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有多恨你,就有多爱你
报警有用吗?当然是有的。
报警有用吗?当然是有的。
那之后过去快两个星期,在陆秋深以为这事儿石沉大海的时候,某个稀松平常的早,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人,逮到了。
那时他刚从床上睁开眼,睡意朦胧地嗯嗯几声,心想警察同志上班可真早,而且很会挑时间,刚好今天休息。
卧室里尚有睡前香氛的味道,他起来开窗,想起昨晚孟舟野似乎是回来了。
从来夜不归家的某人,最近倒是知道回来了,总是忙到凌后,有时陆秋深都不清楚他几点到家的,偶尔起得早,能看到他缩在客厅的沙发里,眉头紧皱,仿佛深陷梦魇。
今早沙发上干干净净,连抱枕和毯子也没见着,四处安安静静,静得冷清。
家里还是只有一张床。这套房子其实不大,二层只有主卧、书房和露台,楼下本来有两间侧卧和娱乐房,装修的时候通做成了隔音极好的工作间,里面放着孟舟野用得到的各类乐器,还辟出一块练舞用的空地。大空间都花在这里了,一时半会找不出多余的位置放张新床,总不能让万千粉丝喜爱的偶像住地下室。
他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出了会儿神,一回头,看见工作间的门开着条缝儿。
这让他微微意外。他轻轻推开门,里面光线略暗,一道太阳光从窗帘缝隙漏入,灰尘安静飞舞。孟舟野趴在窗边的办公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还没醒。
不会这样睡了一夜吧?
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练习生出身的偶像都这样,孟舟野的观念里好像没有休息这个词,吃饭睡觉是因为不吃不睡会死,睁着眼睛的时间基本都在工作。曾经陆秋深自私地认为他是故意的,他只是不想回家。
孟舟野好瘦啊,已经这个季节了,还穿着宽松的薄衬衫,显得脊背也单薄。
他轻手轻脚地过去,看到满桌乱糟糟的草稿纸,被当成枕头的那只手上还捏着笔。笔尖戳在纸页,晕开一大滩黑色墨水。他想把钢笔拿开,心翼翼地伸手,还没触到,孟舟野眉头拢了拢,就那样睁开了眼。
那双眼惺忪,犹带梦中惹的雾气,对着他缓缓眨,“哥哥……”
陆秋深 / 喉咙滚了滚,不动声色地直起腰,“不早了,起来吧,等下要去警察厅。”
完,转身离去,背影无情。
他不能多呆,一声习惯性的撒娇,整颗脑袋都混乱了。他们还没闹掰的时候,孟舟野雷不动地在他枕边醒来,那双迷迷糊糊的眼眸总让他联想到猫狗之类的宠物,然后迷迷糊糊地喊一声哥哥,迷迷糊糊地往他颈窝里拱。
以前的孟舟野,是会跟他撒娇的。
身后的门重重关上,孟舟野跟在后面出来,恢复了又臭又冷的表情,不发一语地往楼上走,洗澡去了。
陆秋深叹了口气。反正只要视线内有孟舟野这个人,心情必定是烦躁的,若是次次都发泄,他们能吵一辈子。
厨房有提前煮好的燕麦粥,加热就能食。孟舟野过惯了严格控制饮食的生活,以前来家里约会,早餐只敢喝几口寡淡至极的燕麦粥。陆秋深心疼得紧,在粥里拌坚果碎,想着法子喂他不同的水果干。
不知道他现在还吃不吃这个。
加热也就用了 20 分钟,把粥盛好,孟舟野刚好洗完下来。他便犹豫了,端着碗不知进退。
孟舟野头发擦个半干,衣服还是不好好穿,径直走过来,“给我做的?”
他把碗放下,“忽然不想吃了,你要吃就吃吧。”
难得,孟舟野没跟他计较,端起来喝了一口,“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那就全吃了吧。” 他扔下一句,上楼去换衣服。
去警察局得穿得低调点,他找了身休闲款,正在换,孟舟野进来了。
“干嘛穿这么朴素?”
陆秋深从镜子里略看了眼,已经懒得计较如掐着时间一般来看他换衣服的行为。
“你见谁扮得花枝招展去警察局?”
他嗤了声,从衣柜里取出一件衬衫,“我朴素就是丑的意思,穿这个。”
有了上次的经验,陆秋深耐着性子接过,按他指挥的穿。全部单品搭在一起,确实比他自己选的好很多。
孟舟野看起来有些高兴,兴致颇足地递来一支口红,“涂点。”
他沉下脸,“这个就不必了。”
“为什么?我很喜欢这个色。”
“喜欢可以自己多涂点。”
“啧。” 他白了一眼,真对着镜子细细抹上,抹完,有模有样地抿了一下。
陆秋深稍微望得出神,实话他觉得涂太厚了,换做普通长相的人必显艳俗,在孟舟野唇上却意外地吸晴,作为一个 alpha,未免太犯规。正分心,孟舟野转过身,勾住他的下巴,准确无误地印上来。
刻意用力的吻,就为了盖个唇印。他惊了一下,挣脱,要擦,手腕被掐住。
“不准擦。” 孟舟野抬起下巴,拿眼珠睨他,“你要是敢擦,擦一遍重新给你印一遍,你想不想被我亲到死?”
他瞪大眼,气得没出话。
见威胁有用,孟舟野勾起得意的笑,没忘把自己嘴巴清理干净,也没忘给他罩上墨镜和帽子,“走吧,警察局。”
大清早,警察局人不多,也不少,目光纷纷往两人身上瞟。
陆秋深憋了一肚子气,无意识地嘟唇,不明显,反而恰到好处。他的长相属于很难评价的那类,戏里的扮相自然没得,平时不爱扮,站在耀眼的明星丛中,并非一眼出众,可一旦吸引到目光,便再也挪不开了。这一抹不浓的唇色,像个重点符号,硬生生把他从海海人群中标出来,极彩,夺目。
他只得低下头,企图能降低些存在感,在这地方被人认出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一长一两位警察,长的是上级,的是个女警,应该是见习。一见到他们,女警察弹一样从办公桌后起来,“孟、孟舟——孟先生!还有陆先生!你们好!没想到你们会亲自来!”
陆秋深也不想亲自来的,可这事儿,不亲自来不行。
不同于他的冷淡,孟舟野冲人笑了笑,“听人抓到了,可以让我们见见吗?”
上级没表示,女警察为难地:“这个要走流程的,但他基本都交代了。犯人是职业做偷拍的,也就是你们通称的狗仔,他发给陆先生的照片,大多是恶意制造的假照片,短信含有有大量威胁内容,加上汇款记录,构成敲诈勒索,估计下月开庭审理,你们这边正常走程序就可以了。”
孟舟野沉默了稍许,“假照片的意思是,P 的?”
“不是 P 图,根据犯人的法,第一张照片尝到甜头后,他开始专门跟踪孟先生,利用错位等手法拍摄,造成孟先生和人亲密的假象,我们在犯人家里也发现了大量其他角度的照片,可以证明他没谎,只不过——”
“不过什么?”
女警察偷偷瞟了眼领导,“就是我个人的直觉啦,总感觉他有共犯呢,可目前没有确凿的证据。”
“共犯?” 孟舟野学着她瞟了眼领导,凑近悄悄,“能不能告诉我怀疑对象是谁?”
女警察一瞬间脸红了,“我、我也是乱猜的啦,和你一起被偷拍的那个,是你朋友吧?我的意思不是怀疑他!只是每次都能被抓到巧合,也太巧合了!”
进门时陆秋深便看出这是孟舟野的粉丝,一个笑而已,给她紧张得话都不明白了。他扯孟舟野的衣角,“你干嘛?”
孟舟野回过头,轻笑,“吃醋啦?”
他抿紧嘴,用沉默表示没有。
既然照片是假的,出轨一事也就得重新定论了。从警察局出来,途径笔直走廊,孟舟野勾着他的肩膀:“现在信了吧,我才不会出轨。”
他把手揣在外套兜里,任由勾着走,声线却是极冷,“我早跟你过,出不出轨都无所谓,我们已经离婚了,翻旧账没有任何意思。”
“好歹我还愿意心平气和地和你翻旧账,你什么时候愿意跟我翻一翻呢?”
“我和你没什么好翻的。”
孟舟野停了下来,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寒冷,“陆秋深,你真是一如既往地心冷无情啊。”
可能天气干燥了,陆秋深眼眶忍不住地发涩,“关于这一点,你不是早就切身体验过了吗?”
对,他就是心冷无情的人,他们之间的裂隙,早在花余介入之前便已存在。那是一把突如其来又命中注定的刀,砍在鲜活跳动的心脏,留下血淋淋的口子,多年不愈,淌出脓水,淌到哪里,烂到哪里。
收到接吻照片的那天,他拿去当面质问花余,花余不断解释是误会,他不信,恶狠狠地拿事业威胁。
靠他给资源起来的人,怎么敢不怕他?花余跪在地上求他,“陆老师,我无所谓,你放过舟野吧,就是因为你,他都变成什么样了,难道你想逼死他吗?”
那人哭得浑身颤抖,他也跟着颤抖,三年孤注一掷的执着,三年精心编造的谎言,在那一刻崩塌毁灭。
陆秋深不是圣母,做不到丝毫不介意爱人出轨,可这件事,充其量只能算诱因。他和孟舟野的红线早就断了,是他亲手剪断,亲手绑起来,又亲手拆散。
所以他们离婚,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窗外晴空万里,他们站在廊柱的阴影。他轻轻抬手,抚摸右耳的耳钉,“孟舟野,你恨我对吧?”
孟舟野死死抓住他的手,抓得如此用力,最下面那颗耳钉都脱落摔飞。
“你非要问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当然恨你,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你,我有多恨你,就有多爱你,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陆秋深瞳孔颤动,他甩开手,把另外两颗耳钉扒下来。
耳钉的秘密终于解开了。
孟舟野的耳廓上,纹着三个的字母:LQ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