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无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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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整个大成宫灯火通明, 禁军来来往往,带走了不少人,弄得宫中人心惶惶。

    竺元风跪在地上, 脸上仓皇,内心却格外平静。

    事情在严刑审问之中很快就清楚了。

    景王妃从宫外与景王互相传递东西,这事根本瞒不住, 从守宫门和景华宫的侍卫,包括看押的太监在事发之后立刻就招了,所有人都指认到了竺元风身上,没有这位皇帝面前的大监指使,他们根本不敢通融。

    而这点竺元风也没否认,他本想解释一二, 但是最终什么也没, 磕头请罪,“奴才该死,奴才有负皇恩, 请皇上责罚!”

    七在一旁听了, 连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解释, “皇上, 竺公公心软,见不得景王妃一而再再而三地苦苦哀求, 这才勉为其难答应的, 东西都好好检查过,只是一些吃食和针线,没有别的, 请皇上明察!”

    “好大的胆子, 皇上三申五令, 不得让任何人接触景王,竺公公心软就能不顾圣旨,私自妄为吗?”秦海在一旁听着,冷笑道,“怕是借此机会,暗度陈仓吧!”

    竺元风听着抬起头来,“奴才没有!”

    “没有,那这是什么?”秦海手中拿着那份信,“这就是禁军在内侍福身上搜出来的!”

    竺元风一看见那封信,顿时脸色一白,“不可能……奴才下令不得夹带纸张,福没我的命令,怎么敢……”

    “半夜三更出宫,若非万统领恰巧碰上,命人搜查,这信怕是得到太子殿下手里了!”秦海振振有词,他看竺元风百口莫辩的模样,心中一阵畅快,“还敢你没有外心?”

    太子殿下四个字让顺帝眯起了眼睛,神情阴霾,这显然是他的逆鳞,谁触谁死。

    他暂时动不了刘珂,那么别人就得付出代价!

    竺元风仿佛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匍匐往前,抓住了皇帝的衣摆,乞求道:“皇上,奴才一向忠心耿耿,跟太子殿下从无任何关系,您信奴才啊!请您将福带过来,奴才请求当面对质!还有景王殿下,奴才的确一时心软,答应景王妃送了东西进来,只是为了全王妃一片思念之情,也请求与景王对质!”

    竺元风指天对地好一通发誓,他至今为止也不知道景王究竟写了什么,倒也不算谎。

    毕竟是在身身边这么多年了,竺元风也从一个少年郎长成了俊朗青年,就是养条狗都有感情,更何况是身边人。

    顺帝看着他眼中含泪,吓得不知所措,一脸苍白绝望的模样,稍稍动了一些恻隐之心,应了,“去,将景王和福带回来。”

    竺元风闻言眼里带上了希翼,秦海看着心里嗤嗤一笑,面上恭敬道:“是。”

    景王还等着刘珂跟皇帝你死我活,他压根没想过,福那么信誓旦旦,居然连一夜都没过就让人给抓住了,秦海带着人来道了始末之时,他还没回过神。

    秦海也不客气,告知了一声圣喻,就带人搜查屋子,不一会儿就将刘珂写给景王那份还没焐热的信给翻出来了,往景王妃送进来的篮子里一放,接着不阴不阳地:“景王殿下,请跟杂家走一趟吧。”

    景王膝盖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他在景华宫装聋作哑,没想到却阴沟里翻船!

    刘珂这太子究竟是怎么当的!

    半个时辰不到,秦海带着一脸绝望的景王走进大成宫,后者噗通一声膝盖落地,声音发颤,“儿,儿臣给父皇请安。”

    竺元风忍不住回头看了景王一眼,后者也正望着他,两个人眼里都写着四个字——怎么回事?

    秦海将搜出来的篮子呈到了顺帝面前,那一篮子的东西顺帝压根没看,直接拿起了那份信,信已经拆过了,刘珂那狗爬子映入眼前,一行一行看过去,顺帝笑了。

    “琅儿,朕从来不知你们兄弟竟如此情深?”

    那笑声低低的,似乎将凶戾藏起来,但是依旧掩盖不了愤怒,好似夏日天边黑沉乌云中的滚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炸开来,令人提心吊胆。

    “父皇恕罪!”景王还能怎么办,只能磕头求饶。

    顺帝没急着发火,怒意到了顶端他反而平静下来,端着茶道:“怎么回事?”

    景王喉咙发紧,心里将做事不严谨的刘珂和竺元风骂了个遍。如今证据都被顺帝掌握在手里,他哪儿还敢再胡八道,只能一五一十老实交代。

    然而他越是这么,竺元风的眼睛就睁得越大,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到最后他直呼道:“冤枉,皇上冤枉,奴才从没有指使福送什么信,这件事奴才不知情,更不敢威胁景王殿下!”到这里,他四处看了看,撕扯着嗓子问,“福呢,福呢?”

    “人呢?”事情的关键似乎就到了这个太监身上。

    而这时,万统领匆匆来报,“皇上,内侍福方才已经服毒自尽。”

    话音刚落,竺元风的声音好似被一把掐住喉咙,没了,眼睛瞪得大大,胸口起伏,摇摇欲坠。

    景王怔然,顺帝则皱起眉头。

    “服毒自尽?”这话是秦海问的,“不是有人看着吗,哪儿来的毒?谁给他吃的?”他大声质问道。

    “这……是咬破了嘴里的毒囊,死了……”万统领脸色很难看,人是在他手里出事的,于是跪下来请罪,“皇上,卑职办事不利,请您责罚!”

    那么这是死无对证了?

    顺帝一声冷笑,阴森的目光在殿中一一扫过,最终落在地上的竺元风身上,后者喃喃道:“故意的,这是故意陷害奴才……皇上明察!”他猛地对着顺帝磕头,青石地砖,磕得砰砰直响,看起来好不可怜。

    竺元风自从当上大监之后,再也没有这么狼狈过。

    边上的七害怕的浑身发抖,他像是吓傻了,什么都记不起来。

    顺帝再不愿多听什么,人证物证都在,直接一挥手,“带下去。”

    秦海心中一松,连忙给了万统领一个眼神,后者连忙带着侍卫将地上的竺元风和七押下去。

    景王老老实实地跪着,不敢多一个字,心中依旧发颤,他不知道皇帝会怎么发落他?

    好歹是皇子,总不至于连命都没有,可他就是害怕。

    殿中落针可闻,没一个人敢发出声音,气都憋着声声吐,终于顺帝仿佛记起了地上的儿子,淡淡道:“琅儿。”

    “儿,儿臣在。”

    “既然那么想出去,那就跟你的妻儿团聚吧。”

    这话让景王顿时抬起头来,仿佛幻听了一般,不敢相信,但是接下来,他深切的感受到何为帝王之怒,“拟旨,即日起,夺刘琅景王之封,圈禁府邸,不得进出。”

    话毕,景王身体一软,看皇帝的眼神都是茫然的。

    他是被架出去的,没有了封号,他便什么都不是。

    终于皇帝眼前清净了。

    秦海心地陪在一旁,只敢添水倒茶。

    外头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不知不觉,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哪怕顺帝没心,可被心腹这么反水,疲倦和劳累也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四肢变得僵硬。

    他忽然有些想不明白了,“秦海,你朕对他不好吗?”

    秦海心下干笑一声,心道难不成区区一个娈宠,皇帝真有感情了?面上却诚惶诚恐道:“皇上对竺公公的宠爱,处处替他考量,就是伴驾半辈子的奴才都看着嫉妒,是他不知足,辜负皇恩。”

    这话让顺帝认同,他身边来来去去的有太多人,没一个像竺元风那样圣宠不断。

    “那为什么?”

    “这……”秦海想了想道,“大概是太子殿下年轻吧。”

    “哈哈……”顺帝大笑起来,桌上新送来的那盏茶又砸在了地上,他胸口起伏,仿若老风箱,顿时岔气,猛烈咳嗽起来,“咳咳……”

    “皇上!”秦海正要端茶,却发现茶盏砸了,只能匆匆下去再端一盏进来,而此刻顺帝已经咳得脸色泛红,似乎要把肺管子都得咳出来。

    好在秦海来的及时,一口茶下去,终于让造反的喉咙给顺堂了,可是这也提醒他,就是再不服老,身体也已经行将就木。

    “朕还是这大顺的皇帝,不是刘珂!”

    秦海将头垂得低低的,没敢接话。

    今日大朝,时辰已经不早了,百官应该已经进入宫门,等在朝堂上,可秦海不确定皇帝这个样子还能不能上朝,最终他轻声问道:“皇上,是否免了今日早朝?”

    顺帝回过神,他吐出一口气,“你去宣布一声。”

    “是。”秦海接着问,“奴才先扶您到床上歇息吧?”

    顺帝没反对,他身体的确不爽利。

    秦海看着顺帝闭上眼睛,躺下,这才扬了一把浮尘,缓缓走出内殿,嘴角的笑扬起来,在大成宫被帝王阴霾所遮蔽的时候,他的心情却如殿外的晴朗日空一样极好。

    然而却不知道的是,等他一走,一个更为不起眼的太监走进殿内,悄声道:“皇上。”

    顺帝闻言睁开眼睛,没有起身,只是吩咐道:“你去看看,今日早朝,太子来了吗?”

    太监也不问:“是。”

    “此事让慎刑司好好地给朕查一查,这大成宫里,所有的内侍宫人,都不要放过。”

    “是。”而这次太监又犹豫了一下,“皇上,秦公公呢?”

    “查。”

    “是。”

    顺帝完,闭上眼睛,安心睡下。

    而太监端着茶水悄声离去。

    虽然出事的是竺元风,没有秦海什么官司,但是顺帝生性多疑,却也不肯相信他,非得查出个水落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