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手染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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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春雨过后,甜润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庄园,桃树上的翠绿?毛桃,还挂着几?滴?水珠,透着几?分青涩的娇俏。

    窗外一轮银月挂高空,清辉如洗,阵阵清风裹着柔润透进?了?屋子里来。

    傅瑢璋吩咐了?人准备热水。

    清月一众侍女麻利端了?上来,正?算伺候妘娇,傅瑢璋却挥了?挥手,让人退下。

    ?姑娘的眉睫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睫毛湿漉漉的,宛如昨日被骤风骤雨侵袭了?的水芙蓉。

    细细汗珠,沁在她的额头,几?缕青丝湿漉漉贴在她的脸颊,瞧着都?可怜兮兮的。

    这个样子,怕是也不好入睡,他轻轻喊了?一声,“来,擦一下。”

    感觉到被人扰了?清梦,?姑娘无力地推了?推他,尾音娇颤,带着哭腔,“困……”

    傅瑢璋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应了?应,“嗯,知道了?。”

    天色也不早,傅瑢璋迅速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寝衣。

    一身爽利的妘娇,一着床,下意识就翻身进?了?被窝,习惯性地将自己裹成了?蚕蛹状,就沉沉睡了?。

    上辈子,他似乎都?不曾在意过这些细节,他只?管自己,倒头便睡了?,从来没有管过妘娇是怎么样的。

    妘娇都?是自己去净室清理的。

    她向来爱整洁,哪怕累得眼睛都?睁不开,都?要爬起来去清洗了?才肯睡下。

    上辈子,她都?是自己拖着?颤的腿,去了?净室。

    听到动静,模糊间,傅瑢璋间或看了?一眼的,但他没有放心上。

    从来只?有别人伺候他,没有他去伺候人的。

    别他折腾了?一整夜,就连力道,他也没有轻过一分。

    然而?,今夜,他听着她的啜泣,在昏暗中,他停下了?动作,透着微弱的光,凝视着她的眉间,才发现,她是真的很疼。

    饶是铁石心肠的傅瑢璋,心也软了?。

    只?一回,就放过了?她。

    天色刚蒙亮,傅瑢璋便接到了?呈报,有重要政务,必须他亲自回去处理。

    简单?点就上路了?。

    妘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马车里,正在回京的路上了?,一脸懵然。

    才想起,他们出来已经一月有余,也该回去了?。

    这些日子,傅瑢璋也没有空闲过,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公务,回京都?可能会更便利一些。

    妘娇身子娇弱,初经人事,全身的酸疼让她依旧缓不过来,在马车颠簸便一路睡过去。

    到了?晌午时分,妘娇才缓缓醒来。

    途径驿站,一行人准备在此落脚,用个便饭再赶路。

    卫暝迅速?点好,傅瑢璋带着迷迷糊糊的妘娇落座,准备用膳。

    妘娇没精?采地坐着,一动不动。

    还要半日才能回到京都?,不用膳半路会饿,见妘娇还是很乏的样子,也不指望她会吃多少,傅瑢璋端起碗,给她喂了?一口饭。

    一旁的卫旦瞪大了?眼。

    傅瑢璋见妘娇乖乖张嘴,就像她养那只?萌宠,一下子找到了?投喂的乐趣,喂得更起劲儿了?。

    妘娇本来也饿,就是有些乏力,不想动,就着傅瑢璋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的,也将一碗饭吃完。

    见她吃完,一副餍足慵懒的模样,他捏了?捏她的腮帮子,凑在她耳畔,“王妃这身子骨,弱不禁风,本王得多锻炼锻炼……”

    他漫不经心的语气?,有意无意咬在了?“锻炼”二字上。

    妘娇懵了?懵,他锻炼,对她的身子骨又何帮助?

    须臾,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的锻炼,是指什?么,身上的血液带着滚烫,瞬间往她脸颊倒灌。

    见他还要再什?么,她红着脸一把捂住了?他嘴,生怕他又出了?什?么羞人的话。

    傅瑢璋抓下了?她的?手,捏着她的指尖,刚咬了?一口,外头传来了?一阵哀求哭声。

    玩闹的动作顿了?顿,夫妻二人齐齐望了?过去,见到一对婆孙似乎要进?来讨要一碗饭,被侍卫拦住了?。

    隐隐约约听到,老妪刚丧子,家中就剩下婆孙二人,那孩童才七八岁,婆孙两人无依无靠,来讨一口吃的。

    妘娇见了?,动了?恻隐之心,起身想要出去看一看。

    傅瑢璋将她拦住了?,“不必你亲自去。”

    着,傅瑢璋眼神?示意了?一下守在一旁的卫旦。

    卫旦领命,接过妘娇装了?满满一大碗的饭菜以及一袋银两,便走了?过去。

    刚一靠近,卫旦见那孩童神?色有异,神?色惊骇,迅速拔了?护刀,刀起刀落。

    这厢的妘娇,听到“哐”一声,碗盏落地的声音,只?见卫旦走到婆孙跟前?,下一瞬,便拔了?刀,一刀刺向了?那孩童,再紧接着,又给了?老妪一刀。

    婆孙瞬间倒在血泊了?,再也没有动弹。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又太?血腥,妘娇整个人都?怔住了?,眼前?满是触目惊心的一幕,顿时腿一软,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

    傅瑢璋神?色大变,迅速伸手接住了?她。

    妘娇浑身颤抖,推了?推开扶着她的大手,缓缓地转了?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傅瑢璋,“她只?是要一碗饭,你何苦要她命?怎能这般残忍?”

    是他把卫旦喊过去的,若没有他的命令,卫旦怎么会动手术杀人?

    着,她泪水滚落而?下,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划出了?一道道水痕。

    “本王要她的命?”

    她眼中的失望与恐惧,刺痛了?傅瑢璋。

    一如当初,他杀了?挟持她的黑衣人,她也是这般眼神?看着他。

    原来她都?是这般看他的。

    在她眼里,他就是个残暴不仁、滥杀无辜的暴君。

    “难道不是……”

    妘娇还未完,就听到外头响起了?一阵兵器?斗声。

    这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很多黑衣人涌了?出来,隐在暗处的玄龙卫纷纷现身。

    双方?厮杀了?起来。

    驿站里的衙役,原本恭敬的嘴脸,忽然变得凶狠起来,抽了?刀剑,径直向傅瑢璋与妘娇刺来。

    傅瑢璋急忙将妘娇护到了?怀里,拔剑毫不留情地向那些伪装成衙役的杀手刺了?过去。

    妘娇吓得急忙闭上了?双眼。

    一时间,刀剑撞击之声,不知哪方?人马受伤的惨叫声,桌椅倒地的声音,充斥在妘娇的耳朵里。

    她以为自己会被血腥吓倒,然而?,她脑子里却闪现的,全是方?才傅瑢璋心痛的眼神?。

    她好像误会他了?。

    许久。

    ?斗声终于停了?。

    她神?情恍惚,在晕晕乎乎中,被傅瑢璋带出了?驿站。

    路过那对婆孙的尸体旁时,她见到了?那?童手放在腹部的位置,正是握着一把??却极其锋利的刀刃,似乎还未来得及拔|出来,就被当场杀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这么?的孩子,居然是杀手。

    傅瑢璋冷着脸,将她抱上了?马车,他没有上车,立在了?车外。

    妘娇被那些血腥的画面吓得半天不出话来,心口的惶恐还未缓过来,坐在马车里,心有余悸。

    很快,外头的动静,?了?很多。

    听到卫暝与卫旦过来向傅瑢璋禀报:“王爷,现场已清理完毕。”

    听到傅瑢璋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这回是傅瑢现的人,还是傅琰的?”

    语调里尽是漫不经心,仿若方?才那些人不是来杀他,是来问候请安一般。

    卫暝道:“是凉王。属下查验过了?,这些人虽刻意做了?伪装,化去标识,武功路数也做了?改动,但依旧能辨识。很确定,不是上回射伤您的那帮人马。”

    两人还讲了?什?么,妘娇没再听进?去。

    只?有几?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上一次伤他的人,居然是那个天真无邪的?皇帝,而?这次企图杀他们的人,是凉王,听这语气?,不是一回两回了?。

    所以,他的这些亲人,一个个都?想要他的命吗?

    在这养伤期间,她不止一次见傅瑢璋命人督促?皇帝要学习课业,那些批阅了?的奏疏,都?用朱砂笔做了?细致的备注,命人送回宫让?皇帝学习。

    他对傅琰的悉心教导,她都?看在眼里。

    还是在明知那个人一心想要自己的命的情况下。

    他依旧一心辅佐他。

    妘娇心疼不已。

    心疼傅瑢璋。

    方?才她都?没问清楚,就直接质问他,他心里该多痛?

    想起他那刻的眼神?,妘娇心口疼得一抽一抽的。

    傅瑢璋忙完,一进?马车,就见到妘娇泪流满面。

    他目光顿了?顿,她就这般介意他杀人吗?

    介意,他也改变不了?了?。

    如果他心肠不硬,他早已做了?垫尸底的那个。

    如果他手段不狠辣,他护不住傅琰的江山。

    这些年?来,他杀人如麻,注定了?他这辈子都?洗不干净他满手的血腥。

    傅瑢璋低头看了?一眼他身上还残留着杀手的血迹,自嘲地笑了?笑。

    连走近她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心地善良,对谁都?有怜悯之心,总有一天会承受不住他这样的人。

    他从?过的日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当年?从冷宫里出来,他才四岁,偌大的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容不下他这??的身板,是他的皇兄傅瑢珏,在继位后,一次又一次护住了?他。

    他十四岁那年?,继位没多久的傅瑢珏,那位置还未坐稳就驾崩了?,传位给刚出生没多久的傅琰。

    傅瑢珏临终前?,要他护着傅琰,护着大翟的江山。

    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没有显赫的母家作为后盾,没有实权,怎么守护傅琰,守护大翟?

    这些年?,他就为了?这一句承诺,硬撑了?下来。

    满手尽染血腥。

    傅琰想要他的命,全因他这些年?做得太?狠,势头太?猛,感受到威胁了?。

    但他无所谓,他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他只?做他要做的。

    这些都?是他抹杀不掉的过去。

    如果她现在开口,让他放她走,他又该如何?

    见到他进?来,却没有向她靠近,妘娇哭得更凶了?。

    傅瑢璋深呼吸了?一下,不想再刺激她,转身欲走之际,感觉到袖口被拉住了?。

    他喉结滑了?滑,不想听到她求他放了?她的话,又不止该怎么开口。

    逼仄的马车里,传来了?他压抑低沉的嗓音,带着妥协的意味。

    “下次不会了?。”

    不会再让你见到这些血腥。

    妘娇缓缓上前?,从背后抱住了?他,哽咽着,“我?不该那样你。”

    “嗯。”傅瑢璋平静地应了?一声。

    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次,她知道了?这些人想要杀他,他只?是自卫反杀,才觉得误会了?他。

    如果见到他不问原因,也杀了?对手以绝后患之时,她便会知道,他就是她所认为的、种残暴不仁的人。

    这不会是他最后一次杀人。

    似乎感受到他的情绪异常低落,妘娇圈着他腰的手,紧了?紧。

    “你抱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