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突然想开了放下了, 乔晓麦恢复得很快，连医生都有些惊奇。

    她回村的时候是王凤与许大川两人来接她的，现在村里正忙得很，连乔轻轻都抽不出空。

    “晓麦, 待会就先去我们家吃顿饭吧, 许大川他娘今天做了很多好吃的！”王凤拉着乔晓麦的手。

    “这不好意思吧。”乔晓麦有些羞涩的笑笑。

    “大川你是不是啊？”王凤探着脑袋去问前面看车的人。

    许大川戴着个耳套, 耳边仍尽是拖拉机的突突声,  “你啥？”

    “让晓麦上咱家吃饭！”

    “行！”

    “你看，我了吧, 现在他可啥事都听着我的。”王凤最近脸上长了些肉，齐肩短发，衬得人面善可亲了不少。

    “真是难为你挺着肚子来接我了……”乔晓麦视线落到王凤的肚子上, 一下子又想起了自己流掉的孩子，眼睛暗了下来。

    王凤哪能看不出来，于是拉着乔晓麦的手搭在自己肚子上，“你摸摸，现在这两个家伙可调皮了……到时候啊，等他们会话了，就让他们认你做干娘！”

    “这可好了的啊！”乔晓麦跟她趣。

    “那肯定！不过……份子钱你可不能少啊……”

    王凤家住在村子中心广场旁边, 离黎骁那住处相差不远，碍于王凤的热情与执着，乔晓麦只好点头答应。

    从进门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一大家子都是会过日子的人。

    许大川他娘生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许大河比许大川年长了十几岁, 许大河生下来的女儿也就比许大川了三岁。

    现在许大川也成家了, 但是父母在不分家，所以他们大房与二房还是住在同一个大院里。

    大房只有一个女儿，但他们家却从来不会觉得生了个女儿没有儿子好, 这么多年了也没算再要一个，只是婆婆多多少少还是会几句。

    他们家婆婆性子稳重大方，常常主外，倒是公公腼腆沉默一些，大多数时间都拎着一壶酒出去，经常见不到人影。

    他们一看到王凤带客人上门，还是知青点的同学，即使彼此间有些纠纷，这会也都放下了。

    “来来来，姑娘这边做啊，烤烤火。”婆婆扮得很是端庄，头发盘得很是精神，若不是拉着乔晓麦的手上有着厚茧，乔晓麦都要以为这是城里养出来的人家。

    “谷她娘，快端一些瓜子红薯干上来。”

    “诶。”大房媳妇很快应道。

    “谢谢婆婆。”乔晓麦烤着火，对婆婆感谢的笑着。

    “这姑娘害羞了是不是……”婆婆笑，这时厨房里的大房媳妇忽然叫了声她，婆婆只好让王凤招待，自己出去看一会。

    婆婆走后，这屋里就只有乔晓麦与王凤两人。

    乔晓麦总算稍稍放松下来，王凤坐在了她身边，伸出手烤火，瞧着门口那边声：“你看我这婆婆怎么样？”

    “挺好的，对我很热情。”

    “那肯定，她啊最在乎这些面子了。”王凤到这对乔晓麦偷偷的：“我跟你啊，我这婆婆据从前是大户人家姐身边的丫鬟，人专门学过礼仪扮的。”

    “真的吗？”乔晓麦起了些好奇。

    “大川的，不过我觉得十有八成是真的，不过我这婆婆除了重面子过于固守了些，其他的还挺不错的，对我们大房二房一碗水端平，就连大房多年来只生了个丫头也只是口头上几句，他们不听也就不会再了。”

    王凤抓了一把烤香的花生塞到乔晓麦手中，想起什么对她：“我跟你，待会吃饭的时候她肯定会跟你介绍一些人，到时候你听听就是了，可不要当真啊。”不过婆婆当初这么强烈反对自己进来，倒是一心想给其他人介绍对象。

    “我现在这种情况哪还有心情去想这些。”乔晓麦无奈的笑笑。

    想到糟心事王凤也沉默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拉着乔晓麦继续唠着其他的事。

    另一边，即使外边下着大雪，化工厂里也依旧火热朝天。

    车间里清一色的蓝衣工人，拖车的，装煤的，拉灶的……一个个，有的更是满头大汗，大敞着外套。

    林钧混在这些工人间，他干的是烧煤的火，一刻不得歇息，还得时不时去拖车装煤。

    这比在知青点时的日子更苦，而饭菜也尽是些清汤寡水，吃上顿肉很是奢侈。

    干的是重苦力活，吃的是汤汤水水硬大饼子，时间一长，抱着满满抱负前来学习的知青们立马就消瘦了下来，不满的情绪愈发高涨，干活也不复之前的热情。

    车间温度高，林钧脱下了帽子将其挂到一旁，然后费力地倒煤。

    他干的活多，但的话少，经过晓麦这一事，他就常常悔过，整个人迅速稳重下来。如果他当初下乡还带着些傲气与骄气，现在就全部收敛沉淀下来，眼神也坚定了些。

    林钧是真心悔过的，所以他干活很是积极卖力，只希望能给晓麦多加分，好弥补她。

    想到晓麦，林钧的心思忽地一下子走远，手中力不足了，拖车立马倒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煤块四散。

    在过道忙碌的人不得已绕开路走，偶有些人会停下来帮忙捡一下煤块。

    林钧蹲在地上一边对过路的人道歉一边迅速拾着煤块。

    捡到最后一块时，面前忽然抢先出现一只手拿过。

    “给，不用谢！”扎着低辫子的女知青一身宽大工服，笑容灿烂。

    林钧低头接过，连忙着谢谢。

    “你这人怎么这么呆啊。”女知青听惯了林钧谢谢，有些烦了。

    “我还有事，先去忙了。”林钧哪能看不出这姑娘的心思，推起拖车急急往旁边走去。

    谁料那女知青横过去一把拦住。

    周围有些偷闲的人注意到了，开始声起哄，这张翠追求林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人家姑娘长得水灵灵一个，性子又好，真是不知道林钧为什么看不上。

    起哄声越来越大，林钧不愿将事情闹大，只好问张翠有什么事。

    “我帮你忙你这人就只会谢谢。”张翠很是不满，眼睛带着笑意目光盈盈的看着林钧，语气嗔怪。

    “那你想要什么？”林钧沉默。

    “你请我吃餐饭怎么样？”

    林钧还在犹豫，身边的工人又开始起哄。

    他没有想出怎么回答，就见一拿着记录本的人远远走来，心下一沉。

    果然。

    “吵什么呢什么呢？！一个个的，都在偷懒？”

    来人的嗓门极大，很是粗犷，左臂带着红袖章，衣服领子整整齐齐，面容严肃端重。

    “何主任。”林钧不卑不亢唤了声。

    “你这是在干什么啊？”何主任见林钧站在人群中间，就猜到这事与他离不开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你故意寻衅滋事？”

    “我……”林钧刚想解释，就看见张翠上去挽住何主任的胳膊，动作很是亲切。

    “姑姑，我们只是学习累了稍微放松一下，放松了才有劲学习啊，您是不是。”张翠扯了扯何主任的胳膊。

    林钧注意到一向严厉的何主任放松了表情，幅度地拍了拍张翠的手，不算批评的：“就你话多。”

    “行了，乐也乐过了，大家继续吧，今天中午加餐！”

    她这话一出，工人与知青们就欢呼起来。

    唯独林钧把扶推车看着何主任与张翠不话。

    “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我刚刚又帮了你一次，怎么？”张翠跟在林钧后面，见他挂着的帽子掉在了地上，立马捡起来拍了拍。

    “先前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林钧转身从她手中夺过帽子，不冷不淡的。

    “诶，什么叫找我算账？要不是我好话，我姑……何主任能这么容易放过你吗？”张翠被林钧的话气到手抬起又放下。

    “是你先来堵我的路的。”林钧有些不耐烦了，背对着她添煤。

    “我，我堵你路那不是你一直都不理我吗？”张翠开始知道自己立亏了，话的声音都了起来。

    见林钧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她走过酝酿许久，放软态度，“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那顿饭我也不让你请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她着伸手拉扯林钧的袖子，希望林钧能原谅她，心里想着下次再想办法拉进关系。

    张翠自以为自己已经够软下态度去哄林钧了，却不知林钧早已在暴躁的边缘徘徊。

    “你原谅我没？”张翠见林钧不回话，重重戳了戳她。

    “你不要烦我——”林钧猛地挥开手，他的语气很冲，音量也大，身边的工人看了过来。

    张翠哪被这么凶过，顿时愣在原地。

    林钧被多道目光注视，意识到自己失态，讪讪放下手，不算搭理张翠。

    “林钧你敢凶我？！”张翠反应过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指着林钧大吼，看见林钧依旧背对着她忙活，于是推了他一把转身跑出去，边跑边出。

    张翠太生气太伤心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就忽视了身后的骚动。

    “快，快来人——”身边的工人扶住林钧大声喊着。

    “怎么了怎么了？”不明所以的工人赶过来。

    林钧半躺在地上，一只胳膊血肉模糊，肉烤焦的味道直直冒出，他的面色迅速苍白起来，痛苦地□□，冷汗直掉。

    身边搭手的人一不心碰到林钧的胳膊，他就立马痛苦地瘫倒在地上，浑身无力，痛得直颤抖。

    “心点，心点……”

    “快去告诉何主任！”

    “送去卫生所，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