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衙门里新上任的大人姓刘, 名叫刘克光。

    林五头一回听见这名字时就觉得这人不是个好人。

    正经人谁起名字叫克光，待看到刘大人嘴边那两撇胡子时，这种‘偏见‘就更加深了。

    索性刘克光也不负她所望, 听了那中年女人几句话之后就不分青红皂白的认定林五有谋害人命的嫌疑给抓紧监牢里去了。

    监牢这种地方，无论是在什么时候，环境都不可能好。

    木板子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稻草, 虱子跳蚤老鼠也不知是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潜伏着。

    林五关的牢房上午关押着的犯人才拉去了菜市场口斩首示众。

    大概也是有意要吓唬她, 这间牢房的墙上还带着好几个血手印。

    然而那些人却低估了林五的心理承受能力。

    她从前不知杀过多少星兽，别红色的鲜血了, 蓝的绿的她都见过, 这种场面对她来简直就是菜一碟。

    找了一块略干净的地方, 林五坐下思索着这件事情背后的主谋到底是谁？

    过了没一会儿，捕快带着人进来探监，是尹良和习郎山。

    沈霁知道林五的事情之后, 先是命尹良到林家院子去找了习郎山一趟，然后两人才结伴来到衙门。

    本以为亮出定国公府的令牌之后, 那府衙之中自该放人。

    可是这次这刘大人态度却强硬的很, 林五谋害人命, 要审判之后才能下结论, 不能轻易放人。

    习郎山一听就执意回了趟家将一些必需品送进了牢里, 习郎山告诉林五陆辰住进了定国公府内有沈霁看着让她放心。

    还有便是那刘大人不肯放人的事，也一并告诉她了。

    林五心中早就有预料，点点头道：“我猜此事并非表面这么简单，应该是背后有人故意刁难, 大哥不用着急，现在敌在暗，我在明, 先看看那人下一步想要如何。”

    “  可监牢总归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多待一日，家里就担心一日，你想要查，出去了也是一样能查，刘大人你谋害人命，其他人不知道，咱们一条街上的邻居人总该知道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回去了我就找找人，让大伙儿一块到衙门来给你求情。”

    “  沈霁已经叫尹良带了定国公府的令牌来，可是那刘大人还不放人，显然背后这人身份地位并不低于定国公府才能留让刘大人态度如此强硬，就算是能有街坊们的口供只怕也不能成事。”

    “能不能行我去试试才知道，咱们总不能就坐以待毙吧，还有沈世子他也很担心你，在想办法呢。”

    “往常沈霁常来咱家院子，若是有心人，只要观察一下便能知道。此次我入了狱，不准也是那人的谋划，你们若是为我强出头，不定就正好了那人的圈套。”

    习郎山没想过这一层，“你是那人实际是想要害沈世子？那你在监牢中要心提防着些，还有那些入口的东西。”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不过尹先生回去可以告诉沈霁一声，让他提防着些。”

    尹良应了一声‘好‘。

    “对了，大哥。”林五压低了声音道，“离开之前我交给了辰儿一样东西，若是到时候事情真的变得严重了，你便去问陆辰，他知道该怎么做。”

    “  原来你早就已经盘算好了？”习郎山惊道，不过听林五这样，心中总算是放心一些，“既然你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我在外也安心些，若是还缺什么东西，下次我给你送来。”

    习郎山都快要将她的家当全都给搬来了，林五无奈：

    “  好，大哥也快先回去吧，不用为我担心。”

    ——

    沈霁因为林五的事情，虽然着急却也不再用定国公府的名头到衙门去逼刘克光放人。

    毕竟衙门前人来人往是百姓最为注意的地方，若是被有心人传出来定国公府用全力被迫衙门放人，确实不大好听。

    圣上虽然袒护定国公府，可圣心难测，民间若是传出这样的谣言来，引得圣心猜忌就不好了。

    沈霁等人只能私下想了迂回的法子。

    陆辰在定国公府中被照顾的很好，下人们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少爷，尤其是昌平公主，每日都要将陆辰喊过去话。

    陆辰若是不愿意去，她便会亲自前来，那番邦进贡的水果也是毫不心软的往院子里送。

    然而陆辰却因为担心娘亲根本吃不下这些山珍海味。

    对于昌平公主的热络也没什么反应，当初林五并问过他想不想与定国公府认亲，陆辰是一口拒绝过的。

    他当时虽然年幼，却也没忘了昌平公主是如何为难他的娘亲。

    现在人虽然反过来讨好他，然而陆辰却也不是那等子没心没肺的。

    昌平公主对他的好，陆辰照单全收，却不愿意给人相同的回报。

    他此时心中为记挂着阿娘的安危，听习郎山算去游林家院子的街坊四邻给林五求求情，便也擅自跟了去。

    林五他们一行人虽然搬家的日子不算长，然而秉性使然，也是为了让陆辰受到熏陶培养秉性，一条街上的谁家有什么困难若是求到了林家，他们总会帮忙。

    前些日子有户人家的女儿，半夜里得了高热。

    大家那会都睡下了，还是院子里吞金突然叫唤起来，习郎山点了油灯出来，听了情况后套了车，亲自将那家的闺女送去药堂，又还给他们垫付了银子。

    还有他们街尾有户孤儿寡母，不知道男人是怎么死的，留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妻子，跟四岁的孩子，那妇人平常靠着给别人浆洗衣服过活。

    因为怕直接开口会让那家人觉得尴尬，林五还脱了人假装听迂回将家里浆洗衣服的活儿包给了她。

    因为林家宠孩子，陆辰跟林平安兜子里的零嘴儿从来没少过，那一块玩耍过的孩子每回也能得着一块两块。

    习郎山是个憨厚老实的，便觉得那些人总该能记着些他们的好。

    可是敲响了那户娘子得了高热的人家的门，得来一个冷冰冰的拒绝时，习郎山还没反应过来，那户人家就将门哐当一声给关上了。

    “习叔……”

    陆辰扯扯发愣的习郎山的袖子。

    习郎山回神抹了把脸朝人笑笑：“没事，走咱们去下一户。”

    如此循环，每户得来的结果居然都是一样，有的甚至都没听完习郎山的来意就将门关上了。

    到了最后一户，就是那对母子家，那妇人去河边洗衣裳了，家里孩子坐在门槛子上。

    只有这一家，就算她们愿意答应帮忙也没什么用处，习郎山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孩子叫柱子，滴溜溜的眼睛瞅瞅习郎山又看看陆辰，他手心里捧着块化了的杏子糖，万分珍惜的舔着。

    这糖还是上回陆辰分给他的呢。

    “你们别白费力气了。”柱子声道，“这条街上都是老百姓，没人敢跟当官的作对，以前这条街上有个秀才家受了冤，也有个烂好人去了衙门给他作证，结果也下了大狱，死了。”

    习郎山摸摸柱子的头带着陆辰走了。

    他能怨这些街坊们袖手旁观吗？

    老话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的命又不是命呢，更何况他们与林家非亲非故。

    可是能明白是一回事，感到失望甚至心寒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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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习郎山在外碰了壁，进牢里看望林五一看见监牢的环境就觉得难受，又跑了一趟将家里的凉席还有薄毯也给送来了，林五拦都拦不住，最后就连家里她常躺着的藤椅也给搬来了。

    林五瞧着人在外估计是不顺心了，后来也就不再拦了。

    今儿正躺在藤椅上吃晌午林平安给她送来的葡萄，突然听见墙后一阵动静。

    林五扭头一看，墙根底下隐约冒了光，在仔细一瞧冒出来个脑袋来，吐着粉舌头是吞金。

    “你怎么来了。”林五惊讶，吞金整天除了晚上回来睡觉，白天连个影儿都摸不着，走街串巷的比人还忙活。

    正好林五这间牢房左右的犯人都被拉出来砍头了，倒是也不怕被人看见，她过去撩起裙子蹲下，吞金从洞口钻出来围着人转了两圈儿，鼻子嗅嗅，没在她身上闻到血腥味才算放心，朝着洞口叫了两声，竟然又听到其他的声响。

    一直雪白的狮子狗从洞里钻里进来，连带着后面还跟了两只狗，因为太，走路晃晃悠悠，身上沾了土，后头那个走不稳当一屁股坐趴下，又懵懵的抬头。

    林五：！！！！

    “好家伙！”

    感情这事吞金带着他一家子来探监了？

    林五摸摸那狮子狗的脑袋，又将那两只狗托进手里，狮子狗在一旁看着，见林五拿她的孩子也没什么反应。

    这两只狗一个是白身子黑手套，另外一个头顶上顶了个黑墨点。

    “很可爱。”林五摸了个肉干递给狮子狗，“辛苦你了。”

    正着外面‘昂～昂～”两声，居然是阿胶在外面等急了，探着个大脑袋，想要顺着牢房的窗户往里钻。

    林五吓了一跳：“怎么阿胶也来了？”

    裙子被吞金扯着想要往洞口里钻，狮子狗跟两只狗已经被带出去了。

    林五此时也明白了家里这两个口不能言的活祖宗是来带她越狱的。

    “吞金，我不能走，如果我走了那些在外面替我奔走的人怎么办？习大哥，平安辰儿还有沈世子那边，这监牢困不住我，如果我想走早就已经走了，你们别太担心，回去吧。”

    “嗷呜嗷呜……”吞金不大赞同还是想带林五走，阿胶也在外面‘昂～昂～昂～”的叫唤。

    “好了听话，我不在外面你多看着点辰儿。”

    “嗷呜～” 好吧。

    吞金这才不情不愿的出了洞口，林五用稻草将那个洞口给隐藏住后，听到门外有了动静赶紧道床上坐好，装作一副在闭目养神的模样。

    刘克光道监牢里去见林五本以为能看到人落魄的样子，可是走近了一眼，那模板上铺的是上好的丝绸，桌子上放的是新鲜的水果还有一个的一套茶具，床边还有一个藤椅，过得倒是滋润！

    刘克光：！

    不用想也能知道肯定事手下的人收了好处。

    他冷哼一声，此时也不欲追究，看向盘腿坐在床上的林五。

    这妇人在牢房里呆了好几天了，左右的犯人都诶拉出去杀了，死前痛苦挣扎，也是刘克光特意交代过让林五看到的。

    寻常妇人若是见到这样的场景只怕是要吓破了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

    不过刘克光虽然佩服此女子的心性，可昌平公主那边已经下了令来要人活着进来，却不能活着出去。

    整个齐朝谁人不知，昌平公主身后是有皇上护着的。

    刘克光谨慎微的才走到今天这步，若是因为得罪了昌平公主，自己的前途毁于一旦实在是太过可惜，便只能也便只能牺牲了林五。

    “  你在牢里这些日子瞧着竟是一点儿也不害怕。”

    林五睁开眼，对上刘克光的视线，微微笑了笑：“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我若是表现的胆战心惊，只会让暗地里的人暗自得意，更何况我怕了，那人就会让你将我放出去吗？恐怕不会吧。”

    刘克光叹口气，很是无奈：  “你自己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想来应该也能体谅本官的为难。”

    林五却是冷笑，“刘大人笑了吧，如今我这处境，还不知能不能活着走出这衙门，如何能够体谅你？想来那人已经给您许过好处，刘大人既想得到好处，又想得了心安，这世界上恐怕没有这样的好事吧。”

    “  你这妇人果然伶牙俐齿，想来便是因为这另一张利嘴，得罪了不少人，今日就算是丧命于此，也怨不得其他人！来人，将她拖出去！”

    刘克光招来两个捕快，将林五带出监牢。要当着外面百姓的面，将他堂上行刑以示公正。

    为了将林五的罪证落实，那中年女人果真带来个十一二岁的娘子，因为生病的原因脸上很是虚弱，更有大夫上堂作证，这娘子的病就是吃那泡芙吃出来的。

    如此人证物证俱全，衙门口全都是来看热闹的百姓，其中有跟林五过交道的也只是唏嘘，平时瞧着林家娘子人不错，没想到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全场只有那卖莲花肉饼的夫妻两个，为林五辩解一句‘瞧着他不像是那样的‘，不过他们二人人微言轻，的话早早的便被人群闹嚷嚷的声音给压了下去。

    在齐朝谋害人命是重罪，林五被判了二十大板，随着刘克光从竹筒中将两个红色签子扔到堂下，便有捕快上前要压着林五行刑。

    “住手！”

    “我看谁敢！ ”

    “圣上有令，刘大人速速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