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弦最后还是没问。

    谢璟珩摆明了是想占便宜，他才不上那个当。

    反正看谢璟珩气定神闲的，他也不用多担心。

    他定主意不问了，谢璟珩非常的失望，“真不问了？要不我降降价格，三个问题换个吻？”

    陆清弦横了他一眼，“长得美，不代表你就能想的美！”

    谢璟珩但笑不语。

    他是不是想得美，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去实践和证明。

    ——

    余杭他们走了后，不光病房里的安静了下来，仿佛日子也慢了下来。

    没了人闹腾，陆清弦就让程霄云给他带了好几本书来。

    他和谢璟珩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他捧着书读给谢璟珩听，用来发时间。

    这种方式他很喜欢，沉浸在书中的感觉非常的美好。

    谢璟珩也不反感这种相处方式，他现在身体需要好好休养恢复。

    天天看着陆清弦，抱也不能抱，亲也不能亲，日子也挺难捱的。

    等到陆清弦开始给他读书了，就稍微好了点。

    听着陆清弦神色宁静，轻声慢语的给他读着书。

    整个房间里，他的声音不停在回荡。

    让他的心也跟着安稳了下来，耳畔是陆清弦清澈的声线，目光所及是陆清弦清隽的脸。

    他蓦地就会生出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那是在过去的很多时光中，他连想都不敢去想的美好画面。

    他从离开谢家那天起，一心想的就是一定要回来。

    只要他未死，就绝不会放弃陆清弦。

    他抱着这样的念头，死命的去拼搏和奋斗。

    他几乎每天都会想到陆清弦，他们之间的每一分点点滴滴，都被他反复的去来回的想。

    可他唯独不敢想陆清弦放他走的那天。

    他借着酒劲对陆清弦做的，他都会经常去想起。

    他也曾多次问过自己，如果时间能够回去，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还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吗？

    最初的答案是依然还会，后来就变成了不会。

    因为实在是太蠢了，明明有更好的方法，他选了个最愚不可及的。

    狠狠伤了陆清弦，也让他差点万劫不复。

    若不是陆清弦放他走……

    他闭上眼，第一次去认真回忆了牢牢刻在脑海，却不曾拿出来去回忆的那一刻。

    少年踏着月光而来，素来如暖阳般的眸子中，充斥着满满的恨意。

    手却颤抖着开锁，低着声指着门外让他滚。

    他听话的滚了，留下一句一定会回来。

    滚之前，甚至没敢再多去看少年一眼。

    他以为，即使是他回来，他的少年此生也不会再原谅他。

    他告诉自己，哪怕一生不被原谅，也永远不放手。

    不管用什么卑劣的手段，都要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他做到了，也准备好了和陆清弦互相折磨持久战。

    他没想到，能这么快听到陆清弦原谅。

    此时再去想那时的少年陆清弦，眼中确确实实含着的是恨。

    可放他走时，未曾犹豫过一分的举动是什么呢？

    是深深的情啊。

    是他们那时都无法理解到，也没能明白的情。

    是直到时至今日，在千帆过尽后，恨与恩怨全放下，只问本心时，才能看清楚的情。

    错过了十年，让他们更懂如何去爱，明白那份情到底有多深厚。

    这样一想的话，十年的分离，他也终于可以安慰自己一句，不要再去太意难平和遗憾了，可以勉强安慰自己一句有得必有失了。

    “无论你成为谁，无论你把自己变成了什么，那就是你本来的样子。”

    “它一直在你心中。回到杨百翰大学，甚至回到你家乡的那座山，都不会改变你是谁。”

    “可能会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甚至也会改变你对自己的看法。”

    “即便是黄金，在某些光线下也会显得晦暗，但那只是错觉。金子一直是金子。”

    陆清弦声音清浅的读完这一段，将脸从书中抬起来去看谢璟珩，“你觉得这段话怎么样？”

    谢璟珩点点头，“很像是在描述你。”

    “不。”陆清弦歪着头，脸上有一抹思索之色，“我觉得像是在描述你。”

    他着顿了下，又补了一句，“不过，好像也可以用来描述我，和描述任何人。”

    完，他和谢璟珩对视一眼，轻声笑了起来，“但是我还是坚定的认为，这段话和你很贴合。”

    谢璟珩将目光移开点，去扫了眼他手中书的书名，缓声念了出来，“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是的。”陆清弦手指轻柔的拂过书的封面，轻声道：“人们只看到我的与众不同，一个十七岁前从未踏入教室的大山女孩，却戴上一顶学历的高帽，熠熠生辉。”

    “只有我知道自己的真面目，我来自一个极少有人能想象的家庭。”

    “我的童年由垃圾场的废铜烂铁铸成，那里没有读书声，只有起重机的轰鸣。”

    “不上学，不就医，是父亲要我们坚持的忠诚与真理。”

    “父亲不允许我们拥有自己的声音，我们的意志是他眼中的恶魔。”

    “哈佛大学，剑桥大学，哲学硕士，历史博士。我知道，像我这样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无知女孩，能取得如今的成就，应当感激涕零才对。”

    “但我丝毫提不起热情，我曾怯懦、崩溃、自我怀疑，内心里有什么东西腐烂了，恶臭熏天。”

    “直到我逃离大山，开另一个世界。那是教育给我的新世界，那是我生命的无限可能。”

    陆清弦眸光发软，望着谢璟珩的视线无比的温柔，“这是作者的话，是她的亲身经历。”

    “虽然她的是教育，但我依然觉得你和她很像。”

    “阿珩，有了当日的离开，才有了今日的你。”

    “谢家永远不可能成就你，也绝不会给予你翱翔于空的机会。”

    “你若始终在谢家，他们会千方百计剪断你的翅膀，牢牢掌控着对你生杀予夺的权利。”

    “那时的脱离，成就了现在最好的你。”

    “所以，不要再有遗憾。”

    “余生久长，我们还有太多的岁月，去慢慢抚平因为那些错过的时光，而始终耿耿于怀的意难平。”

    听着陆清弦的话，谢璟珩心底有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浮了上来，“阿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