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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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策安。”她声音如低喃。

    那身影却是犹如幽魂,随即消失不见。

    就像是她的错觉一般,偏偏她就是知道,他来了,而且是记起了往日的一切。

    院子如以往一般的沉寂,但她的心却是升起一股无力之感,如今的她确实是不喜欢他了,而且生活这般的安逸,远比在帝都生活的舒畅。

    淮扬的晚风即便是拂面,也带着江南的柔情,也不冷,渐渐地她瞧着远处的灯火困意袭来,竟是就这么靠着窗户就睡着了。

    而隔壁早已消失在她视线里的人影此刻斜斜的依靠在两座院子里的墙边,神色冷峻,漆黑的眼眸半垂。

    直到听到隔壁院子里的女子的呼吸渐渐的轻缓了下去,他才站直了身子,随即轻车熟路的落到了她的窗户前,轻轻飞身进入,在她案桌上香炉烟蕴缭绕,他手指轻弹,将一丸安神香弹入其中。

    这是他在这三年里每每难以入眠时的救赎。

    随后瞧着呼吸越发轻缓的睡颜,弯弯的柳眉,素白的面容,那挺翘的鼻梁,还有那微微裂开缝隙的红唇。

    他的目光贪婪,又克制而珍惜的瞧着目光下的女子,顺着她的白瓷般修长而纤细的脖颈一路瞧下去,直到她的腹部。

    他不禁伸手轻轻地用手指在她纤薄的长袄上轻轻地触碰。

    这里曾经孕育着他们的孩子,一个在他(她)父亲犯错的时候怀上的孩子,竟是连面也瞧不见,就这样仓促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一生他早年丧母,父亲视他为牲畜,母舅更是给他下毒,只有宋静嘉还有秋月一心一意待他,可他是个畜生,即便是被下了药,在重新遇见她后,竟是这般的亏待于她。

    楚策安轻轻地将她抱起,那温软的躯体落入他怀中的一瞬间,那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充斥了他,甚至在这一瞬间,他有种即便是立即死了,他也是甘愿的。

    第二日,宋静嘉端坐在床上目光怔愣,随即转头瞧着早已关上的窗户轻轻地勾起了嘴角,只是那带着了然意味的笑意却是没有在她那双秋水剪眸里浮现罢了。

    秋月在一旁教着春华伺候她,瞧见了姑娘的这副模样,疑惑的问道:“姑娘为何这般冷笑?”

    宋静嘉却是不答,转而道:“秋月,你也老大不了,这么仔细的教着春华,是算让春华替换你,你好找个好人家给嫁了?”

    秋月自是知晓姑娘在逗弄她,其实早在初来淮扬时不是没有人家找媒人来媒,甚至也有乡绅之户,但不知为何她总是心中不安,即便是姑娘也觉着人家好的时候,她也是借着侍奉姑娘一生来拒绝。

    这是真话,但她心中却是难安,她知道是为什么,但却并不想要要求,或者是告诉那个人。

    那人身在大内,周围有着无数的漂亮的宫女们,还有她眼睁睁的瞧着公子和姑娘那样似海的情深,如今却也是走到了这样的结局,她和那男子也就是那男子不甚明显的暗示罢了。

    甚至于连什么承诺都没有。

    她一直这么想着,压抑着自己,直到昨日里又再一次瞧见了他,今日又被姑娘这样问。

    她竟是一下难以控制自己,颇为仓促的垂眸,嘴里学着往日里胡乱的答到:“姑娘些什么呢,怎的这般爱趣自个儿?”

    看到秋月这般的怀。春神色,宋静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秋月自她出生就陪着她,陪着她渡过寺庙里的幼年生涯,陪着她失去外祖父的那段艰难时光,后来在帝都无数人厌恶她,设计她,秋月也是无怨无悔,忠心耿耿,当初她只顾着自己悲伤,假死都是在秋月的帮助下完成。

    如今瞧着她这副模样,她怕是当初在京郊别院就已经和勒云有了情谊。

    秋月上半辈子一直围绕着她在转,两人早已经超越了主仆情谊,她更是将她视作了姐妹。

    她的脑中又想起了昨晚的那抹身影,随即轻笑一声,既然他羞于见她,那她也就装作不知罢了。

    只是秋月怕是日后要和勒云在一处,她免不了要和他相见。

    宋静嘉是想着凭着他的愧疚,应该是不敢做什么,但等她习惯着去学堂的时候,却扑了个空,那看门的侍从一无所知,只是交给她一封信,那信里字迹仓促,显然是赶着时间而作的,信里简单的道所有的竹林寨学生都回了竹林寨,言语之中尽是不甘愿和难受。

    宋静嘉又去了竹林寨里在淮扬的暂住地,敲了半天的,门也是无人回应。

    宋静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心中顿时激起一股燥热的怒火,也不知从何时心中就堆积起了,只是这是方被猛地点燃。

    她满面的怒容,随即又缓缓地变为了面无表情。

    竹林寨这帮人一开始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如今相处了三年,也是他们照顾于她和秋月,不然就凭着她们主仆,又是两个涉世未深的女子,那里能在淮扬生活的这样顺风顺水呢?

    竹林寨的人如今好不容易在外世安了家,他们身上的质朴和韧劲推着他们不断地进步,如今楚策安却是无视这些,为了一些可笑的理由竟是将他们逼回了竹林寨!

    当初一心一意是要改变这天下的男子,如今却变成了随意操控这天下的罪魁祸首!

    她撑着秋月的手复而踏上马车,冷着嗓音道:“回府。”

    下了马车后,宋静嘉却是直接走到了隔壁的院子门口,在秋月和春华呆愣的目光中,那门口候着的侍卫却是恭敬地给她行了礼,接着就上开了门。

    宋静嘉心下冷笑,直直的冲了进去,走到那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而端坐在院中,身子也格外的笔直。

    “民女,宋静嘉来给陛下赔罪!”

    着竟是就这样双膝跪于石板上,双手合十以头抢地。

    楚策安原本欢喜得面容犹如面具瞬间僵硬在脸上,随即鄙视一寸一寸的龟裂。

    宋静嘉却是不顾,她一字一句俱是戳心。

    “陛下,您当初离开了民女,曾言语不负民女,后许是知晓了民女不配,亦是冷淡了民女,民女自知卑贱,但民女亦是想活,便在竹林寨的族人们的帮助下,在这淮扬肆意的活着。如今民女知晓自个儿是犯了欺君之罪,但如陛下这样的天子,也是该明白,竹林寨之人天真善良,他们什么都不知晓,陛下不该降罪于他们!”

    宋静嘉道此处,心中的愤怒逐渐被淡化,只觉越发的凄楚,她从未做错什么,为何她身边愿意爱护她的人都一个个的被剥离她的身边,让她陷入这等孤苦的境地。

    “陛下,我和竹林寨的所有人并无特殊关系,即便是阿勇,他也是犹如陛下一般,是我一心一意教学的可塑之才罢了,少年怀春,他只是不懂,以后他的视野开阔之后,自是知晓那些个豪门贵女个个都比民女好,就如陛下一般,民女自出生虽落于侯爵之家,但却命途多舛,能得这三年的肆意,民女才知什么叫做舒坦,陛下,求您,求您看在我的一番教导之恩上,放过我,放过我身边的良善之人吧!”

    宋静嘉话闭,跪直了身子,目光垂下,并不直视天颜。

    而楚策安只是一语不发的听着她的这一番锥心之语,她虽句句将自己压得很低,但却字字都在嘲讽他狼心狗肺,不知好歹。

    甚至于在她的面前,她早就将他视作了洪水猛兽。

    他僵硬的面容一片片的碎裂,心口犹如被最锋利的剑猛地戳开,又极度缓慢的绞杀着,没有猩红的铁锈味,而是一股子的酸涩猛地自心口席卷,将他整个人淹没。

    “姐姐。”他颤抖着嘴唇,低哑着嗓音唤道。

    “你竟是这般的想我?”

    宋静嘉不为所动,她冷声道:“陛下,您折煞民女了,民女从不敢妄测帝心,明女只是瞧着陛下所作之事,做出的结论而已。”

    楚策安一时无言,心中却是犹如被狂风肆虐,原本欢喜的心如今只剩下满目的疮痍。

    他听着她那阿勇和他一样。

    他知自己不配再去置喙什么,但他控制不住。

    “姐姐,你,我和那啊勇一样?”

    宋静嘉蹙起好看的眉头,回答道:“陛下,您和阿勇都是我用心在教导的学生。”

    楚策安神色冷峻,那一寸寸龟裂的神色如今早已收拾好,他:“一样啊,我竟是不知道短短的三年时间竟是比过了我和姐姐在那寺庙里的十年!”

    “果真是天下鱼米之乡的淮扬啊,姐姐,那般孤苦的寺庙待着怕是难受吧,哪里有这里这样的肆意热闹呢?”楚策安冷着嗓音问道,神色竟是带了几分的讥讽。

    勒云在一旁焦躁难掩,陛下明明是连正大光明找姑娘清楚都是不敢的人,如今却是为了姑娘的几句讽刺之语就口不择言。

    他几度想要开口话,却又踌躇,最后还是瞧见了随后赶上来的秋月,心中的冲动压过了心中的踌躇。

    “宋姑娘,宋姑娘!”勒云开口道。

    “奴婢知晓姑娘着急,但或许姑娘是误会了陛下呢?”

    宋静嘉闻言一愣,目光骤然抬起,却只见楚策安冷硬着脸,声音更是含了冰渣:“姐姐先是怎么想的,朕就是如何做的!”

    勒云心中焦急,这两人好不容易相遇,他亦是知晓陛下这三年的日日夜夜又是如何渡过的,他到底是大着胆子开口道:“陛下,陛下,宋姑娘也是一时焦急,这三年来您日夜难安,做奴婢的也是担忧不已,如今您能和宋姑娘再次相遇,亦是难能可贵,那些竹林寨的人可是姑娘的救命恩人,姑娘也是因为这样才如此的揪心,您自来圣明,奴婢这样的人都知道姑娘对那阿勇没有任何的心思,跟别陛下了。”

    勒云话一完,整座院子陷入了寂静,楚策安闭了闭眼眸,他疾步上前,将跪在地上的女子用力的扶起来。

    宋静嘉很不适应,几欲躲开。

    楚策安却是现行松了手,目光晦涩的往后退了半步。

    淮扬的天变就变,原本还日光上好,晴空万里的天,突然就乌云密布,一道闪电自天空中犹如银剑穿过。

    楚策安清清楚楚的瞧见了她眸光中的冷意和拒绝,他素来笔直的背脊此刻却是疼的想要他佝偻,那坚定地步伐更是带了些踉跄。

    冷风席卷起他的衣角,他再次开口的嗓音变得格外的干哑:“姐姐,我刚才的话并非我内心的真实所想,自我知道你...我每每入眠都异常的艰难,但梦中却是我无数次的救赎和绝望,你总是在我想要触摸之时便消散不见。”

    他的嗓音格外的真诚,那言语之间是她从未听过的辛酸和绝望。

    如此近的距离,她亦是瞧清楚了他眼底的崩溃和痛楚。

    她想,他定是内疚的。

    她无意报复于他,或许一开始的时候她也想过报复,但如今体会到了好日子,她是个不争气的,她只想好好地过着自己的这样肆意而舒坦的日子,于是她开口道:“陛下,民女知道了您的心思,但如今世事变化,您也瞧见了我不光没有死,甚至是活的比我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快乐,我是抚养大了您,句不要脸的话,我也算是对您有养育之恩,但同时,民女是个不懂规矩的,也欺骗了陛下您。”

    楚策安似乎是知晓她接下来要什么,他猛地断他,道:“我不在意,我不在意姐姐欺骗我,这都是我活该!”

    宋静嘉猛地顿住,随即有些茫然。

    她心里想得明白,楚策安定然是心中有她的,但她恐惧于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他,那种舍身求爱的无助之感,她不会再去体验第二次了。

    天空一道惊雷后,便是绵绵的细雨,清凉的雨滴湿了两人的发髻,亦是湿了两人的衣服,她婉拒了勒云递过来的披风,她一字一句的道:“陛下,您想起了一切,也想起了您对民女的情谊,这是民女以前求之不得的事情,但时过境迁,民女如今不再将自己囚禁在哪不见天日的囚牢之中,您是陛下,自是可以像以前一样不在意甚至是作践民女一样的强行要求民女伺候于您,但您觉得这样可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

    嘿嘿,够虐男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