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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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的天不似帝都,偶然落雨便是刺骨的寒凉,这里即便是昨夜落了一场豪雨,第二日依然是暖和的紧。

    宋静嘉穿着一件杏白色交领短款的九羊启泰袄,同色系九羊启泰的织金马面裙。

    发髻间斜着一支琉璃花簪,笔直纤细的背脊后半披着的墨发随着湖风微微飘扬。

    楚策安日夜不停纵马至此,一路追踪,风尘仆仆的来到她今便来游玩的地方,一入目便瞧见的就是这副令他心梗的画面。

    那名叫阿勇的探花郎一身墨色道袍,目光微垂,神色柔和的瞧着坐在对面的姑娘不停地夸赞着他,女子如花的眉眼尽是鲜活,再也不复当初的死寂。

    随后,那阿勇似乎是鼓起了勇气,楚策安听见他:“静嘉,你还思恋你那早死的丈夫吗?”

    宋静嘉心中一顿,随即便是那和往常一般的跳动,毫无波澜:“不思恋了,往昔的时光都过去了。”

    勒云在一旁这一瞬间感受到了陛下的怒意和难以置信,他浑身被汗湿透,发髻都有些结,脸庞上带着连日赶路的疲倦,但都不及那双原本是带着无尽欢喜和期待的目光之中,如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和凄凉。

    他正欲算出声,就被一旁的陛下阻止,他听见陛下沙哑着嗓音道:“找一个离着她近的宅子。”

    “走罢,别扰了她得好兴致。”

    即便是对着旁的男子这样的欢笑,但他如今已然是满心的庆幸,还能瞧见这样欢喜而美好的她。

    楚策安踩着着扬州这片全然陌生的地板,听着耳边不亚于帝都热闹的吆喝声,那远处湖边那清脆的嗓音却是一字不落的传入耳中。

    “阿勇,如今你已经是探花郎,大好的前程在等着你和高贵的贵女可是对你跃跃欲试呢,其他的女子你也不必在意。”

    这句话似乎是给了他垂死而绝望的心脏一丝生机,他的嘴角缓慢的掀起了一丝笑意。

    宋静嘉不是没有感受到阿勇对她的心思,但她只作不知,如今他既是鼓足了勇气想要询问一二,那她也只能以最不伤人的言语出来,好让他死心。

    阿勇自来聪慧,他听见了她的不愿意,也未多,游了湖之后便将船还给了店家,金乌西坠,一对引人瞩目的俊男靓女一边朝着回家的路走,一边相谈甚欢。

    直到淮扬亮起了满城的灯火,两人这才一路回到家,各自休息不提。

    谁都没发现宋静嘉隔壁的院子里如今已是换了主人。

    淮扬的夜晚不似帝都,早早地便有禁宵,这里的夜晚总是湖光十色,人声鼎沸。

    楚策安携带着勒云在夜市里晃荡,他想瞧一瞧她这三年呆的地方,逛了半晌,在一处月老庙面前停下来。

    那近处的摊主一瞧见两人身穿锦衣,气度非凡,更是用力的吆喝道:“大人,可来瞧一瞧这月老栀了,最是灵验了,大人若是买一支放在心上人的床头,能保大人和您的心上人白头偕老呢!”

    楚策安自来是不信鬼神之的,但却在听这贩如此道时,心中却是犹如他时瞧见的那些苦着脸的男女一般,对着那诺大的佛祖祈求他们通过自己不能获得的地位金钱或是改变的现状。

    自他心中讥讽,与其花费时间去来求什么劳什子神佛,不如实际的去想一些办法来改变。

    但在这一刻,他却是奇异的和以往冷眼瞧着的人心绪一致了。

    这一身他自天堂落入尘埃之中,浑身血雨伤痕爬上了那顶峰,却在路途上丢失了自己最为重要的人。

    如今他心中明了她今日里的那话并非假意,怕是真的对他没有留恋了。

    勒云瞧见陛下在一簇几乎没有什么不同的月老栀中,细细的挑选了一支,他连忙问了价格,随即递给贩一颗碎银子。

    当天夜里,等着繁华终于落幕,那一轮弯月也掩藏在薄云之后,一个黑影悄然落入寂静无声的院落里。

    他伸手轻轻推开原本锁着的门,一晃路过睡在间榻子上的秋月,直到走到内室里呼吸轻缓的宋静嘉床帏前。

    那他三年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气息竟让他一时间恍了神,犹如一个傻子一样生怕是自己这三年以来的无数个梦境,他不敢去伸手,也不敢有动作,生怕就想以前的梦一般,只要他欢喜的想要拥抱她,那梦就会破碎,接着便是在那大内之中无尽的黑暗与孤寂。

    最后,他就像是个无数被惊醒的梦一般,伸手撩起了那遮挡住她全貌的床帏。

    这一次,再也不是一眨眼就瞧见的是自己诺大的寝殿了,一张清丽无双的脸映入他的眼眸里。

    万千的青丝披散在瓷枕间,如花的眉眼不似白日里鲜活,但却是沉静的,舒心的。

    “我错了,姐姐。”

    他克制住自己巨大的冲动想要将熟睡的女子拥入怀里,将手里紧紧捏着的树枝放到了屏风上,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只是回了院子里,他坐在床榻上,毫无睡意,在黑夜里犹如一座雕像,静静地坐了一夜。

    宋静嘉昨夜又是一番好眠,如今仗着祖父给的基业和自己瞧着参的股,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由着一个秋月前儿瞧见人牙子在骂一个丫头,心一软就将那八岁的丫头买了回来,如今在学着侍奉宋静嘉早起。

    是侍奉,其实她哪里会做什么,宋静嘉也不在意,算是在逗弄孩儿,自个儿算是在自力更生穿着衣服。

    那丫头却是勤奋肯干,瞧着主子自己在穿衣服,就上前将垂着的帐帏撩开,站在床边撅着屁股用力的将绣被铺直。

    她被爹爹卖掉被人牙子拴着个绳子到处贩卖的时候心中即便是想着有个好人将自己买回家,只要能给口热饭吃那就是好的。

    那里能想到自己竟然是可以到这样好的犹如仙境一般的地方呢?

    她得用力的表现自己,不辜负主子和秋月姐姐的好心,还有这样显得自己有用一些。

    她收拾完了被褥,又开始收拾床头上的屏风。

    “春华,你可仔细些,心摔着自个儿,那些高的地方哪里需要你去擦灰?”秋月上前阻止到。

    却不曾想,那丫头竟是一把抓住了一根栀子,一脸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呀?”

    秋月先是一把将她抱下地,接过她手里的树枝,同样一脸的疑惑:“这屋子里的哪里来的树枝?”

    宋静嘉瞧着对面的两个丫头如今是越发不管自己这个主子了,特别是这个秋月,自从收了春华这个丫头,现在是一心扑在了这个丫头的身上,那里还管她琯没琯发?

    她将发髻松松的挽着,自个上前瞧了眼那树枝,了然的道:“这可是淮扬的特色,名字唤作月老栀,传啊,只要将月老栀放在心爱之人的床头,两人就会白头偕老。”

    秋月:......

    春华一派的天真烂漫,闻言之后双眼发亮,不管不顾的问道:“那是有谁喜欢姑娘,把这个栀子放在姑娘床头的屏风上....”

    春华着着自个儿也发现了不对劲,即便是她自生活艰苦,但她也知道宋姑娘不像她,这般的流离失所,别和男子睡一间屋子了,她甚至和野狗抢食。

    不过像宋姑娘这样的女子,闺房岂是男子能进的?

    倒是宋静嘉毫不在意,她脑海中划过阿勇昨天那张羞的红紫的脸蛋,心里叹了口气,道:“且不我睡觉向来浅,就是我睡昏了过去的话,秋月还守在外间儿睡的呢!”

    秋月对自己向来很自信,即便是不自信,在春华这丫头面前她也得自信起来,但瞧了眼手里的树枝,她有些犹豫的问道:“那这月老栀是怎么回事儿?”

    宋静嘉拿过她手里的树枝,转身慢悠悠的走出内室,将树枝随意的丢在了院子里的树下,声音清冷:“许是以往咱们搬进来时就没注意吧。”

    当初这宅子是一家富户的一处宅院,因着儿子被派往另一处做父母官,于是就干脆一家四口全跟着搬了过去。

    这宅子屋子被保养的很好,宋静嘉当时也想着节约,就只是扫了一番就住了进去。

    她这样,也不是没有理由,这屋子住的是原本的老两口,依着这淮扬的习俗,也不是不可能那老汉为了讨妻子欢心而放上树枝。

    下午间的时候,阿勇过来将最近的帐册子抱过来。

    远远地在抄手走廊他就瞧见了她,大中午的她素手端起一杯清酒,那白皙的脖颈扬起一条美好的弧度,红润的唇接触到那那白玉杯子时,瞬间被杯子里的琼浆沾湿,那抹沾了琼浆的唇红的晃眼,刺的他眼睛都有些疼,他匆忙的低下头,心里突的又想起来昨日她话里话外的拒绝,心中更是艰涩。

    他未曾见过那被分。。尸的亡夫,但也曾听他的哥哥和嫂子过那般的风光霁月,俊美无双,怕是他比不了的。

    可他不想比,他只想和她在一起对她好而已。

    他也不会学习竹林寨的习俗,不介意夫妻之间与他人有亲密关系,甚至不介意孩子是谁的。

    他也是这样长大的,他和他哥哥都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但养育他和哥哥长大的,只有一个父亲。

    深深吸了口气,他想到此处,心中给自己垫了底,至少现在静嘉也没有瞧上旁的男子,他算是她的第一个徒弟,这样的关系早就比别人更近一步了。

    日久天长,水滴石穿。

    作者有话要: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