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身后事
自从那天那个若即若离的拥抱过后, 谢予安明显感觉到自己和严清川之间气氛变得有些奇怪,比如在多人的场合,两人会猝不及防对视到一起,然后又同时挪开视线, 各自沉默。又好比在司内偶然遇上, 两人分明是该迎面而过, 却又同时调转方向, 更甚者, 她们早上出门、晚上归府都是错开时间。
整整两日这般,谢予安自觉自己这样是出于多少有点害羞,严清川没能忘记那晚的记忆,也就是她那些欲盖弥彰的心意对方早就知晓了,两人自是无法做什么普通好友。
但严大人这般,难不成也是因为害羞?
谢予安思来想去,觉得很有可能,严大人向来脸皮薄, 这么一想, 她又觉得有了底气,人好似就是一般, 对方害羞, 你便没那么害羞, 对方坦若无事,害羞的就成了自个儿。
于是她自信从容地敲响了严清川办公的房门, “严大人,是我。”
“进来。”
谢予安推开门进去,察觉到严清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后移开了。
“何事?”
“唔...就是来看看严大人。”
严清川一边翻下属呈上来的调查卷宗一边回道:“有何好看的?”刚罢,便觉案前刮过一阵风, 耳畔传来谢予安带着笑意的声音,“好看的,严大人哪里都好看。”
严清川猝不及防咳嗽起来,而后恼怒地瞪着谢予安,“有这油嘴滑舌的功夫不如好好钻研案情!”
哪儿油嘴滑舌了,分明是十足十的真心话,谢予安伸手替严清川抚背,规规矩矩道:“好,不闹你了,案子如何了?”
提及正事,严清川目光沉寂了下来,眉宇显出愁色,“两桩案子都没有进展。”
谢予安安慰道:“没事,还有我呢。”
严清川斜她一眼,“你能做什么?”
“严大人别把我想那么废嘛,我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严清川轻哼一声,语气不置可否,“所以呢,你要如何破案?”
谢予安会心一笑,“保密,我要保持保持身上的神秘感,省得哪天严大人觉得我没趣了,一脚把我踢开,何况距离产生美,严大人可以对我好奇,但不要过分好奇哦。”着,她还浮夸的比了一个NO的手势。
严清川漠然:“保持神秘是吧?保持距离是吧?那你滚远点。”
谢予安不以为意地笑笑,“严大人才舍不得我滚呢,不过我现在是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回来给你带杏仁酥!”完,也不等严清川反应,谢予安便溜出了青天司,一路来到城郊藏于地下的文若阁。
今日周淼也在,谢予安照例视察了一番文若阁的运转,随意看了看已经挖出的一些官员秘辛。
“嚯,好家伙,家里光是妾室就有十三房了,外面还养着七八个。”
“这个情史倒是简单,一心搞行贿受贿去了,我看看多少钱。”看完数目,谢予安倒吸一口冷气,“这些狗贪官。”
“让我看看这个又是什么毛病,看不惯舅子,找地痞流氓捅了他一刀......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谢予安啪地关上这名官员的册子,问道:“卫尉和工部尚书的呢?”
“这两位是难得的好官,未发现其污点。”
想到被人灭口的顾奇峰,谢予安嗤之以鼻道:“真正清廉的好官稀世罕见,你看看这大祁天下,表面河清海晏,一副盛世之景,这皮下却是这般肮脏污浊。”
“工部尚书那里,继续跟,抓紧点。”
周淼点点头,随即看向又扩建了一倍之大的文若阁,其内数百人之众,正在有条不紊的分门别类各项情报。
除此外,她们还建立了在外探查的密探,分布城中各行各业,以及近来刚组建的一队暗卫,共计三十二人,皆是武功卓绝之辈。
“阁主,你为何不现身于组织成员面前,也好叫他们识得自己效忠之人到底是谁。”
“私下仍旧唤我名字便可,至于你的......”谢予安沉思了一会道:“不妨实话告诉你吧,我日后不会长留此处,我终究会离开的,当初建立文若阁时我也同你过了,做这一切,我非是想要图谋什么,而只是想还一个人公道罢了。”
“离开后,文若阁我会交于她手,若到时,你和周舟还愿辅佐于她,自然是好的,如若不愿,你们自可拿上应得钱财去寻你们想过的生活。”
周淼一时不太理解谢予安口中的离开是什么意思,有些胡乱猜测道:“安,你,你莫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瞒着我们?”
谢予安失声笑道:“你看着挺成熟稳重的,怎么思维这么天马行空,算了,不这个,带我去见暗卫。”
周淼点头,随即带着谢予安又往下了一层,来到一处地下演武场,几十名黑衣男子正在场中习武,喊声阵阵,气势凌人。
谢予安从怀里摸出半张狐狸面具戴好,而后走上讲武台,挥手叫停。
而习武众人中,周舟也在其列,他自是一眼便认出了谢予安,“...”还没喊出口,便被周淼一个眼神压回去了,便只能讪讪道:“见过阁主。”
暗卫这是第一次与谢予安碰面,听到周舟如此称呼后,他们立马整齐划一全员单膝跪地,声如洪钟道:“属下参加阁主。”
谢予安为了维持自己神秘强大的阁主人设,故意压低嗓子道:“嗯,都起来吧。”
男人们随即齐刷刷起身。
谢予安提高声调道:“尔等都是有胆有识之辈,自然也知文若阁一旦披露于世,便会惹来杀身之祸,所以,我对你们的第一个要求,便是非紧急情况绝不能现身于人前。”
稍作停顿后,她继续道:“第二点,忠心,但并非是忠于我,而是忠于这块铭牌。”她从怀中摸出一块半透明流光溢彩的玉牌高高举起,而上面镌刻着两个字。
“文若”
“文若阁不听任何人号令,只认这块牌子,都听清楚了吗!”
场下整齐划一高声道:“属下领命。”
谢予安将牌子揣回怀里,周淼走近她身边道:“你为之付出的人,是青天司少卿严清川吗?”
谢予安瞥她一眼,心道这会倒是机灵起来了,想来,也没什么好瞒着周淼的,便大大方方承认了,“嗯,是严大人,文若阁的名字也是取的她的表字。”罢,她忽然严肃起来,“严大人现在不知道文若阁,文若阁虽效忠于她,但眼下还是由我来管辖,待一切稳妥,没有隐患后,离开之际我再行转交于她,所以眼下你得替我保密。”
周淼有些不解,“为何?”
“眼下一切尚不稳妥,若是文若阁出了何事,那不是白白牵连严大人嘛。”
周淼点点头,而后道:“你上次所的心仪之人......应该也是她吧。”
谢予安笑道:“三水啊,自信点,把应该去掉,我自是喜欢她才为她做这些。”
见周淼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谢予安拍拍她肩道:“你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明白了,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心甘情愿的付出,只想把自己能给她的都给她,即便是这样,还觉得不够。就那种,你明知道没办法摘星星摘月亮,但只要她开口,你就想去试试,明白吗?”
周淼嘀咕道:“你这样有点像被下了蛊。”
“呸!”
离开文若阁后,谢予安买了杏仁酥就回了严府,伏在桌子上,用毛笔艰难地写着自认为发自肺腑的信。
这封信是写给原身猴儿的。
“你好,猴子,先给你道一个歉,意外占用你身体这么久,不过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回我的世界了,对了,我给你留了一大箱金子,就在城南你以前和周淼周舟住的房子,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不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哦,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写到这里,谢予安停了笔,忽然心情有些低落,她意外来到这个并不属于她的世界,原本毫无挂念,却不承想对严清川动了心,一颗心就好像在这里扎了根,想到日后要离开,不免有些伤感。
她提起笔,继续写道:“等我离开后,若是青天司少卿严清川找到你,你就帮我同她几句话,就谢予安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现在的你是猴子,嘱咐她认真吃饭,好好睡觉,天凉了要加衣,天热了再避暑,让她好好......”
写到这里,谢予安再也写不下去了,只感觉自己眼睛发烫,鼻腔发酸。
她自认离别之际没有办法潇洒的和严大人道别,她怕,她看到严清川的脸她就舍不得回去了,怕自己一狠心抛下父母留在严清川身边,所以她只能采取这种方式借别人之口上这么些许离别之言。
谢予安吸吸鼻子,随即吹干信上的笔墨,将信纸妥帖放好。
做完这一切她又生出些怅然来,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嗝屁了,现在像在给自己交代身后事。
她叹了口气,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再看一眼窗外,竟是天都黑了,她连忙推开房门,和庭院里的严清川撞个正着。
看见严清川,谢予安心里的那些酸软愈发扩大,不由得走近严清川道:“严大人......”
严清川见她一副扭捏委屈的模样,还当她出去受了欺负,可转念一想,谢予安这般人精,能被谁欺负了去,不过嘴上倒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严大人快来吃杏仁酥,等会凉了。”谢予安走回房间,冲严清川招手道。
严清川脚下顿了几秒,到底还是跟了进去。
房间里燃烧着暖炉,发出温暖和煦的光亮,照得谢予安一张白净的脸唇红齿白。
严清川默默看了两秒后收回视线,道:“两日后我若出了什么事,你可自行离开青天司。”
谢予安刚准备咬下杏仁酥,这会动作一僵,将糕点放下问:“两日后怎么了?”
严清川盯着炉子里通红的光亮,火光摇曳,却照不亮她沉寂的眸子,“凶手迟不归案,京都恐慌,民心不安,总要有人出来承担这一切。”
“休息罢。”严清川完这么一句后,起身离开了谢予安的房间,桌上完整的杏仁酥一动未动。
谢予安握紧拳道:“系统!”
“在。”
“皇帝跟严大人都什么了?把画面调出来给我看。”
“此功能需消耗积分。”
“先欠着!”
系统冷漠道:“宿主已赊欠十积分,规则限制只可赊欠预支一次积分。”
谢予安不耐烦道:“上次你坑我后,你欠我一件事,就用那个抵。”
系统沉默了两秒,问道:“如此宝贵的机会,不用来应对危机时刻,保命所需吗?”
谢予安彻底没了耐性,皱眉道:“废什么话,现在严清川不就是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