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端午宴
两人最终还是上街解决了晚餐, 回府后,她们发现院内桌上放着一封信,谢予安上前拆开一看,来信人是远在溟城的文启, 查到了太尉贺啸和溟城总兵狄寺往来勾结的密函。
从密函得知, 狄寺一直在向太尉贺啸行贿, 是以贺啸对溟城超出兵力布防的军队人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严清川一言点出这其中的怪异之处:“我们之前怀疑是贺啸授意狄寺在溟城蓄养私兵, 那么狄寺根本不需要向贺啸行贿。”
谢予安赞同道:“对, 如今看来,太尉似乎也并非那无极阁阁主。”
“那能将半数朝堂大臣招揽入阵营中的高官又能是谁呢?”
谢予安在心里一一将三品以上的官员历数了一遍,再结合多方线索和信息,她忽然联想到了一个从未怀疑过的人。
只因那人和严清川关系匪浅。
严清川看出她脸色有异,问道:“有何发现吗?”
谢予安稳住心神,摇头:“不,没有,待太尉回京, 再好好调查一番吧。”
“严大人, 你早些休息,我去一趟文若阁。”
于正事之上, 严清川从不含糊, 点头应下。
谢予安来到文若阁后, 当即对周淼吩咐道:“查一下......丞相盛怀岷。”
“丞相?”
“嗯。”
“你莫不是,怀疑无极阁阁主是丞相大人。”
谢予安面色凝重地点头, “嗯,因着他和严大人非同一般的关系,我先入为主从未对他起疑,可我们如今将朝中有能力造反的朝臣一一调查了个遍, 都一无所获,而唯有丞相我们还没有对其展开详细调查。”
“我记得原工部尚书凌睿过,那黑手是严大人父亲的同乡,严父是鹤城人,丞相也是,并且涅槃的发源地也是在鹤城。”
“你还记得吗,当初丞相鹤城有线索可洗清公孙大人的嫌疑,我们这才一并前往,然而未出京多远,便遭遇埋伏,我们是临时起意出发,消息走漏要么是我们那一行人中有敌人眼线,要么就是制定这个计划的人就是那幕后黑手。”
谢予安越越心惊,“且那夜无极阁爆炸之后,我明确那阁主受伤不轻,巧合的是,丞相近来也一直对外宣称抱病。”
“种种一切,丞相一直都掺杂在其中,会是巧合吗?”
“经你这么一提,他确实是有重大嫌疑。”周淼赞同道。
谢予安烦躁地捏捏眉头,“眼下只是怀疑,我希望他不是,否则的话,对严大人而言,这何其残忍。”
“她是真的......一直对他心怀感激和歉疚。”
“无论如何,先查吧。”谢予安吩咐完后回到府邸。
之后的数日她一如往常入宫同褚清教学,顺带捎上莫如繁。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一年一度的端午佳节来临,加之太尉回朝,太子即将满八岁之龄,元干帝决定设宴招待百官。
端午宴这日,天将将黑,浅淡的天光隐藏在厚重的夜云之下,注视着百官车辇陆陆续续往皇宫进发。
谢予安则跟随太子学府的官吏一同进入宴会大殿永昌殿,她进入殿内时,青天司品阶稍高的几位官员已然落座。
严清川坐于公孙瓒下侧,坐姿端正,神情平和。
谢予安不动声色看过去,眯眼量正经肃穆的严大人。
身侧的同袍与她搭话,“严书吏,看什么呢?”
谢予安嘴角噙起笑容,“那位气质绝然的是青天司严少卿吧?”
“我瞧瞧,对呢,诶,严大人看过来了,她在看谁呢?”男子着,立马挺起胸膛,顺势整理了一番衣襟。
谢予安觑他一眼,“总归不是瞧你,莫要在这搔首弄姿了。”
男子不以为意笑笑:“指不定呢,严大人瞧着不似那介意相貌出身的人。”
谢予安翻了个白眼,直接一步跨到他身前,挡住他的视线道:“马上开宴了,苏兄还是收敛些为好,莫叫旁人看我们太子学府的笑话,咱们丢人可是丢的太子殿下的人。”
男人点头:“也是,那严兄你也莫瞧了。”
谢予安收回目光,心道不看就不看,她晚些回府看个够。
百官陆陆续续进入殿中,随即殿门处迎来了一位重量级的人物,先传来的是厚重沉稳的脚步声,伴有男人低沉的笑声。
谢予安抬眼看去,先是看到长身玉立的贺逸,而他身边则是一位身形更为高大壮硕,面容刚毅,一双眼睛深邃凌厉的男人。
他负手慢行,身边跟随了一众官吏围绕在他身侧溜须拍屁。
能有此待遇的,自然便是那三公之首的太尉贺啸,他豪爽大笑,在众人簇拥中,走向右列首端的案几。
而与他正对的,便是左列为首的丞相盛怀岷。
盛怀岷脸色惨白虚弱,浑身透着一股病态气,案几旁放着一柄拐杖,贺啸看过两眼后,踱步而去,关怀道:“丞相大人这是怎的了?贺某记得几月离京前,大人身体尚且健朗,如今怎的虚弱至此?”
盛怀岷未起身,坐着拱了拱手,“太尉大人,还恕老夫腿疾不便,不能起身见礼,这具残身呐,不提也罢。”
而后两人又是寒暄一番,贺啸才步回自己的桌案前。
谢予安收回视线在场中寻找着刑部尚书陆沣的身影,很快,她便在右列前端瞧见了陆沣,他坐得笔直,微微垂首,眉头紧皱,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
周身可见的紧张和焦躁。
谢予安眯眼,忽察觉出一丝不妙,陆沣虽表面答应与她合作,可事后却并未有任何动作,反倒是偷偷回京赶来参加这场盛大的端午宴会。
他想做什么?
谢予安内心正在猜测,便听见内侍尖锐的声音:“陛下、皇后娘娘驾到!”
“百官跪。”
窸窸窣窣撩起衣袍的声音响起,继而又想起众人跪地山呼的声音。
“臣等叩见陛下,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予安依着众人一般跪地行礼,而后又是跪拜太子,贵妃,迎见一众皇室之人。
繁琐的参见仪式结束,高座之上的元干帝先是慰问了一番太尉视巡各地军防的辛苦,继而又关怀了几句丞相身体,最后提及太子褚清,嘱咐太子学府等好生辅佐教导他。
开宴词毕,他抬起酒杯同百官共贺端午佳节。
宴开,歌舞上场,谢予安透过殿内曼妙身姿的舞女,去看对面的陆沣,对方正一杯一杯接连不断的饮酒,脸上显出极度踌躇的神情。
谢予安又看向与人应酬满脸红光的贺啸,再看向神色平静的盛怀岷,她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大,好似眼前的歌舞升平即将被破。
此时,一宫女上前为她布菜添酒。
“不用了,我自己来。”谢予安心不在焉地道,可刚完,那宫女拎着的酒壶一斜,细细的壶口溢出酒水撒在了她的腿上。
宫女一惊,连忙跪地请饶。
谢予安擦擦湿掉的衣袍,“没事,起来吧。”
可宫女却是不动,还在一个劲儿颤颤巍巍地道歉。
谢予安此刻本就有些心烦意乱,便伸了手去试图托这宫女起身,对方这次倒是没再抗拒,可却在起身之际往她手中塞了一个纸条。
谢予安怔了一瞬,手中握紧纸条,脸色如常道:“退下吧。”
待宫女离开不久后,她察觉到殿内高座上投来的一道视线,她看了过去,原是沁贵妃的目光,两人目光交接一瞬,然后各自分开。
随后谢予安借口解,来到殿外一无人处,开纸条一瞧。
纸上只有短短几句,是让谢予安不管使何方法,务必拦下陆沣,因为陆沣算借今日百官聚集,将一切坦白,选择与那黑手同归于尽。
谢予安看得心惊,连忙拔腿回殿。可前脚刚踏入大殿高高的门槛,便忽听一声尖锐的声音。
“陆大人!陆大人你怎的了?”
殿内顿时喧哗起来,谢予安暗道不好,朝着人群奔去,拨开聚拢的人群后便看到陆沣捂着胸口靠坐在身后的大柱上,嘴角源源不断溢出黑血,目眦欲裂地指着正端着酒杯的贺啸。
“你......你......”他只艰难地发出两声,随即身子一颤,口中喷出大量黑血,头重重地磕到了桌几上。
“方才陆大人正是喝了.....太尉大人递上的酒。”人群中,不知是谁了这么一句。
贺啸怔然的脸立马神色大变,怒道:“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老夫毒杀了陆尚书不成?”
一道女子哭声和裙摆拖地声响起,沁贵妃跌跌撞撞跑下高座,挤入人群扑到陆沣身上,痛哭不已。
“爹,爹......”
场面一度混乱极了,仍然端坐于高座上的元干帝神色不明,沉默两秒后吼道:“够了!公孙瓒,朕命你立马调查陆沣死因,在场的人一个都不许离开!”
厚重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响起,两列身着银甲的禁军整齐有序的跑入殿,位于殿中两侧站立,手中长戟整齐划一的杵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永昌殿厚重的殿门也随即缓缓关闭。
一众胆的官员被这一幕吓到了,脸色煞白,一个字也不敢,生怕惹祸上身。
谢予安和严清川隔着重重人群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凝重。
公孙瓒来到陆沣身边,一番检验后,对高座之上的元干帝道:“陛下,陆大人是死于中毒......至于毒物是何,还须仵作进一步检验。”
离得较近的一名官员立马神色大变道:“方才......方才我也瞧见了陆大人喝了太尉大人递上来的酒后便立马倒地了。”
“是啊,而且陆大人毒发前不也指着太尉吗?”
周遭的议论声让贺啸血气上涌,一张脸涨红,怒道:“一派胡言,我为何要杀陆大人,且还当着陛下的面?又用下毒如此蠢笨的法子,尔等皮肤休要栽赃于我!”
贺逸也忍不住激动地辩驳:“我父亲为人光明磊落,怎会做出毒杀朝廷同袍这种事!”
眼见殿内又要喧哗起来,元干帝猛一拍桌,发出巨响,他起身道:“暂且将太尉收押天牢,青天司立马着手调查此案,务必查明真凶,还太尉清白,以堵朝堂和天下悠悠之口!”
此番话,明面收押太尉是为了大局考虑,可谢予安分明看出了元干帝就是想借此将太尉党从朝堂连根拔起。
谢予安看向高座之上的元干帝,忆起了陆沣的话。
皇帝才是这个天下最为可怕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