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下午的时候, 李方在长乐街上转了几遭，果然如料想的一样，再没有人家出来将他喊住要订购东西。

    虽然林娘子早就已经跟他讲过, 然而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李方擦擦额头上的汗，将草帽拿下，拿在手里呼扇了两下, 他站在树荫底下瞧着日头不太毒了, 便又整理好了衣裳准备再去转一遭碰碰运气。

    也不知是因为他坚持不懈的缘由，铃声响了第二遍, 有一户人家开了门, 出来将他喊住。

    “你就是那什么快递的伙计？”

    “是同福快递, 请问您要买些什么？”

    穿着郁金香色衣裳的中年女人量了李方一眼，虽然明明眼中透着不屑，却还是遮掩下去, 摸出个钱袋子递给李方：“那亿点点铺子里的泡芙你们可能买到？”

    李方记得林娘子跟他提过一亿点点的，掌柜的与那家有些交情, 于是点了点头道：“可以的。”

    “那好, 明日给我带一些泡芙过来。”

    李方掂量着那钱袋子里的钱不少, 也知道亿点点那店铺里的东西全都昂贵, 瞧着面前中年女人的扮, 也是非富即贵的人家，于是恭敬道：“好的明日我会将东西给您送来。”

    “知道了。”

    那中年女人却也并没有再多问什么，转身回到房子里将门关上。

    李方拿出纸跟炭笔在笔上在纸上勾勒了一遍，确认好人家的地址, 将钱好好的收进怀中。

    瞧着天色，已经有人家升起了炊烟开始做饭，想来不会再有人出来了, 于是收拾好了东西，朝着林家院子走去。

    林五和沈霁已经将上午需要买的东西都买好了，李方踏进院中便见那院中支着一个奇怪的铁架子，底下燃着炭火，林娘子的弟弟林平安站在旁边，拿着蒲扇扇风，林娘子手中拿着几串肉在那铁架子上不停的翻面，瞧见他进门过来了，抬头招呼道：“回来啦。”

    “  嗯，这是下午的订单。”李方将纸张拿出来。

    林五撇了一眼，沈霁已经在旁边瞧出了门道便晚了袖子接手林五的工作，还给人递了个帕子，林五自然而然的接过擦了手，才接过李方手中的纸张，上面只有一处订单，点的是亿点点铺子里的泡芙。

    李方又从怀里拿出那个钱袋子交给林五：“这是那户人家的钱。”

    “好，辛苦了。”林五将纸张跟钱一并收了去，又招呼李方，“你快去洗手擦把脸今日是咱们开张第一天，便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李方原本想要拒绝他家中还有老娘，然而林五已经率先想到：“我还煮了些粥，有些清淡的菜已经在食盒装好了，待会儿吃完饭你便带回去，回家之后就不用自己再做了，今日你走街串巷也是辛苦了，回家之后早些休息。”

    李方还是头一次遇上如此善解人意的掌柜的，当下感动的不知道该什么好，林五一向不大适应应对这种场合，给习郎山使了个眼色，习郎山接收过，拎了酒坛子过来和善的拍拍李方的肩膀将人拉走了。

    陆辰跟林平安回到家之后，看到院中的沈霁果然跟人闹了一通，不过听到沈霁解释后，又叫人像是变魔术般变出了给他准备的礼物，孩子的心情如翻书一般，便很快雨过天晴，与沈霁一同玩了起来。

    见到他阿娘跟别人话并揪了揪沈霁的衣袍，眼巴巴的看着，想要偷尝一块肉吃，实在是他饿的紧了，今日与林平安在外面跑了一天。

    而且阿娘这烤串的味道着实是诱人的很不知道在上面撒了什么香料，那香味儿一下子便迸发了出来，一缕一缕的钻进鼻子里勾的肚子里的馋虫咕噜咕噜的叫唤。

    陆辰双手合十，乌黑滴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人，眼中写满了哀求，沈霁本来就疼自己这个外甥，这下更是心软，瞧着林五没看这边，便悄悄的给人分了一块肉下来，还低声嘱咐着，“心烫慢些吃。”

    因为分给了陆辰，沈霁便又分出了一块儿，递给了旁边的林平安，林平安大概最近到了青春期的原因，人变得有些沉静起来，接过沈霁递来的肉块儿，朝人道了句谢谢，便又自顾自的开始扇风。

    他们今日晚饭准备的早，习郎山又去水井里将冰好的西瓜给拎了上来，用大刀分切成月牙块儿摆在桌上，肉串都已经考好了，还有些从别家铺子买回来的吃，众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开怀畅饮。

    李方自变没了爹，阿娘将他拉扯大，好不容易该享福的时候，却又生了重病，李方便一人承担起了家庭的重任，已经许久没有像如今这般轻松过一晚，一两碗酒下肚后终于恢复了些年轻人的生气，不在那般拘谨。

    林五看着嘴角浮现出笑意，余光瞥见旁边的沈霁，见人吃着烤串而面前的酒碗中酒水却没下去多少遍，侧脸问道：“你怎的不喝？”

    两人凑的近了，烟火气微中又带了淡淡的香气，沈霁咽下口中的肉，解释道：“你不是不喜欢别人喝多了酒麻烦你吗？”

    他一提林五便想起上次他跟习郎山一起在院中喝多了酒，那次后来他跟沈霁抱怨过，想来这人便记在了心上。

    “  这次不算，今日你帮我干了活儿你若是喝多了，我还将你扶到屋子里去休息，想喝就喝吧，今日我也高兴陪你们一起喝。”

    林五端过自己的酒碗与沈霁那碗碰了碰。

    她并不多喝，只饮几口便又继续吃吃自己的肉串。沈霁见此便端起酒碗，将碗中酒喝的一干二净。

    只是不知今日这酒是这酒是掺了水的缘故，还是如何，两三碗过后，他的神智却依然清醒，眼睛亮晶晶的，一点醉意都没有。

    “  喂，你喝醉了吗？”

    沈霁摇头。

    “  可我怎么瞧着你好像是醉了。”林五偷笑，这人眼睛都要木起来了，手里拿着肉串去也不咬，只静静的瞧着她这边像是瞧见的什么宝贝似的，她便是想忽略也忽略不了这道视线。

    李方不便久留，吃饱之后便拎着食盒离开了。

    而沈霁的视线太过强烈，饶是习郎山已经喝多了，居然下意识的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眼中带着探究，还有那两个的，林五不知怎的心中有些羞恼，便伸手一把将沈霁的脸给拍过去嗔怒道：“吃你的！不许再看了，再看便将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奥哦！”

    陆辰跟林平安用西瓜遮住脸。偷偷摸摸的着话。

    陆辰：“阿娘也太凶了。”

    林平安：“凶点儿好，省的以后阿姐被欺负。”

    陆辰自然也是赞同这个法的。

    “”嗯嗯。”

    只不过他在心中嘀咕，就是不知道舅舅会不会被这样的阿娘给吓到，若是他给吓怕了，不敢再心悦阿娘可该怎么办哟。

    ——

    第二日，李方按照约定的时间，将买好的东西给各家送去，他去给赵秀儿家送去针线，隔壁家的婶子正好在一旁摘菜，瞧见李方递来的丝线不错，果然有些意动。

    李方也是个有眼色的，他便没有着急走，还留在原地跟赵秀儿聊了几句。

    直到他家掌柜的因着昨日是他们新店开业第一天，有许多规矩还都没有完善周全，他家掌柜的今早开会商量着，日后等买卖起来了，顾客上午订的东西快的话下午便能送来，也省了客人多等待。

    隔壁婶子家有两个孩子，之前吃过一回黄四铺子的莲花肉饼便记住了那味道，最近这几日又嚷嚷着想要吃，不过黄四铺子离他们这条街远的很，婶子整日里要忙家务，男人又不在家，哪里能得出空来去给孩子们买莲花肉饼，此时看到李方给赵秀儿买来针线，那针线显然是精挑细选过的，倒也不是随便应付。

    身后家里的孩子又在扯着嗓子嚷嚷着想要吃肉饼，隔壁婶子便咬咬牙，从袖子中摸出几个铜板叫住李方问：“那黄四铺子的莲花肉饼，你们可能买？若是能的话便替我买四个回来。”

    “自然能的。”黄四肉饼李方隐约有些印象，好像就开在林家附近。

    于是他便跟隔壁婶子道，“这肉饼下午就能给您送来。”

    隔壁婶子有些惊讶：“下午便能到？不用等到明日了？”

    “  不用正好我今儿个要往那个方向去一趟，顺便便能给您买了，下午您家里便能吃上了。”

    “那倒是感情好。”

    能解决了家里两位祖宗的麻烦，隔壁婶子脸上也有了笑意，两道眼角浮现出皱纹来，又夸了李方两句。

    隔壁婶子不如赵秀而是个内秀的，她最喜好交朋友，交际甚广。想来，若是他这趟生意开始能给办好了，也能给他们同福快递在这街上多加宣传宣传，今日的单子已经比昨日要多了三四单了。

    李方看着自己纸张上写的订单，脸上浮现出笑来，想来过不了多久，他们这铺子便能真正走上正轨，开始挣钱了。

    最后送的是买泡芙的那户人家，因为东西贵重，所以李方拎着的时候都是心翼翼的，生怕将东西给损坏了，让客人不满意。

    开门的还是那位中年女人，她接过李方手中的食盒，并没有开，更没有跟李方多一句结果东西之后便返回房子里，将门咣当一声给关上了。

    许是这户人家性格本就冷淡，李方倒也没有多出什么恼怒，拿了自己的铃铛便接着去大街上转悠。

    之后他又接了一两单的生意，瞧着时间到了便收了东西回家去给老娘熬药，等在家收拾好，又赶着时间去到林掌柜家里，将需要采买的单子给了林五。

    果然，他记得没错那家莲花肉饼正开在林家附近，去长乐街之前他先买了四张肉饼包好。

    林娘子这回出门递给了他两个布袋子，可以交叉的跨在肩膀上，为的便是方便他将采买的东西运送给客人们。

    肉饼是刚出货锅的，他装进身前的布兜子里，然后急忙加快脚程，送去长乐街。

    隔壁婶子正在家里做针线活，听到敲门响了便让家里的大郎去开门，他家大郎今早的时候也是瞧见过李方的看见人出现在家门口，高兴的一蹦一蹦的喊：“娘！娘！送肉饼的来了，肉饼来了”

    隔壁婶子连忙放下手上的针线走到门口，便见李方从自己的布包里将莲花肉饼的油纸包给拿了出来，心的交给隔壁婶子到：“您瞧瞧，黄寺四铺子里出的新鲜出锅的。”

    那隔壁婶子一摸那肉饼还透着热乎气儿呢，确实是新出炉，。再一看李方额头上的汗，想来这人为了赶着热乎气儿跑来的。

    “哥你也辛苦啦！家里有切好的西瓜吃一块儿解解暑气。”

    隔壁婶子让大郎去给人拿，

    那大郎本就是家里最想吃莲花肉饼的，听见阿娘吩咐，急忙跑进厨房给李方拿了一牙西瓜出来递给人，李方推辞两下，那隔壁婶子性格是个直爽的，他推辞不过，便只能接下。

    李方蹲在台阶上，便将那西瓜给吃干净了。隔壁婶子瞧着家里的大郎二郎，眼巴巴的看着她手里的油纸包，便将肉饼一人分了一个，然后剩下的收进了厨房里，放好之后便又出来跟李方搭了两句话道：

    “句不好听的，我刚开始还是不大相信你们这生意的，毕竟咱们这京城也从来没人做着买卖，今儿早上瞧见你给秀娘送来那针线，想来也是精挑细选过的，便作了主将钱拿给了你，实在的将钱给了你之后，我这心里还直着突突，这肉饼虽值不上几个钱，然而任谁被骗了心里都是不大高兴的，可我刚才接过你递过来的肉饼瞧见你这脑门上冒汗，便知道你这郎君是个好的，以后哇家里再有什么需要采买的，便不用我自己再去跑一趟了，你可是每日都来咱们这街上？”

    “每日都来，婶子家里若是缺什么，只管听见这铃声响了，便出门来叫我叫住就成。”

    “  好好！”

    李方正与婶子着话，却见从左边来了一伙人气势汹汹，前面头的便是之前跟他买过泡芙的女人身后跟着四五个家丁手拿长棍。

    李方皱了皱眉与隔壁婶子道了句抱歉，让她回家去，便自己去迎上了那伙人恭敬的朝人行了个礼。

    “你果然在这儿！你这黑心肝的还敢出来做生意，当真是不怕天雷劈，出了门儿被那马车给撞了！”

    这妇人一上来话就如此歹毒，饶是李方平时为人憨厚也感到了不适。

    “夫人何至于此出这样的话？”

    “  那我便问你，那泡芙是不是你帮我买来的？”

    “  自然。”

    “好，你敢承认就好，我家的娘子，因为吃的你送来的泡芙，上吐下泻，现在已然躺在床上起不来了，你怎么办？！”

    李方下意识的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他也跟其他几家送过吃食，并没有听到有谁吃过之后有何不舒服。

    “夫人如何便能断定是我送来那泡芙有问题？”

    “哼，我便知道你是要狡辩，我已然找了大夫确认过了，便是你那泡芙中下了药，坑害了我家娘子。昨日我还看你为人长得一脸老实样，便光顾光顾你的生意，谁知你竟将恩将仇报，我家与你有何恩怨，竟然让你如此害我家娘子？莫不是有人指使你？！”

    “夫人莫要胡，本就没有的事情又何来指使？！”

    “好，你既不承认，咱们便到你那铺子里去叫上你那掌柜的，一起到了那衙门去，让衙门老爷来做主！”

    李方总觉得这中年妇人话有哪里不对劲，然而却不等他反应，那几个身材魁梧的厮便上来将扭住他的胳膊。

    李方想要反抗到底是一人难敌四手被控制住了，而且那中年妇人制住他也不着急的走，反而是大着嗓门在街上一直嚷嚷着他们同福快递送来的东西将人给吃坏了。

    她这一嗓门嚷嚷，将街上许多户人家都给嚷嚷了出来，包括隔壁婶子家一听吃坏了人，隔壁婶子见家里两个郎君还拿着莲花肉饼，赶忙给夺了过来，问人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见两个郎君摇了摇头才松了口气。

    又看李方被人扭制住，皱了皱眉头，然而到底是没敢多话。

    那中年妇人见自己的目的达到，许多户人家都已经听到，便给厮使了眼色，压着人大摇大摆朝着林家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