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济。”

    穷鬼看着面前塌掉的竹舍，一脸严肃。

    这已经是十天以来，塌掉的第六座了。

    哦，当然。

    塌掉的不止是这六座竹舍，还有周围的石凳，凉亭，山涧中的跨桥。

    等等等，出现在寇济身边的东西。

    也就亏着他现在神力低微，影响不到附近的仙山。

    不然来个塌方地陷，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寇济垂着脑袋，连头都不敢抬的轻轻应了声：“上神我错了。”

    已经跟着穷鬼走的他，现在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虽然和穷鬼一样，一身灰扑扑的长袍，但是却也难掩他容貌俊秀。

    是了，能飞升上界来的神祇，有哪个模样不好？

    除非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就不喜欢长得好看。

    不然都是个顶个的容貌姣好。

    看着可怜兮兮在面前垂头的少年，穷鬼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

    “算了，这也怨不得你。”

    本来没哭的少年，在被穷鬼揉了头后，反而落了泪。

    他是一个不祥的人，从出生就不被人喜欢。

    父母遗弃了他。

    养父母也被他拖累最后抛弃了他。

    孤苦无依的在人世间游走，受尽了白眼和辱骂。

    挨更是家常便饭。

    从没有人对他这么好。

    哪怕他惹出了这么多的麻烦，最后也只是轻轻一句「不怨他」。

    寇济觉得很愧疚。

    穷神大人对他这么好，他不应该再给他添麻烦才对。

    本来只需要自由自在随风而走的上神，现在为了他却要留在固定的地方，受这种踏房子的烦忧。

    实属不应该。

    看到寇济一直哭，穷鬼也很无奈。

    但是没带过孩子的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哄这样一个少年。

    只好再次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身去整理塌掉的竹舍。

    天界也不是时刻都是风和日丽，也会刮风下雨。

    寇济还，需要有一个固定的居所来成长。

    竹舍总比石头房子要好些。

    起码塌了的时候，他不在身边，来不及带这倒霉蛋逃走的时候，不会砸疼他。

    专心致志重新盖房子的穷鬼，没有注意到寇济的心理活动。

    这孩子正在想，不惹他厌烦，要偷偷离开呢。

    夜半时分，寇济在新建好的竹舍中，偷偷爬起来。

    想要离开。

    只是他这倒霉体质，想干点啥能成？

    刚起身，床就塌了。

    砰地一声，寇济摔在了地上，惊动了隔壁的穷鬼。

    屋舍中亮了起来。

    穷鬼站在门口看着塌掉的竹床上的少年，无奈叹气。

    “看来，明天直接睡在地上可能更好一点。”

    看着穷鬼为他考虑，寇济忍不住又哭了。

    跪坐在塌掉的竹床废墟中，他哽咽的道：“我是个不祥的人，只会给周围的人带来无尽的苦难。”

    “继续留在上神身边，只会给上神带来无尽的麻烦。”

    “寇济很感激上神的帮助，此生有幸，定会报答上神的！”

    着寇济哭着就从竹床的废墟中挣扎出来，往门口走去，想要离开。

    被门口的穷鬼一把拉住。

    穷鬼又气又笑，觉得这孩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不过他是个善良的孩子。

    只是时运不济，得了这么一身让人望而却步的神力。

    犹如他一般。

    尽量放缓语气，温柔的问他：“准备去哪？”

    寇济抽泣着回：“不，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能去哪。

    也许，走到哪算到哪吧。

    叹了口气，穷鬼拉着寇济走出竹舍，来到竹舍外的桃树下。

    原来这里有两个石凳和一张石桌。

    前日也断掉了。

    现在这里只有断掉的石墩子还能凑合坐一下。

    拉着口寇济坐在了石墩子上。

    刚坐下，新建好的竹舍，又塌了。

    没办法了，神力和情绪也有关系。

    现在寇济的心情不好，神力波动的有点剧烈，弄踏房屋也正常。

    看到房子又塌了。

    寇济再也控制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哭得特别伤心，都嗝了。

    穷鬼连忙将人抱在怀里，不停的哄着。

    “莫哭，这怨不得你。我也不怪你，莫哭。”

    这是穷鬼的心里话。

    他真的不怨寇济。

    寇济的神力，确实倒霉透顶。

    但是这也不怪他。

    寇济年纪尚，莫名飞升到天界，成为了一个神仙。

    但他并不知道如何控制神力。

    影响到周边环境，也确实不是他自愿。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他神力的精进，这种影响只会越来越大。

    但这也不是什么不能控制的事。

    他可以教他，怎么控制神力，将影响控制在一定范围。

    起码房子不塌，坏点东西什么的……那也不是什么大事。

    手掌轻拍着寇济的后背，穷鬼安抚他道：“现在你还，不会控制神力，但是这些都可以学。”

    “等你荣升神位，掌控力就会更强。那时候，房子就再也不会塌了，不要如此伤心。”

    虽然还是会倒霉，但都是事，可以忍受。

    吸了下鼻子，寇济睁着被泪水洗刷过的，清澈双眼，满脸希冀的看着穷鬼。

    “真的吗？我可以做到吗？”

    将寇济搂在怀里，穷鬼轻抚着他的头发笑道：“明天，我就带你去增进神力。现在，睡吧。”

    被穷鬼安抚着，寇济终于不哭了，靠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

    穷鬼则是轻叹着，有些纠结。

    “带孩子有点难啊。那些凡人都是怎么带孩子的呢？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带阿济一起去试试。”

    之后，穷鬼就开始带着寇济走上了升级的道路，让整个天界都惶惶不安。

    却又无可奈何。

    离恨天?兜率宫；

    砰！

    一声巨响过后是漫天的烟尘。

    随着这烟尘而出的，是胡子都被染成了黑色的太上老君，带着他座下，本来应该是粉雕玉琢的两个童子。

    灰头土脸的从炼丹房里跑了出来。

    “咳咳咳！！又炸了，这是三个月来第四次炸炉了！穷鬼！你到底想干什么？！”

    太上老君气急败坏，胡子都飞上了天。

    他盯着天上那朵云，恨不得直接散了它算了！

    穷鬼搂着寇济躺在云上，温和的问：“老君这话的就不对了，我好好的随风而走，哪里错了吗？”

    太上老君气得额头直蹦青筋：“那你这风可真准时！每次都掐着时间在我准备开炉的时候就吹过来？！”

    面对太上老君的质问，穷鬼依旧态度非常温和的回：“这本神就不清楚了，可能要问问风师雨伯才能知道了。”

    “不然我们一起去天帝那里告风师一状，怎么样？”

    太上老君气得直喘气，却没办法反驳。

    三个月来，穷鬼一直都是这种态度温和，细声细气的话方式。

    明明他就是故意的，但是天界没有哪一条规矩是不允许神祇随风而走的。

    哪怕就是故意落在你兜率宫上方，人家什么都没做，你又能奈他何？

    但是，他是什么都没做！

    他怀里的那个东西却作用大了！

    这个倒霉催的，真是催命符一样的存在，只要一走一过，必炸炉！

    太上老君气哼哼的道：“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不被风吹到本君这边来！”

    穷鬼这时才在云上坐正，一脸羞涩的回：“神确实有个不情之请，每次老君开炉的丹药能给神一些，让我身边这不成器的孩子，快点晋升荣登神位，之后也许就不会再无故害得老君炸炉了吧？”

    太上老君气得吹胡子，最后还是忍下了这口气。

    翻手召出一个药葫芦丢给了身边的童，一甩袍袖返回了兜率宫。

    童捧着药葫芦胆战心惊的走向穷鬼。

    穷鬼将药葫芦招到手里，微笑着带着寇济离开了兜率宫。

    前往下一个秋风的地方。

    整个天界，但凡是会炼器炼丹的神祇，都被穷鬼带着寇济霍霍了一遍。

    不想在炼丹炼器的时候炸炉？

    那就给好处买平安。

    不然，穷鬼就带着寇济坐在云上，笑眯眯的等着听响。

    不开心？

    想架？

    穷鬼才不怕。

    他的神力让他自己都留不下什么法宝，别人面对他就行了？

    反正天界的神祇还真没有敢和穷鬼正面对上的。

    不然自己用的顺手的武器法宝，莫名其妙就炸了断了毁了，那就是去找天帝哭诉，哭死了也回不来。

    之前这些神祇不过是看到穷鬼就烦。

    现在，看到穷鬼带着寇济那就是怕。

    恨不得举家搬迁，惹不起躲还不行？

    又烦又怕。

    本来如果凭借寇济自己的力量，要想最终荣升神位，怎么都要再过几千年。

    但是现在却硬生生，只用了十年，就被穷鬼用丹药喂到了神位。

    等到寇济位列神位，成为衰神，能控制他的神力不会无意识波及外界他人后。

    穷鬼就停止了这种秋风的行为。

    带着寇济游走在天界，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已经二十岁的寇济，跟着穷鬼随风逐流，游走在天界各处。

    再一次从云上跌落，寇济叹息着问：“大人，您不后悔带上我这个倒霉鬼吗？”

    穷鬼再次召出一朵云跳了上去侧躺下笑道：“为什么后悔？”

    “我还要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让我不再孤独。”

    “阿济，未来无尽的日子里，我们也会如现在一般只有彼此，你会厌烦吗？”

    寇济肯定的回：“当然不会！”

    穷鬼微笑，艳若桃花。

    “那就是了，以后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我叫你阿济，你也称呼我为，阿鬼就好。”

    寇济眼若星辰，泛着夺目的光彩，轻声唤着：“阿鬼。”

    寇济：我才要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带给我温暖，阿鬼。

    ——

    冥司轮回池旁，有一座墨竹做成的竹屋。

    一如曾经天界，穷鬼和寇济住过的那种。

    穷鬼坐在竹屋内竹床旁，看着只有魂体，紧闭双目的寇济。

    唐昕的牺牲，换来所有人的重生。

    但是寇济由于肉身破碎，就连神魂也在陨石的攻击中粉碎。

    要想恢复之前的状态是不可能了，能被重新组回神魂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神魂重组，也没有那么容易。

    需要好好蕴养看护。

    蕴养神魂最好的地方，就是冥司的轮回池。

    大战之后一年的时间，穷鬼都在轮回池旁，守着寇济的神魂，等待他的归来。

    而这段时间，穷鬼就靠着曾经的回忆在支撑。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坚信，寇济一定能回来。

    绝对能回来。

    由于是神魂状态，寇济浑身都是冰冷的。

    握着寇济的手，穷鬼靠在竹床旁，喃喃出声。

    “阿济……”

    这种呼唤，在这一年中，穷鬼从未停止。

    只是从未得到回应。

    穷鬼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想要喊他一声，慰藉一下心中的苦闷。

    但是这次，注定是不同的。

    往常从未有过回应的人，伴着穷鬼的呼唤，先是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这一下很微弱，却让穷鬼抓到了。

    穷鬼之前无神的眼睛霎时明亮起来，害怕惊吓到床上的人，轻声再次呼唤道：“阿济。”

    这次寇济的眼睑轻轻颤动了几下。

    然后缓缓睁开。

    迷茫地看着屋顶，一动未动。

    穷鬼激动握紧寇济的手，声音颤抖的轻唤着：“阿济！你醒了！”

    寇济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激动的穷鬼。

    语气毫无波澜的问：“你，是谁？”

    穷鬼握紧了寇济的手，心狠狠一缩。

    “阿济，你不记得我了？”

    寇济眨了眨眼，轻声道：“你口中的阿济，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