合议会配合，无论解决病毒还是林家都会简单不少。”

    陆迦和季潜麟对视了一会，唇角忽然勾了勾。

    他忽然想起第一个世界，季潜麟还是秦非恕的时候，一骑当先冲散亡灵领域的画面。

    陆迦颔首，忽然捏着季潜麟的下巴，凑上去轻轻咬了一口：“注意安全。”

    季潜麟反手按着陆迦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一直到陆迦喘不过气，才笑着松开他：“当然。”

    ……

    四个玻璃囚笼中关押着四个双眸猩红、大吼大叫的Alpha。

    林昭蹲在笼子前面，认真地记录着他们的表现：“情感表现失控，这是一个缺憾，应该继续调整……”

    “咔哒、咔哒。”

    脚步声出现在林昭身后。

    “新的试验品送过来了？”林昭随口问了一句，没有等到回复，茫然地回头，对上陆迦的脸，才微微一怔，“安祁？”

    陆迦环视了这件实验室一圈，轻轻挑眉：“手动记录，这么原始的手段？”

    林昭诧异的表情很快冷静下来：“只是做一些观察而已。”

    陆迦扬了扬眉：“你想现在传播的病毒和你无关？”

    林昭摊开手：“你可以尽情调查我的实验室。”

    陆迦已经用系统黑进空间站几遍了，自然知道那边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找到林昭之后，陆迦才懂得为什么任何科技手段都无法搜集到病毒的资料数据。

    因为林昭是用手动记录的方式在进行。

    而这个隐蔽实验室内的装备都是古早型号，还被人为掐断了所有网络，等同于一座孤岛，自然不可能被网络找到。

    问题就是林昭是怎样在将病毒的资料交互的。如果通过网络交互，那一定能够留下痕迹。

    陆迦盯着林昭看了一会，忽然上前，掐住了林昭的脖子。

    林昭呼吸受阻，被陆迦掐着脖子拎起来，双手无力地扒着陆迦的手套。

    陆迦发现林昭这个Alpha的体能竟然出乎意料地轻，力度也非常。

    他精神力环绕着林昭，等到林昭濒死时终于找到了破绽，精神力宛如一把尖刀，向着林昭的大脑狠狠攻了进去。

    林昭有两个大脑。

    并非两个半脑，而是两套完整的大脑。

    一套是天然的人体大脑，另一套则是由无数纳米机器人为核心搭建的人工大脑。

    现在应用在季潜麟身上的Alpha强化技术，其实早就在林家人身上用起来了。

    只是他们强化的并非躯体，而是脑容量和计算力。

    甚至可以林昭本人就是一台行走的大型计算机。

    陆迦对系统道：“扫描林昭大脑计算机内的数据。”

    这一次，终于让陆迦找到了有价值的东西。

    如陆迦猜测的那样，林家人全部都是这种人形计算机，刚出生没多久就会进行改造。

    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在科研方面可以调用自己第二个大脑，数据计算、模拟实验完全没有压力，甚至还可以多个林家人串联提升性能。

    联合议会对林家这么放心的主要原因，就是林家人在改造之后都根植了对全人类完全忠诚的底部指令，如同机器人三定律一样，绝不会背叛人类。

    这次人体强化计划在林宙光之前就已经开始，而且从一开始，就把高传播性纳入了计划之中。

    而且只针对Alpha和Omega。

    陆迦松开林昭，冷静地问：“为什么？”

    林昭咳嗽了几声，吃力地抬头笑了笑：“因为Beta比Alpha和Omega更适应新的世界规则。”

    陆迦扬了扬眉。

    “Alpha和Omega的强化方向太局限了，确实Alpha能够变得更加强悍、Omega能够变得更加长寿，但与之对应的，他们的大脑会慢慢退化。”林昭点了点额头，“根据我们的实验结论，以现有的研究方向，大脑和躯体的强化是互相冲突的。从这方面来判断，我们研究的强化方式看上去效果显著，但其实走进了死胡同。”

    难怪陆迦感觉林昭这个Alpha出乎意料地弱。

    “真正的强化呢？”

    林昭的眼神骤然变得有些明亮：“真正的强化，应该是月球晶体！它能带给人类崭新的、进化一般的力量！超出现有定律的全新未来！这才是强化、不，进化的方向！”

    林昭喘了口气，继续道，“Alpha和Omega承受不了这种力量。Beta不一样，Beta不但可以接受纳米机器人的强化，还能接受月球晶体的强化。”

    陆迦冷冷地道：“难道Alpha和Omega不能同时接受两种强化？”

    林昭摇了摇头：“能倒是能，但Alpha和Omega已经特化了进化方向，想要觉醒新的能力，需要耗费大量的体质强化流程和月球晶体，得不偿失——所以，按照我们的推算，想要人类延续下去，就要放弃Alpha和Omega。”

    陆迦盯着林昭。

    林昭讲述的口吻平淡冷静，坦坦荡荡，似乎完全没有放弃一半人类的罪恶感。

    或许林家人在改造成双大脑之后，真的就只是一台人形计算机了。

    “病毒的作用是清扫Alpha和Omega，同时对他们进行另一个方向的改造。”不知道为什么林昭有问必答，回答得十分坦然，“哪怕只有一半人类，想要脱离行星前往宇宙，都是一件灭绝率极高的事情。相对来，改造死亡后的地球环境，更容易实现。

    “行星死亡之后，主要影响的是气候、地动，以及最关键的……食物。进入寒冰期之后，动植物大量灭绝，人类哪怕靠着异能能活下来，也缺少足够的能量补充。既然如此，就要给人类提前创造好能自动获取能量、可大量繁衍的食物来源。”

    陆迦盯着林昭，脑内闪过了一个猜测。

    系统也想到了那一点，震惊得话都不清楚了：

    【他们疯了吗？！】

    果然，林昭继续道：“既然Alpha和Omega要被放弃，不如回收利用，借用AO之间强悍的生命力，让他们成为新的食物来源。”

    哪怕早有预料，陆迦还是忍不住心惊。

    这已经完全超脱了人理道德的范畴。

    难怪三百年后的世界，丧尸并不是单纯行走的尸体，而是形成了一个新的、能够繁衍的种族；难怪后来再也没有ABO的信息流出，因为病毒将所有的Alpha和Omega都化作了丧尸，只剩下Beta这一个性别。

    陆迦沉声道：“食用同族的血肉活下去的人类，还能叫人类么？”

    林昭笑了起来：“那时候的Alpha和Omega还能叫做同族吗？”

    “显然联合议会没有接受这个计划。”

    “当然不会接受。所以我们私下进行研究。好在需要的技术这些年或多或少都有涉猎，不需要联合议会提供什么援助。而且到底……”

    林昭脸上忽然浮现出一层奇异的神色，“联合议会决定放弃占据一半人类的Beta时，应该有自己或许也可能成为被放弃的那一边的觉悟吧？”

    陆迦淡淡地道：“真正被放弃的人连知道这件事的权利都没有。”

    那些平民的Alpha、Omega、Beta，在顶层眼里无足轻重的棋子，是纸面上的数字甚至未来的储备粮，从来没有被当作独立的人。

    林昭摊开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陆迦活动了一下手腕：“既然这样，林家也做好事情败露被清算的算了吧？”

    林昭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带着一丝叹息：“谁来清算？”

    陆迦眯了眯眼，忽然若有察觉，点开光脑。

    恰好这时候，季潜麟发来一条消息。

    ……

    季潜麟站在月球基地的门口。

    他的进入权限已经被断。

    匆匆忙忙从地球紧急来到月球，季潜麟并没有携带大威力的武器。

    好在他本身就是武器。

    季潜麟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时间点，月球基地刚好在正面——他抬起头就能看到那颗耀眼的恒星。

    尽管现在看上去月球没有任何异常，但季潜麟知道现在月球正在基地武器的推进下，向着地球撞了过去！

    阳光照耀在季潜麟身上，让他的身体微微荡漾起淡淡的金光。

    他走到能够承受核弹级压力的基地大门前，双手按在上面。

    “滋啦！”

    大门宛如高温融化的蜡，逐渐被季潜麟伸手按了进去。

    大门上忽然投影出林宙光的脸，表情带着一丝遗憾：“季少将，如果我现在开启基地的防卫系统，你就会被成筛子。”

    季潜麟不理会他，继续缓慢而坚定地拆着大门。

    “你是林家经手最完美的实验品，将来人类的存亡与你息息相关，你现在离开月球，还能安全活下去。”

    季潜麟抬眸，眸光清冽冷静：“停下你的计划，全人类才能活下去。”

    林宙光摇摇头：“不，人类只能活下来一半……这是联合议会演算分析之后得到的结果。而我只是选择成功率更高的那条路。”

    季潜麟知道跟他话也无用，再次向前一步。

    林宙光惋惜地叹了口气，正要操纵基地门口的防卫系统攻击季潜麟，忽然发现眼前的屏幕黑掉了。

    ……

    季游麒开大门，看着已经嵌入大门大半个身体的季潜麟，骂了一句：“你他妈还是人类吗？”

    季潜麟没有解释，只问：“林宙光呢？”

    “总控室。”季游麒转身一边跑步一边愤愤不平地道，“干这种事我一定会上军事法庭！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等季潜麟解释完，季游麒感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流窜遍全身：“所以，现在林宙光算把月球炸毁，让月球晶体坠向地球？”

    “不止。他要砸中政治之都。”季潜麟冷静而简短地解释，“他召集了联合议会所有成员，介绍改造成果。”

    如果月球坠落砸在政治之都上，整个世界的体系将会直接崩溃！

    “疯子！”

    季游麒再度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骂谁：“快点，我封锁不住林宙光！”

    他们赶到总控制室时，林宙光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季游麒直接向林宙光冲过去的时候，林宙光不知道点了下什么，季游麒忽然直挺挺地趴倒在地。

    季潜麟戴上银色面具，直接用气场将林宙光掀翻。

    林宙光吐了一口血，吃力地笑了起来：“不用这么谨慎……控制其他被改造体其实是在借用你的权限，你才是所有改造体的核心。”

    季潜麟冷冷地道：“停下月球爆破装置。”

    林宙光表情无所畏惧：“已经停不下来了——这颗月球将完完整整地撞击在大陆上，摧毁所有的城市和科技，杀死大半部分的人类，彻底改变整个地球的环境！”

    “为什么要这么做？”

    “人类耽搁在科技发展中太久了，久到忘记人体才是最值得探索的奥秘。”林宙光眼眸骤然明亮起来，“而且Beta、最中庸同时也有最多可能性的Beta，才蕴含人体最强大的力量！Alpha和Omega？都是退化罢了！等月球砸中地面、等Alpha和Omega都变成失去智慧的野兽，等Beta利用月球晶体觉醒新的能力，才能真正扛过行星的死亡！”

    季潜麟看着林宙光的表情难以言喻：“你真的是个疯子。”

    林宙光眼眸中的狂热瞬间消失，笑得甚至有几分和蔼：“确实如此。林家都是疯子，谁让我们从出生开始，就注定是联合议会的‘基石’呢？”

    这句话时，林宙光的口吻中多了几分讽刺。

    季潜麟不再跟他废话，扬手晕了他，操纵面具解除了季游麒的束缚。

    季游麒听完了全部对话，站起身的时候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一眼，随后问：“现在怎么办？”

    季潜麟放下林宙光的光脑，摇摇头：“月球尾部的推进器和炸弹已经开始运行，方向改变不了，也无法停下来了。”

    “那……”

    “那就让月球提前爆炸。”季潜麟冷静地道，“陨石坠落，总好过月球坠落。”

    季游麒瞪大了眼睛，随后很快平静下来：“你的对。”

    他点开地图，“林宙光已经疏散了所有人，我是偷偷留下来的，倒是省了事……我去引爆，你反悔地球。”

    季潜麟一怔，下意识道：“我去……”

    “你不知道路线。”季游麒傲然昂起了头，眼神明亮，“我终于有一次超越你的机会，不要再跟我抢了。”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