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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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无谢迈出房门, 神色骤然冷了下去。他心里隐隐有了底,径直去了祝幽的住处。

    祝幽素来少睡,正躺在树上饮酒。风无谢乍然显形在树下, 吓了他一跳,匆忙从树上跳了下来。

    “苋蓁今日看到什么了?还是有人跟她什么了?”

    祝幽微微一怔,本也等着他来问自己, 如实应话道:“她去了侧厅的书阁。”

    “书阁......”风无谢细声念叨了一遍,心里了然。

    祝幽犹豫着, 继续:“还有就是......瀛洲那位仙子。”

    “她见过苋蓁了?”

    “是。”

    风无谢眸色一凛,顿时怒了,“你们为何要让她进来?”

    祝幽面上一囧, 颇有几分为难地:“她拿着姝冉公主的通行令, 我们也......”

    “究竟这天山是我了算,还是她了算?”

    祝幽见他发火, 神色慌乱起来, 匆忙跪地:“主上恕罪,是属下办事不力。”

    风无谢沉沉叹了口气,脑子有些迷糊, 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去哄花苋蓁, 还是先去找那始作俑者。

    可他.....应该如何同花苋蓁呢。

    她会不会......就这样离开他。

    他真觉得现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在历劫,身边的这些子事儿,就从未断过。

    风无谢心思静下来,问祝幽:“她人呢?”

    “在虞叔那边。”

    “好。”

    风无谢低低应了一声, 眼眸微微泛了红。

    祝幽看出不对劲, 大胆地拉住了他:“主上且息怒, 若她有过错,让姝冉公主——”

    “住口!”风无谢忍着怒意, “你若再敢提起姝冉,我就一刀斩了你。”

    “……是,属下知道了。”祝幽身子发颤,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

    风无谢低喘了口气,心口窒痛了一瞬。

    他应当先把所有事情都解决好的,他应该先和花苋蓁清楚的。不管她要做的决定是什么,他都应让她知晓一切。他出来,和她从别人那里知晓,其中的差距可想而知。

    他没骗她,却瞒了她。

    风无谢扫了祝幽一眼,散形去了虞叔那边的庭院。

    屋中隐约有着话声,风无谢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怒火,踢开门走了进去。

    虞叔被吓了一跳,一时有些怔楞。

    记忆里的那张脸落到眼帘,风无谢稍稍往前迈了两步,盯着她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

    “无谢——”

    她刚启唇,风无谢伸手变幻出了一把长剑,直直向着她的心口刺去,剑口生生穿透了过去。

    “主上。”虞叔面色一僵,没了往日维持着的平静自然。

    风无谢朝他怒喝道:“给我滚出去!”

    虞叔微微低头,慢慢退了出去。

    风无谢抽出剑,丢到了地上。刹那间,地面被沾上的血随着剑一并化作了浅淡的白雾,消散在视野。

    荆芸灵猛吐了一口血,因为逐渐散去的灵力完全没了力,跌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口不断的往外淌血。

    风无谢上前一步,冷眼瞧着她:“我归来之后没去找你,是给姝冉留了一丝薄面。”

    荆芸灵面上的笑意散尽,只留下了难忍的苦痛之色。

    她咳了一口血,仰头看向风无谢,眼泪一滴滴往下掉落,艰难地开口:“……无谢,我都是为了你。”

    她摇着头:“她们都只会害了你。当年的罂粟,后来的姜宜,如今的花苋蓁。”

    “我知道,你喜欢花苋蓁,不过是因为她生了和罂粟一样的脸。”

    风无谢神色无异,只透着无尽的冰冷。

    “三百年前,你在东荒云城第一眼看到花苋蓁,是不是就想要靠近她?”

    荆芸灵难受地又咳出了一大口血,声音逐渐地虚弱下来,快要听不清,“可是你的罂粟,她不会再回来了……”

    风无谢稍稍撂了下衣服,蹲下身后,伸手用力掐住了她的脖颈,面色变得森寒。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你?”

    荆芸灵几近窒息,手无力地抓向他的衣袖,眼神中只余下了恐惧。

    “若不是顾及姝冉,四百年前你就魂飞魄散了。”

    他指尖力道收紧,看着她最后无力地垂下手,阖上了眼。

    每每瞧见这张脸,他都能深刻忆起当年经历过的伤痛,恨不得将此人挫骨扬灰。

    风无谢松下手,望着地面已无一丝气息的尸身,转身缓步走出了这间屋子。

    虞叔还在门外候着,见他走出来,往边上站开了一些。

    风无谢散了散身上被沾染上的血迹,看向他:“你去告诉姝冉,以后不要把瀛洲岛的人往我这里塞,否则我连她一起杀。”

    虞叔微微颔首:“是,我会告知公主殿下。”

    风无谢面无表情地瞅了一眼屋内,“自己处理吧。”

    他走回屋,在门外顿住了脚步。隐约间,仿佛听见了花苋蓁的哭声。

    从来没有哪一刻,令他觉得这般害怕。

    他竟担心,若是今夜过去了,明日便见不到花苋蓁了。

    这历劫之路,委实是艰难。

    风无谢长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敢推开门走进去,随意坐到了门前的石阶上。

    一整夜过去了,他丝毫不觉有困意。

    清早的风有些凉,风无谢拿着玉扇散了些热气,怕屋里的花苋蓁会冷着。

    她怕疼,怕苦,怕冷。

    幸好,昨夜花苋蓁没有要离开他。

    风无谢禁不住地叹气,正欲起身,身后的门攸地被开了。

    他微微侧过头,看见花苋蓁面无神色地从里走了出来,她只穿了一件单衣,很是平静地坐到了他身边。

    风无谢怔楞地看着她,不敢先开口话。

    花苋蓁抬头往上方看了片刻,因着一阵凉风了个冷颤。

    她捂了捂手,淡然地了一句:“外面好冷。”

    风无谢眼也不眨地看着她,应了一句:“嗯,是很冷。”

    花苋蓁很轻地叹了口气,静了静,攸地:“怎么没下雪啊?”

    她声音很轻柔,分明是端着一副平静温和的神情,可风无谢看在眼中,心里止不住的疼痛。

    她越是这样冷静,发作的时候,便越是不可收拾。

    “你想看雪吗?“风无谢顺着她的话问了问。

    却见花苋蓁摇了摇头:“现在不想了,明日再看吧。”

    “你——”风无谢犹豫着开口,“你没话要问我吗?”

    “你想便,不想便不。我没什么可问的。”

    风无谢一噎。

    原是想好了辞,此刻也无法再开口。

    “苋蓁。”

    风无谢轻轻唤了她一声,知道她兴许不甚在意,却还是解释了下:“苋蓁,荆芸灵她……是瀛洲的一位花仙,是被我师父点化成仙的,故而姝冉一直很善待于她。姝冉下界历劫的时候,她在天山待了一段时日。”

    “在凡界之时,他是因为我,才去到了灵芪山。她伤你,也是因为我。”

    “苋蓁,以后......她都不会再有机会烦你了。”

    他勉强笑了笑,盯着花苋蓁,害怕她在意,却又害怕她不在意。

    花苋蓁闻言,神色仍旧平淡,没有半分在意的样子。却是禁不住的轻笑了一声,倏地站起了身。

    “苋蓁......”

    花苋蓁神色变了些许,视线看张风无谢,在这瞬间眼底仿佛只透着冰冷。

    “风无谢,你爱我吗?”她问。

    风无谢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给出她回答,便听她又问:“如果你的罂粟回来了,你选她还是选我?”

    “至始至终,我都只有你。”他声音哑下来,尾音几乎要听不清。

    花苋蓁偏过头,不再去看他,嘴里又问道:“你可有碰过她......当年?”

    “没有。”

    “你只爱我,是不是?”

    “只爱你。”

    风无谢缓缓站起身,朝她靠近了一些,凝视着她的眼睛,复述方才的话:“苋蓁,至始至终,我都只有你。”

    花苋蓁轻摇着头,带着些许惋惜的意味:“可怜。真是可怜。”

    “什么?”

    她面上添了一丝嘲讽的笑意,语气却是温和到了极致:“她因你而死,你却这么快就忘了她,喜欢上了别人。”

    “风筠上神,你当真是无情。”

    风无谢脑中一片空白,对上她的目光之时,半个字都不出来了。

    她眸中满是黯淡,再无了往日的爱恋和情意。

    “苋蓁……”

    风无谢抬过颤栗的手,想要碰一碰她。

    “你每夜拥我入怀的时候,与我欢好的时候,看到我这张同她一般无二的脸,都不会觉得她很可怜么?”

    花苋蓁终是忍不住,话声带上了哭腔,“我好心疼她。”

    或许,她也该心疼自己。

    “我也觉得自己瞎了眼。”

    她闭了闭眼,一滴滴泪水掉出来。

    她此刻竟分不清,自己应当怨他还是怨自己。

    “风无谢。”

    她自手中变幻出了当初风无谢送给她的那支玉簪。

    “你便当花苋蓁,与曾经的罂粟一样......已经死掉了,再也不必来找我。”

    风无谢垂眼,玉簪随着他的视线一并落到地面,摔成了两断。

    花苋蓁迈过步伐,无丝毫犹疑的踩上了断裂的玉簪。

    “苋蓁......”

    风无谢声音微微发颤,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他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的神色,醒目的红眸中掉落出了眼泪。

    花苋蓁往前的脚步顿了顿,却也没再回头看他一眼,缓缓消散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作者有话要:

    那可真是太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