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溯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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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早, 谢予安和严清川来到青天司,恰好撞上顾奇峰带着几个地痞流氓进入青天司,徐锦和其不免又是一番口舌相讥。

    顾奇峰离开前,阴阳怪气道:“看来严大人这次遇上个棘手的案子呀, 好心提醒一句, 这两日京都已经传开了女鬼作祟的事, 要不了多久这案子就得传进陛下耳朵, 严大人还是抓紧些吧, 别到时候折辱了您断案如神的美名。”罢,便带着人走了。

    谢予安猛地了一个喷嚏,刚才顾奇峰一行人路过时,她闻到了一股比较奇特的花香味,而原身猴儿的身体对气味很敏感。

    严清川看她一眼,谢予安摇摇手,“没事,咱们出发吧。”

    由于此次是去开阳县复查案件线索, 她们便只带了两名下属同行, 一行四人在傍晚之际到达开阳县自在村。

    命案现场山神庙经过简单清理后,好似变回了曾经那个破败萧瑟的庙宇, 唯有其内斑斑点点的暗褐色血迹宣示这里发生过怎样的罪恶和血淋淋的复仇。

    谢予安走到正中, 她闭着眼, 脑子里构建起一幅幅暗色的画面。

    一个滂沱大雨的夜晚,一处乡村道上正上演着一场追逐战, 一名身携行囊的年轻女子被身后不远处三名面相凶恶的男子追赶着,慌忙之下,她跑入一座庙宇,然而肃穆威严的神像并没能庇护她。

    追来的三名男子或许原本只是想拦路抢劫, 见了女子漂亮的容貌却突然心生邪念,他们对她实施了侵犯,并残忍的将其杀害。

    谢予安倏地睁开眼,往灰扑扑冰冷的地上一躺,“严大人,我们来模拟一下十五年前山神庙女尸案,你扮作行凶者,我演受害者。”

    严清川不赞同道:“有何意义?相去十五年的案子,不是靠你情景演绎就能找出真相的。”

    “大胆想象,严谨考证。”

    严清川沉默了两秒,像是默许了,她走到谢予安身前,庙内昏暗,只有隐约月光撒到地面躺着的女子身上,有那么一刻,她恍惚觉得似乎真的回到了十五年前的案发现场。

    她抿抿唇道:“如何做?”

    谢予安指着自己腰腹,“坐上来。”

    严清川眼睫一颤,冷冷道:“有伤风化。”

    “这不是办案嘛,怎么又跟风化扯上关系了?”谢予安想了想,决定使个激将法,“严大人莫非是不好意思?”

    果不其然,这招对严清川异常管用,她眉梢一扬,冷笑道:“我为何会不好意思?”

    谢予安摊开双手,一副“来吧”的模样。

    于是三秒后,严清川双腿分开,跪于谢予安腰两侧,她弯着背,凑到谢予安耳畔,声音似冷泉激石,“这样?”

    声音是冷淡的,气息却是温热的,谢予安耳廓发烫,她逼着自己稳定心神,盯着漆黑的房顶道:“嗯,现在掐我脖子。”

    她刚完,严清川便骤然起身,两人对视着,眼神交缠在一起,像是缠绕作一堆的丝线。

    严清川不自然地挪开视线,“不行......算了。”罢她想要起身,胳膊却被身下的人猛地一拽,转瞬间,两人位置交换。

    严清川愕然地看着上方的谢予安,对方神情严肃,声音低沉,带着某种蛊惑力,“现在,将你自己代入受害者,你被绝对的力量压制着,无法摆脱桎梏。”

    谢予安着,伸出双手掐住严清川的脖颈,不过也只是作状而已,并没有使力,她继续道:“你被掐得喘不过气,只能死死瞪着大门的方向,祈求谁能来救救你。”

    “渐渐的,你感觉体内的生机逐渐流逝,你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晚,你开始哼唱起一首童谣,它来自你的家乡,绝望的黑暗里,这是你在濒死之际唯一的慰藉。”

    严清川听着黑暗中忽远忽近的声音,好似真的感到脖颈被人用力掐住,那种窒息的感觉从肺部传递到大脑,她看着大门的方向,费劲地哼唱起那首童谣。

    静谧的山神庙里,响起女子破碎暗哑的声音。

    “青龙头......白龙尾,儿......儿求雨天欢喜。麦子,麦子焦黄......风来了,雨来了,禾场背了谷来了。”

    缺氧的感觉愈发明显,严清川剧烈地喘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大门口,屋外深沉的夜色好似化作凶猛野兽,一切的一切都快要将她吞噬。

    一声惊叫后她猛地起身,将身上的谢予安推得跌倒在地。

    严清川低垂着头,几缕发丝掩在面前,呼吸急促凌乱。

    谢予安没想到严清川会有这么大反应,她连忙爬起身将严清川抱住,轻轻拍着她背,低声哄慰:“没事了,没事了。”

    严清川抵在她的肩头,没有推开她,直到一分钟后她气息才稍稍平复,她抬头看着谢予安道:“你有没有想过,凶手既然是为受辱惨死的那名女子报仇,那山神庙当夜,他也一定在这里目睹了一切,也看到了袖手旁观落荒而逃的曹氏兄弟,所以这些人都成了他的复仇对象。”

    她顿了顿,目光稍移,看向大门一侧的角落,那里有一尊倒塌的石佛,一半匿在黑暗里,足以遮掩住一个孩子的身影,“有没有可能,女子临死前哼的童谣并非是绝望的哀歌,她只是在安慰躲在这里的凶手,就像以往无数次哄他入睡那般,让他不要出来,不要害怕。”

    谢予安一怔,很快明白了严清川的意思,“凶手之所以在时隔十五年后报仇,不是因为他在如何筹谋,或是等待良机,而是因为他当时没有能力报仇,而十五年都没能消弭的仇恨,只能是至亲之人的死亡所带来的。”

    严清川缓缓点头,“要想找出凶手,只能从十五年前死去的这名女子身份下手。”

    谢予安将严清川拉起身道:“明日再去听听吧,太晚了,先回去。”

    随后两人回到了在自在村落宿的地方,不是别的,正是曹氏兄弟的祖父母家,两名老人头发花白,背脊佝偻,除了有些耳背外,精神头看上去还不错。

    初时见到这如花似玉的两个姑娘,那老妪眼睛一亮,左手拉着谢予安,右手拉着严清川,一脸乐呵呵地问她们出身何地,年岁几何,可有婚配,然后立马到自己有两个孙子在京城务工,其下之意不言而喻。

    谢予安不动声色挤到严清川身前,捉住老妪双手道:“奶奶,我们严大人呐,成婚都好多年啦,孩子都可以酱油了。”

    严清川脚下一崴,差点没站住,她瞪着满嘴跑火车的谢予安,怒目切齿道:“你什么意思?你我老?”

    谢予安使去一个眼神,表示这是应付老人家呢。

    老妪有些遗憾,然后不死心地问谢予安,“那姑娘你呢,瞧着年轻,可好亲事了?”

    谢予安张嘴就要继续胡诌,严清川一把扯过她胳膊道:“有空在这里闲聊,不如想想如何尽快破案。”

    一旁的老叟满眼含笑地看着她俩,“两位姑娘看着感情真好,像一对姐妹。”

    严清川脸带嫌弃,却也没开口否定。

    谢予安则在心里嘀咕着,谁想跟严大人当姐妹哦,她想严大人当她老婆还差不多,当然,反过来也行。

    “二位姑娘不嫌弃就在这里歇下吧,只剩这一间房了,那两兄弟去京城后空下来的,收拾干净着呢。”老妪将她们带到一间木屋前,慈蔼地道。

    谢予安立马道:“没事,奶奶,倒是给您添麻烦了。”完便推开了房门走进去,看着屋外愣神的严清川道:“严大人,快进来呀。”

    严清川迈入屋内,冷哼了一声,“谢姑娘眼下倒是不嫌弃跟我同宿一榻了。”

    谢予安自知严清川是在内涵她上次不愿与她睡一屋的事,也正是那次之后,两人闹了许久的别扭。

    为表衷心,谢予安一个箭步冲到榻边,侧身往上一榻,冲着严清川勾勾手指道:“来阿,严大人。”

    严清川眉头一皱,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这些乱七八糟的都跟谁学的?”

    谢予安迅速坐起身,双手放在膝上,背脊挺直,一脸正经道:“严大人批评得对,我认错,我反省,我改正。”

    严清川摇摇头,没再理会她。

    入夜,屋外寒风瑟瑟,吹着门窗,发出呼呼作响的声音。

    谢予安睡在里侧,严清川睡在外侧,不大的床榻上,两人间像是隔着楚河汉界。

    她们都没有话,但不够平稳规律的呼吸声暴露出两人都还没睡着的事实。

    谢予安在漆黑的屋子里眨了眨眼,鼻尖有若有若无的香味,她记得,是严清川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清幽的香味,很好闻。

    “严大人,睡了吗?”

    屋里安静了两秒后,响起严清川冷淡疏离的嗓音,“何事?”

    “嗯......没事,就是想问你睡着没有。”

    严清川好似有些生气被扰,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谢予安拉了拉被子,“别扰我。”

    两人间的被子被拉直,露出大片透风的缺口,谢予安冷得抖了一下,她缓缓往严清川那边挪动,一边挪一边自我催眠,我可不是想挨着严大人,我只是有点冷。

    可是她挪一寸,严清川便也往床边挪一寸,到最后,严清川实在忍无可忍,豁然坐起身道:“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挤下去才作罢?”

    “啊?”

    “你再这般,自己滚下去地铺。”

    寒冬腊月的天地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谢予安立马缩回墙边,委屈巴巴道:“我老老实实睡觉就是,严大人别赶我。”

    严清川深吸了一口气,躺下睡好,不过这次她没再背对谢予安,而是平躺着。

    谢予安悄咪咪侧身,面向严清川这边,无声道:“严大人晚安。”可她刚默念完,脑子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警告,电量不足百分之十,请宿主尽快充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