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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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府巧天院内,宋郎一边儿做着针线活儿一边儿和霁月话。

    “霁儿,你也多往你大哥院子里走动走动。往日里你二哥三天两头地去,压着你近不了跟前,如今他和你大哥闹僵了,你总算是有了个机会,可要好好把握。”

    “父亲,我不想像二哥一样。”霁月年纪心气却高,人又倔强,平日里就看不上惜月的所作所为,听见父亲让他学惜月去巴结大哥,立马不高兴地瘪了嘴。

    “为父没叫你学你二哥,咱们也不惦记你大哥的东西,只是你跟着他,学些礼仪知识都是好的。”

    其实宋郎也有自己的算,他知道挽月出入交际的都是达官贵人天潢贵胄,倘若挽月出门能带上霁月,一来叫霁月长见识,二来不定入了哪家姐的眼,能嫁个好人家。他只是个郎,平民百姓出身,身份低微也不懂吟风弄月附庸风雅,讨不了上官鸿的欢心,一点儿也帮衬不到自己的儿子。他嘴上不,心里却也着急。

    “为父的身份,比侧君更低些,萧侧君也是官家儿郎,有个亲姐姐是进士出身又是大人的同窗,身份比我高出去不知多少。他的儿子身份原也比你高,可是二少爷没心计,做出蠢事来得罪了你的大哥,日后未必强得过你。你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现在也越来越大了,该想着为自己筹谋了。”

    霁月本来气得不行,听父亲句句都在为自己算,又起身份差别来,也就心软了,瓮声瓮气地问:“那我该怎么做啊?”

    从前他避着惜月的锋芒,从来不敢主动往挽月身边凑,突然间叫他去亲近挽月,他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大哥脾气好,不拘找个什么理由多去他院子里待一会儿就好了,或是拿你学里学的书啊什么的去请教他,不是现成的理由吗?”

    宋郎深恨自己没读过书,他时候家里穷,连女儿们都读不上书,更不用他了,后来跟了上官鸿,一开始的时候上官鸿觉得新鲜教他识了字,但也就是认得一些字罢了,若才情比萧侧君  可就差远了。

    萧侧君凭借才华与温柔尚且能够从主君王奕那里分得几分上官鸿的宠爱,可他空有皮相如今也日渐老去,往后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呢?也就只有膝下的这个儿子了。

    “嗯,那我下午放学了去找大哥。”

    挽月傍晚之前别过靖霜从茶馆里出来,回了他的院子时霁月已经在等着了。

    霁月听见他回来片刻也坐不住,跟着厮们一起迎了出来。

    “大哥安好。”霁月见了挽月先问了好,他在明月居已经听厮们了挽月去赴太女的约,因此之前一直耐心等待着。

    只见挽月穿了身金棕色的软缎长袍,外面罩着一件浅金色的阔袖外杉,身后跟着四五个厮,又尊贵又气派堪比世子县主。他似乎很高兴,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像是在一双漂亮的桃花目里汪着一潭春水般柔和。

    “几时来的?快进去。”挽月见霁月迎了出来,有些惊喜,他心情大好拉住了霁月的手一同走进了客厅里。

    “我刚来没多久,有些书上的问题想请教哥哥。”挽月表现地比平常更热络,叫紧张的霁月放松了些,想着自己还真是来对了时候。

    “哦?你有什么问题啊。”挽月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

    “哦,我去拿书。”霁月忙去翻他的青缎子掐牙的书袋,从里面拿出了一本蓝皮的线装书来。

    “就是这篇《关雎》,先生粗略地讲解了一下,我却听得不大明白。”

    挽月接过书来一看,心下便了然了,这《关雎》讲的是男女之情,什么窈窕淑女、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的,先生在家学里给众人讲书自然不会讲的太细致。想必只是划分了句读教了读音,摇头晃脑地带着众人念了几遍就过去了。

    “这是讲一个男子对心爱女子的爱慕与追求,上古先民不拘礼法,因此追求爱人也格外热情奔放……”挽月给霁月先了大概的意思,然后又将每一句细细拆解开讲了。

    霁月年纪,但也略微明白了一些,他羞红了脸,声问:“原来古时候的男子这么大胆吗?竟然公然对女子示爱,还为了她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是啊!”挽月倒是很向往诗经里的生活,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霁月又念了一遍,突然在挽月耳边:“那太女殿下就是大哥的窈窕淑女了吧?”

    “你……”挽月突然被霁月天真无邪地给问住了,不过他也没反驳,只在心里默默地想:就算是她是窈窕淑女,但我可没有为了她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挽月没有辗转反侧,可是世上总有人辗转反侧,靖霜自见过挽月之后,就时不时地想起他来,有时候盯着练字的白纸,白纸上也浮现出挽月笑语盈盈的面容来。别练字静心了,不乱心都难。

    早朝之后靖霜照旧在东宫召开会,没等会结束便来了个不速之客,幸而并无什么要紧的事情,靖霜便叫人散了,去见一大早来找她的靖雪。

    “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唉,别提了,妹我最近忙着帮妙杰办生日宴,真是抽不出空来。”起今日忙碌的事情,靖雪叫苦连连。那文妙杰是他姑姑的儿子,今年整十五岁了,算是个不大不的生日,他们俩从一起长大,因此文妙杰缠着靖雪帮他操办她也不得不从。

    “既然帮着人办生日,你来东宫做什么?”

    “嘿嘿,妹是来赔罪的,我今日进宫给母皇父君请安,挨了好一顿骂,这才知道原来我给姐姐惹了麻烦。中秋宫宴上放孔明灯实在是妹考虑不周,还请太女姐姐见谅,妹这厢给您赔礼了。”靖雪着装模作样地给靖霜作揖,倒真像回事儿似的。

    “行了起来吧,孤又没怪你。”靖霜并不跟她计较,这些事如果不是靖雪提起她都快忘了。

    “多谢太女姐姐宽恕。”靖雪直起身来,自个儿找了个位子坐下了,然后自来熟地吆喝着蒹葭奉茶。

    既然靖雪送上门了,靖霜也不会白让她喝茶,算就此向她讨教一番,如何与少年公子们相处。

    “哎,靖雪你最会讨男子欢心,你帮姐姐想想,姐姐怎么做能得挽月公子的欢心呢?她们得送珠宝,孤送了一盒子南珠过去,也没听他再提起,似乎不大在意。”

    靖雪正端着蒹葭刚送来的上好龙井茶喝,闻言立马放下茶兴致高昂地指点起了江山。

    “这姐姐就不懂了吧,上官家是什么样的家庭?东山的簪缨世族,钟鸣鼎食之家,百年豪门,她们家如珠似宝供养着的嫡长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送珠宝也就讨好一下没见过世面眼皮子浅的家公子,对着他恐怕没用。”

    “那该怎么做?”靖霜听着靖雪大谈特谈,深以为然,不由地进一步问她。

    “自然是反其道而行,送些市井间新奇的玩意儿,带他看看民间的杂耍,听听坊间书,吃些摊吃食,总之就是带他见没见过的东西就是了。”

    “可是这些东西,孤也不甚了解。”她长居东宫,吃穿用度都是宫里的样式,来往接触的也都是达官贵人,靖雪得东西她也不曾接触过。

    “哎呀,姐姐你真是,看来还得让妹妹好好教教你,不过我可不白教,要交学费的。”

    “你又想从我这儿搜刮什么?”

    “印尼国的香料,上次母皇赏的那个,我的已经用完了,反正姐姐也不用那种甜腻的东西,不如送给我。”靖雪平日里和宗亲子弟们来往,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给众人分一分,手里有再多也是剩不下的,结果没想到文妙杰跟她要,她又不好都已经送光了,就把主意到了靖霜这里。

    “我看你不是用完了,是送完了吧,不过那东西我的确也用不上,一会儿叫人包了给你送过去。”

    “不用差人送了,我自己拿回去就行。”靖雪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仿佛立刻要拿了东西就走。

    “这么着急,还怕孤不给你了不成?先正事,你还没教孤呢,怎么就先要学费了?”靖霜岂能轻易叫她拿了东西就走。

    “这个嘛……”靖雪又坐回去,支着下巴思考了起来。她不禁回想起了中秋宴上灯光下的美人来,的确是绝代佳人,只是人似乎冷了些,那会儿她当着那么多人主动夸他和他话,他却连笑都没笑。这样的人该如何讨好呢?

    靖雪一时也没有了主意,凡事都讲究对症下药,她还不了解挽月的脾性如何,当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讨好了。

    靖霜见靖雪沉思了许久不话,忍不住断她的神游,“你想这么久,莫不是想诓孤的东西。”

    “哎,不是不是”靖雪连连摆手,急中生智道:“有了,要不我们一起吧,母皇下令让我带着穆云彻四处逛一逛熟悉熟悉京城,我正想带着他见识见识呢。”

    靖雪完了,简直要为自己的机智拍手叫绝,这样一来不但给靖霜出了主意,还省得自己独自面对穆云彻那个凶老虎,简直是一箭双雕。

    靖霜思索了片刻,点头答应了靖雪的提议。

    作者有话要:  我为什么非要起四个字的章节名呢,这一章想了半天想不出合适的概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