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 8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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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技术组那边抽调来的员工最后采用的方式确实如aptx469所。

    在松代一树和系统为这个电车难题所迟疑的时候,和后勤组长来来回回解释了好几轮的技术哥终于崩溃的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这样吧,”他抓抓头发,“先不管这个数据了,我先把未知数据串删掉试试看。”

    他就是一个临时被从技术组抽调来处理问题的员工,怎么可能熟悉后勤组所属世界的代码结构,想要让他补上程序紊乱的数据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解决不了数据缺失,解决这个未知数据串还是可以的。

    后勤组长对这些一窍不通,只好站在旁边探头:“删了世界里不会出问题吗?”

    技术哥想了想:“一般来是没事的。”

    后勤组长:“所以这个重大事故是删掉数据串就行了?”

    “不是,造成程序紊乱的原因是很多种的,如果以后出现这类问题,技术不在的时候你们不要乱删,”技术扶额,“我删掉试试的意思是如果删掉之后能恢复程序运行,就暂时不用补全数据了。”

    后勤组长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那万一删掉之后不能怎么办?”

    技术哥默默:“那就联系你们组的技术。”

    不等他继续话,旁边的员工就摊摊对着两人:“联系不到。”

    “嘶——”后勤组长感觉自己这段话问了好像没问一样,兜兜转转问题又回到了他们组的技术今天请假联系不到上面。

    真要算起来,一切的起因都是松代一树今天去医院复查,早知道就应该劝他明天再去医院。

    他颇为头痛的揉揉太阳穴,真不是他故意损松代一树,他一个没什么文学素养的理科生,是真的觉得“红颜祸水”这词儿就是这么用的。

    八卦都是越传越广的,松代一树住院之前被救护车直接拉走那次就在全局刷了好一阵存在感,什么加班猝死了,为爱殉情了,传的一愣一愣的。

    人都是喜欢凑热闹的,不止他们组的组员喜欢就着松代一树的脸下饭,别的组的也喜欢过来观摩八卦中心。哪怕他这几天待在后勤组的时候多是在资料室里面待着,很少出现在外面的大厅里。

    后勤组长每天接到一堆组内组外的资料查阅申请都要感叹一番,松代一树在资料室的灯下捧着卷宗,垂眸凝神的样子确实唬人。

    投胎真是门技术活,他下辈子也要长这样。

    这会松代一树正坐在桌边,侧着脸跟他的系统话。那个编号死长记也记不住的系统正操控着身上的rgb闪着红光,不知道在些什么。

    红光从侧面打过去,流畅地勾勒出松代一树棱角分明的下颌和优越的山根轮廓,微微照亮他紧蹙的眉头和一半纤长的眼睫。

    配合着背后雪白的墙,看上去整个人的侧脸线条干脆利落的犹如不藻修饰的白描,极淡的,极浅的,透着点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看得出的无措和茫然。

    后勤组长一愣,这才想起来出问题的就是松代一树的那个任务世界。

    他之前住院就是因为熬夜整理世界资料,撑着快要晕倒的身体把世界从局长保下来后直接就被救护车拉到了脑域科。谁能想到出院没几天,世界就又出了事。

    这出事的频率,就算是后勤组长这样的无神论者都要怀疑一下,是不是松代一树和这任务世界天生犯冲。

    “那什么松代一树,”后勤组长想了想,觉得多少得点什么,“你别多想,不是什么大事,技术组调来的人删掉多余数据串就没事了。”

    “我的是如果删掉之后能恢复程序运行,就不用补全数据了,”技术哥颇为不给面子的纠正,“我不能保证删掉一定管用。”

    “试试再,不定就没事了呢,”后勤组长摸摸鼻尖,暼了一眼松代一树没忍住碎碎念道,“反正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别想太多,不然要又回去住院,你主治医师那老头得杀了我。”

    “那我现在就开始删除?”技术哥挠挠头,在他后面提高音调问了一句。

    “删吧删吧。”

    “别等一下。”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等什么?”后勤组长一愣,看向松代一树,立马被他吓了一跳,瞬间忘记了自己本来要问什么,“松代一树你没事吧?”

    他之前看的时候松代一树还端端正正坐在房间角落的桌子边,那个系统圆球飘在他脸侧,一闪一闪的打红光。

    这会几句话的功夫,他整个人就弯着臂趴在桌上,弓着背把眼睛埋在胳膊里,“出来的话声音听着就不太对,嗓子里挤出来似的,透着点和平时对外状态判若两人的紧绷。

    “没事,”松代一树缓了半天,把头从胳膊中抬起来,脸色白的吓人,“可能没事吧。”

    “你别可能啊,早知道我刚刚就不应该告诉你这件事,”后勤组长脑瓜子嗡嗡响,“你这明天必须去做复查。”

    脑域受损最重要的就是要平心静气避免情绪大起大落,松代一树再这么下去,是真的有可能把自己重新送回住院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任务世界内待了十几年,外加这个世界刚刚在报销边缘走了一遭的缘故,松代一树在有关这个世界的问题上一直很敏感。

    后勤组长看了看一脸茫然不知道要不要删的技术哥,拍了拍松代一树的肩劝道:“别担心,这类bug很常见的,就是删个数据的事。”

    他现学现卖,这会语气中的老练和娴熟,好像会编程的那个是他一样。

    一点也看不出来几分钟前还在折磨技术的样子。

    “不是,”松代一树摇摇头,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自己正在面临什么抉择,只好闭闭眼,随便扯了个理由,“我有点紧张。”

    他现在脑中一团浆糊,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害,紧张什么,术业有专攻,”后勤组长松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调侃道,“哎,我你失踪的男妈妈属性怕不是都点在了任务世界安危上。”

    这简直把任务世界看的跟眼珠子一样,一副誓与世界共存亡的架势。

    “我”松代一树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我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他一点血色都没有的唇,简直在佐证从他嘴里出的每一句和身体状况相关的谎话:“能先开车送我去医院吗?”

    他像是个在死期到来之前不断拖延时间妄图找到两全答案的末路者,既做不出亲抹消昔日同学的决定,又无法赔上整个世界和五条悟一起赌一个可能。

    他做不出决定。只想把做出决定的世界再推迟一点点

    跨组作业要经过组长批准,如果后勤组长不在,技术组的员工就无法擅自决定删除数据。

    他知道这类技术问题有一定的处理时间,在这个时间之前他必须做出选择。

    但现在,他一团浆糊的脑袋只想短暂的逃避。

    “啊?”后勤组长没想到他是在拖延时间,人傻了,“你刚刚也没你不舒服啊。”

    “我头疼,”松代一树重新把眼睛埋进胳膊里,鸵鸟似的闭上眼睛,“忽然头疼。”

    他声音也极浅极淡的,下一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中一样。

    “你等等啊,要不要打20啊?”后勤组长看他这个样子有点慌,“忽然头疼不会真是脑域严重受损吧?”

    他匆匆想要掏出。

    就在这个时候,后勤组的器忽然爆发出一阵极响的警报声。

    后勤组长动作一顿,随即猛地直起身,极其敏捷地撑着桌子就翻了出去:“哪里的警报?”

    他环顾周围一圈,视线锁定在了房间真中的定位探测器上。

    “有世界在疾速上升”一直在试图联系到技术的后勤组员工回答他,“要、要打报告吗?”

    技术组的技术哥看了看屏幕上的编号代码,又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器:“就是程序紊乱的这个世界在上升!”

    松代一树猛地起身,撞倒了一片椅子。

    “是因为程序紊乱导致的世界上升?”后勤组长来不及管松代一树,他一听世界上升几个字,心都凉了半截,只能尽力维持着声音的冷静,“现在删除那个数据串然后打报告还来得及吗?”

    “不是数据串的问题,”技术员脸色难看,“按照这个速度干什么来不及了。”

    “照这样下去,这个世界马上就会撞上我们,”他顿了一下,“而且这种程度的紧急事件不用打报告,估计已经被自动递交到总局了。”

    “撞上我们”后勤组员工第一次见这种情况,话磕磕绊绊,“会怎么样?”

    他入职才半年不到,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后勤组长迈步上前,顿了半晌,“自从总局成立以来,就从来没有世界撞上我们过。”

    除了这批健康成长阳光童年的世界具有特殊性,需要人为派遣员工下降至安全位置之外,其他任务世界都是安安分分待在他们该在的位置上不会动的。

    在这批任务世界出现之前,甚至都没有人考虑过任务世界还有和他们相撞的可能。

    没有人知道世界相撞会怎么样。

    “会四分五裂,”技术员推推眼镜,“按照理论和我们技术组研究讨论建立的模型来,所有撞上我们的任务世界都会四分五裂。”

    “就像一粒灰尘迎面撞上一座大山一样,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碰撞,”他用了一个很不理科生的浪漫形容,“整个世界都将湮灭为烟尘,”

    “呃不过,”他想了想,不知道是安慰还是风凉话,“不过对我们的世界来其实不会有任何影响和损失,最多可能后面总局出动专项组调查上升原因,然后收集数据分析案例,最后给我们一个处分吧。”

    毕竟搞崩了一个任务世界。

    “松代一树”后勤组长听完这个解释,第一反应不是松了一口气或者担忧即将到来的处分,而是看向松代一树。

    这几天松代一树对这个任务世界有多重视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刚刚完松代一树把任务世界当眼珠子看,誓与世界共存亡,结果下一秒世界就要损毁,这是什么乌鸦嘴。

    不会这来的莫名其妙的头疼,就是世界损毁的预兆吧?

    后勤组长下意识没敢看松代一树的神色,一把拉起他欲盖弥彰般的:“你不是头疼吗?我现在送你去医院吧。”

    他里的那截腕冰凉。

    “那什么现在去脑域科不知道过号能不能插队,”他胡乱的转移话题,“我开车我们现在走。”

    松代一树没话。

    他越不话,后勤组长心里就越慌。

    他没想到这次程序紊乱居然会这样,要他早知道世界会毁灭,他什么都不敢让松代一树跟着他回总局。

    直接面对和事后得知肯定是不同的,更不用提松代一树糟糕的脑域状况。

    松代一树真要因为他,因为直面任务世界毁灭出什么事,他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松代”他放软了语气,鼓起勇气看向松代一树,“走吧?”

    他看见松代一树顶着一张煞白的脸,冲着他缓慢而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别”后勤组长被他这个眼神看的要不出话来了,“别看了,去医院吧。”

    他看见松代一树动了动嘴唇,将视线转向房间中间的仪器上:“不去。”

    “别看了,”他近乎哀求似的,“没什么好看的。”

    “有的。”

    过了那么几秒钟,松代一树的声音叹息似一样轻:“有的,让我看最后一眼。”

    “别拦他了。”aptx469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了后勤组长面前,闪了闪身上的红光。

    “你不会”后勤组长透过系统看向松代一树,倏然失语。

    他眼神里闪着点水色,不像是在看即将灰飞烟灭的世界,像是含着些不清道不明的缱倦。

    他忽然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但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这个情况下。

    定位仪器上的数据即将降到零点。

    所有人都撇开了视线。

    只有松代一树执着地睁大了眼睛,像是要看着他十年的回忆,旧日的恋人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缕飞烟似的。

    aptx469没移开摄像头。

    电子人工智能不解地想,难道只会在这种时候,在即将离开世界的时候,在一切都要归为沉寂,所有过去都要被一概抹消的时候,你才会流出一点真心吗?

    松代一树不知道自己的系统这个时候在想什么。

    他只是感觉眼眶或许是睁的太久了,有点难以分辨的酸涩。

    然后,他忽然感觉眼前一闪。

    幻觉似的。

    他好像看见五条悟。

    他浑身上下都是浓到几近窒息的血腥味,单扯掉眼睛上的布条,蓝色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火彩和血丝。

    然后五条悟就这么的抓住他的腕,不由分的吻上来。

    松代一树下意识偏头,结果被一只满是伤口的捏住下颌,恶狠狠的转过来。

    他直直对上五条悟的眼。

    五条悟的神色透着股疯狂到了极致的冷静,几乎扑面翻涌而来的极致占有欲。

    他鲜血淋漓的:“我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