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所以我住院的一个多月, 温沐泽来看过我吗？

    穆白筠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否则他为何挑7月14那天，跑去找古骏先生。

    如果自己的假设成立。

    生病期间, 温沐泽真的去过医院。

    那么，当年医院的医生和护士们, 肯定知道些什么。

    穆白筠脑子里, 又萌生出一个更大的猜想。

    但是她不敢轻易让想法成型。

    因为那件事对于穆白筠来，非常极其特别重要。她不想给自己希望, 然后眼睁睁看着希望再次落空。

    即使脑子里有个声音, 清清楚楚告诉她：

    真相已昭然若揭。

    跟古骏先生吃完午饭, 穆白筠没有回公司上班。

    她给助理姐姐发了条信息，拜托她替自己请个假。

    离开餐厅后，穆白筠直接开车前往医院。

    距离她当初住院, 已经过去四年又十个月。

    住院部的护士多次变动, 当初负责穆白筠病房的几位护士, 要么调职，要么休假。

    唯一能找到的护士姐姐, 已经升为护士长。

    听穆白筠明来意, 她略带歉意的回答, “抱歉, 我是夜里值班的护士。你知道的, 医院有门禁, 晚上不允许家属探视。”

    “这样。”穆白筠表情明显失望，勉强笑了下，“谢谢你，我再问问其他人吧。”

    护士姐姐见她难过，连忙提醒道, “你可以去保卫科问问，咱们医院有监控的。谁进过你病房，监控都记录下来了。”

    “好！”穆白筠眼睛再次亮起，按照护士姐姐的指引，来到医院保卫科。

    保卫科确实有监控录像。

    负责管理监控的保安大哥十分热情，了好几个电话请示领导。得到许可后，立刻调出监控资料。

    穆白筠来到电脑前，屏息凝神，内心的期待呼之欲出。

    结果，什么都没看到。

    “姑娘，对不住啊。”保安大哥把文件翻到底，歉疚地，“领导，监控文件占内存。所以咱们医院的监控录像，只能保存三年。”

    “好吧。”穆白筠烦躁地揉揉头发，“我应该早点来的。”

    “姑娘，你别着急。前两年，保卫科更换过一批设备。不定，旧设备里面有备份呢，我帮你找找。”

    穆白筠喜出望外，“真的吗？谢谢大哥！”

    “别找了。”旁边的保安哥提醒，“你记得吗？旧设备刚换下来，就被一个姓冯的男人，高价收走了。”

    穆白筠诧异，“为什么？”

    “是未婚妻脑子受伤了，电脑里有不能让她看到的东西。害怕未婚妻哪天想起来，脑子受刺激。”

    “冯、熙？”

    保安哥连连点头，“对对对，是这个名字。”

    呵。

    原来渣男也会心虚。

    保安大哥摊手，“那我彻底没办法了。姑娘，你问问其他人吧。”

    穆白筠无奈，“我已经……”

    她已经问了一大圈子，把能想到的人都找了。

    护士姐姐和保安大哥都没线索，现在还能问谁？

    穆白筠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还有当事人。

    为何她要兜兜转转，绕这么大个圈子呢？

    温沐泽就在家里等着，直接跟本人确认啊！

    “抱歉，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穆白筠起身，再次向保安大哥道谢，“我想到解决办法了，谢谢。”

    **

    去医院折腾了好几个时，穆白筠回到家，日色迟暮。

    煤球追着二白，在院子里跑跑闹闹，发出享受春天的愉快叫声。

    窗户半掩，屋子里透出昏黄的灯光，温沐泽先回来了。

    “温沐泽！”穆白筠急急推开门，呼唤他的名字。

    “在。”温沐泽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过来。

    穆白筠连外套都没有脱，匆匆朝他跑过去，“我有事情要问你。”

    “先别急。”温沐泽守在炉灶前，解开煨汤的砂锅盖，浓郁的香气从锅里飘出来。

    穆白筠闻到香味，饿了。

    她中午忙着跟古骏先生话，饭菜匆匆吃了两口。

    下午去医院跑上跑下，又消耗大量体力。

    “先吃饭吧。”温沐泽斯斯文文开口。

    “好。”穆白筠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

    晚餐格外丰盛。

    除了穆白筠喜欢的菜色以外，还有一锅熬成奶白色的鲫鱼汤。

    穆白筠瞧了眼时钟。

    距离温沐泽下班时间，仅仅过了两个时。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三点。”温沐泽回答，“提前下班了。”

    “你总是这样，胡先生不骂你吗？”

    “骂。”温沐泽无所谓地，“那又能怎样。”

    “呃。”

    穆白筠默默同情某位工具人三秒钟。

    “为什么提前下班？”

    “因为，我听你请假了。”温沐泽眼睫低垂，为她盛了一碗奶白色的鱼汤。

    “我助理告诉你的？”

    “嗯。”温沐泽大大方方承认，“她还告诉我，你中午约了别人吃饭。”

    “……哦。”穆白筠已经麻木了。

    她早知道瞒不过温沐泽。

    即使助理没有报告，沈秦肯定也会告诉对方。

    “我想，你见完他，应该有话要问我。”温沐泽把汤碗推到穆白筠面前，先发制人，“吃完饭再吧。”

    “好。”穆白筠脱下外套，来到温沐泽跟前，朝他张开双臂，“在那之前，抱一下。”

    温沐泽配合的拥住她，给了一大个抱抱。

    “辛苦你啦！”

    “去洗手。”

    “好~”

    穆白筠洗个手的功夫，温沐泽已经盛好饭，摆上餐具，坐到穆白筠对面的位置上耐心等待。

    望着他的背影，穆白筠暗想：

    即使，温沐泽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两人从未有过交集。

    他依旧是完美的结婚对象。 Ding ding

    所以就算换个开始，她喜欢温沐泽的结局，依旧是注定好的。

    温沐泽仿佛感受到背后的视线，回过头，对上穆白筠的眼睛。

    他用目光无声询问：你发什么呆？

    “温沐泽。”

    “嗯。”

    穆白筠直接出口，“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换温沐泽微微愣住。

    “你那什么表情？”穆白筠来到他对面，仔细观察对方。

    “没准备好。”温沐泽老实回答。

    “明明是我对你表白哎，”穆白筠迷惑地盯着他，虚心求教，“你需要准备什么？”

    温沐泽表示，“提前录音。”

    “……”穆白筠脸微微泛红，坐下拿起筷子，闷闷提醒，“吃饭吧。”

    “还有下次吗？”温沐泽深谙得寸进尺的套路，“我以后随时开录音。”

    “给，”穆白筠给他夹了一块最大的排骨，“多吃点。”

    顺利避开话题。

    鱼汤晾了几分钟，温度降到能够入口的程度。

    穆白筠拿起汤勺，送到嘴边尝了一口。

    然后，第二口、第三口…

    后来干脆放下勺子，直接端起汤碗。

    喝光碗里的鱼汤，穆白筠仍觉得不满足，还要再来一碗。

    温沐泽放下筷子，把自己那碗推过来。

    “锅里的太烫，喝我这碗吧。”

    穆白筠懒得跟他客气，接过来，咕咚咕咚两口喝掉。

    接下来的时间，温沐泽默默啃着手里的排骨，眼看着穆白筠一碗又一碗喝汤。

    满满一锅汤，被她喝得干干净净，硬是连一口都没给温沐泽留。

    吃完饭，穆白筠撑得了个嗝。

    温沐泽从医药箱里翻出健胃消食片，拿到她面前，顺便倒了杯水。

    “我喝不下了。”穆白筠把药接过来，却推开他端水杯的手。

    幸好健胃消食片可以干吃，穆白筠艰难的咽下去。

    温沐泽坐到她旁边，好笑地，“你何必勉强自己。”

    “那锅汤太好喝了。”穆白筠又了个嗝，倔强地继续，“我上次喝到这么好喝的汤，还是四年前。”

    温沐泽深深看了她一眼，猜出她话中的意思。

    温沐泽：“你准备问我什么？”

    穆白筠盯着他瞧了会，笑意逐渐明朗，“本来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想要听听你的答案，现在没必要了。”

    因为，穆白筠已经找到答案了。

    温沐泽向她确认，“真的不问了？”

    “嗯。”穆白筠坚定地回答，“我不会再搞错了。”

    “喵呜~”煤球终于玩够了，从敞开的窗户跳进来。

    二白紧随它后，圆滚滚的身体落到地面，还弹了两下。

    “喵喵喵！”两只猫咪齐刷刷扑到温沐泽脚边，要求投喂。

    温沐泽习以为常，轻飘飘问，“你要吃什么？”

    “喵呜~”煤球哒哒哒跑到盛放猫粮的柜子前，拱了拱角落的金枪鱼猫罐头。

    温沐泽开罐头，放进它的猫碗里。然后又舀了一大瓢猫粮，放进二白的猫碗。

    “喵呜？”二白睁大异色猫瞳，瞳孔地震。

    姐夫，做个人吧！

    煤球瞅瞅左边，又瞅瞅右边。

    抬起爪爪挠了下二白，然后跳到它的猫碗那边，吭哧吭哧啃猫粮，把好吃的金枪鱼罐头让给二白。

    穆白筠见状，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开两个罐头？”

    “喵呜~”煤球吃饭间隙抬头，叫唤两声表示附和。

    温沐泽回答，“他们总吃罐头，以后就不会好好吃猫粮了。”

    “可是，你这样喂。二白吃罐头，煤球吃猫粮，它们还是会挑食。”

    温沐泽没有解释，示意穆白筠继续往下看。

    二白向来能吃，嗷呜嗷呜暴风吸入，罐头很快吃掉一半。

    约莫还剩下一半，二白高贵的抬起脑袋，用爪爪洗洗脸，整理好身为赛级猫咪的仪容。

    它迈着优雅的猫步，黏黏糊糊凑到煤球身旁，给黑猫舔舔毛。

    “喵~”煤球停止干饭，柔软的绕过它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

    两只猫咪黏黏糊糊腻歪半晌，才彼此分开。然后交换食盆，继续干饭。

    温沐泽：“这个样子，它们两个都会吃猫粮。”

    “呃，”穆白筠佩服，“你比较周到。”

    穆嵩为女儿准备的婚房比较大，家务难理。

    穆白筠不太喜欢陌生人，留在家里过夜。日常的清理工作，基本靠穆家从照顾她的阿姨，趁着穆白筠上班时，隔两天过来扫一次。

    但穆白筠提前过，请他们不要进自己卧室。

    所以，穆白筠会定期清理卧室。

    她没有做家务的技能点，即使刚过扫过的房间，依旧有那么亿点点凌乱。

    婚后，温沐泽来过她房间，偶尔会帮忙收拾。

    穆白筠脸皮薄，起初还会阻止他，连声要求，“我自己来。”

    几次下来，被他看到邋遢的一面，穆白筠彻底放弃挣扎，默默跟在温沐泽身后观摩学习。

    “我昨天整理过的。”穆白筠弱弱解释。

    “嗯。”

    穆白筠躲到他身后，羞耻地想捂脸，“我以后会改的。”

    “没必要。”温沐泽帮她整理好梳妆台，头也没回，淡淡，“下次叫我。”

    “你算一直帮我整理房间？”

    “可以。”温沐泽瞬间答应。

    穆白筠思量半晌，犹犹豫豫地，“但是啊，你又帮我做饭，又帮我收拾房间。显得我好没用，什么都不会做。”

    温沐泽听完她的话，转过来面对穆白筠，有理有据分析，“你跟我结婚前，一直有人照顾。不能因为嫁给我，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

    “那你呢？”

    “我也没有降低生活质量，只不过身边多了一个喜欢的人。”

    “你好会话啊。”穆白筠深深怀疑：刚见面时，为什么会觉得温沐泽清纯。

    归根究底，只能他的脸太有欺诈性。

    穆白筠嘟囔，“我没有做过家务，只会给你添麻烦。结婚前，你又不需要照顾我，多快活啊。”

    听完她的话，温沐泽停顿片刻，才，“婚前照顾过。”

    穆白筠怔愣片刻，才后之后觉反应过来。

    “我住院的时候吗？”

    “嗯。”

    “你怎么不早点跟我？”

    温沐泽平平回答，“怕你难过。”

    房间里安静了。

    穆白筠轻轻吸了下鼻子。

    确实，她当初那样坚定的认准冯熙，甚至把他当做开始新生命的寄托。

    假如发现自己认错了人，穆白筠的整个世界轰然倒塌，恐怕会再次遭受刺激。

    温沐泽无法承受那样的后果。

    “对不起。”穆白筠眼底噙着泪花，声音染上浓浓的哭腔。

    她低着头，沉沉撞进温沐泽怀中，被满腔的后悔和懊恼埋没。

    “我好笨啊。”

    温沐泽揽住她的腰，第三次重复过的话，“都过去了。”

    穆白筠攀着他的肩膀，抓住他的衣服。

    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

    “筠宝，你最近好难约。”

    商大校门外，容苒苒匆匆跑向穆白筠。

    肖之缘穿过马路，懒洋洋道，“她忙着谈恋爱呢，见色忘义，很正常。”

    “我哪有啊。”穆白筠连忙讨饶，“我最近准备考研，所以比较忙。今天收到你们的消息，我立刻挤出时间赴约，还拒绝了温沐泽。”

    容苒苒突然膨胀，“哇，我的魅力竟然超过学长了，我好厉害！”

    肖之缘双手环保，上下量她，“宝贝，你谈恋爱的状态，真的好少女。”

    穆白筠低头，扯了下裙摆，欲盖弥彰掩饰装嫩的痕迹。

    结果弄巧成拙，反倒引起容苒苒的注意。

    “对哦，你现在看起来，只有十八岁。”容苒苒完，又改口道，“冒犯了，你这样还不到十八岁。”

    “正好。”肖之缘扬扬下巴，“等会儿给她买半票，省钱。”

    穆白筠：“我们要去哪？”

    “艺术展！”容苒苒兴冲冲的回答，“有我的作品哦~夸我夸我~”

    “哇！”穆白筠对她刮目相看，“你竟然能参加艺术展了！要展出什么作品？画画还是雕塑。”

    容苒苒目光闪躲，“哎呀，你去看了就知道。”

    举办艺术展的会馆，恰好位于商大附近。

    她们三个来到会馆外面，容苒苒扯着穆白筠的手腕，当真准备让她冒充未成年，买张半价票。

    “苒苒，求你放过我！”穆白筠连声求饶，实在丢不起那个人。

    幸好，胡落尘及时出现，替穆白筠解围。

    “你们终于来了~”胡落尘愉快地拿出五张票，“我已经买过了。”

    “嘁，尘宝都怪你。”容苒苒松开穆白筠的手腕，明显失望。

    肖之缘清点他手里的票，又数数到场人数，友情提醒，“你多买了一张。”

    “咦？”胡落尘看向穆白筠身后，“我以为温会来，他人呢？”

    穆白筠弱弱举起手，“他被我放鸽子了。”

    胡落尘露出惊恐又敬佩的表情。

    温沐泽那样的人，向来只有他放别人鸽子，没有别人放他的份。

    胡落尘每次跟他约定时间，哪怕迟到一秒，都必须给出合理解释。

    “穆！”胡落尘大力拍拍她的肩膀，表情像只快乐的哈士奇，“你做了我一直想做，但是不敢做的事情，我要感谢你。”

    穆白筠尴尬，“别客气，没什么好谢的。”

    ——我回家还要哄男朋友呢。

    “你俩一直站在外面聊，有意思吗？快进去快进去！”容苒苒催促他们进去。

    此次艺术展属于综合性展出，参与展出的品类多种多样。有绘画、雕塑、陶瓷等等。

    会馆内呈‘米’字型，有八条长长的走廊。走廊汇聚的中央区域，面积较为辽阔，摆设各种大型或者重量级展品。

    容苒苒是以美术生的身份，进入商大读书。

    穆白筠以为，她应该会以画作的形式，参与此次艺术展，便将目标锁定几条挂满画作的长廊。

    结果八条长廊转了个遍，看见许多青年艺术家的优秀作品，却始终没找到‘容苒苒’三个大字。

    “苒苒。”你确定这里有你的作品吗？

    后半句大家没好意思问。

    彼此眼神交汇，达成微妙的共识。

    “你们怎么停住啦？”容苒苒催促，“快点快点，找我的作品啊。”

    胡落尘直接询问，“你的画在哪里？”

    “谁告诉你是画？”容苒苒骄傲的挺起胸膛，“本艺术家决定以另一种形式，来参与本次展出。”

    “啥？”

    容苒苒急到跺脚，“你们快继续找嘛~”

    穆白筠拿她没办法，开始新一轮搜寻。

    放眼整个会馆，还没有去过的地方只剩下…

    他们同时看向游客最多、展品分量最重的中央区域，又同时挪开视线。

    凭他们对容苒苒的了解，她怎么可能高攀那个位置？

    “你们想去哪里吗？”容苒苒卖力怂恿，“我们快过去吧，走走走。”

    “苒苒，别告诉我，你的作品在那里？”

    “当然~”

    几个人猛地倒抽凉气，怀着无比忐忑的心情，接近那片神圣的区域。

    然后，他们看见最中间的位置，正在放映用全息投影技术制作的相册。

    而相册的主角，赫然是——

    “筠筠，”肖之缘缓缓转向穆白筠，“她侵犯你和温沐泽的肖像权，让你老公起诉他。”

    “我只侵犯了筠宝的肖像权！”容苒苒大声辩解。

    穆白筠：……

    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