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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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过震惊的事实让男人有些呼吸困难,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眼前的画面还在一帧一帧地闪过,他是怎么飙车的,  少年是怎么夺走他的方向盘的,  还有接下来,他是怎么强硬地扯过对方,捏住他的下颌,狠狠逼迫他的。

    这一切像是重新发生了一遍,  就算他再不相信,在这铁证面前,他都无可辩驳。

    是的,  他对着自己朋友的儿子,  那个叫自己叔叔的少年,  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

    关掉视频,  霍闻远坐在那里久久没有动作,  他的表情依然沉默,  可他的手却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他多久没有尝过这种恐慌的感觉了?

    心跳快到几乎要超出负荷,  脑子里像是裹着一团乱麻。

    他忽然想起来,  自己不久之前还嘲笑少年这么大的人了还搞离家出走,却没想到原来是自己错了。任何人遇到这种事,  都不会想要再见到他这个施暴者,更何况还是一个什么经验都没有高中学生。

    少年压根就不是赌气离家,  而是直接逃走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  霍闻远心脏猛然缩紧,  半边肩塌了下来,  只觉呼吸都不顺畅了。眼神发空望着桌面,  恍然又想起之前在车里浑浑噩噩的时候,  似乎听见了少年叫过他霍叔叔。

    霍叔叔……

    除了他还有谁会这么叫自己霍叔叔呢?

    霍闻远呼吸艰难,脸色更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他试着把这场失误归罪于药的错,可最后却始终绕不开那声针扎一般的霍叔叔。

    他是明明白白听到了的,但却一厢情愿把人当成那个始作俑者,抱着惩罚的心态去逼迫人,把不该发泄的怒气和欲.火全都发泄在了一个无辜的人身上。

    错成这样,他还想给自己找理由开脱。

    这完全不过去。

    男人双手捧着脸,努力克制着内心涌起的不平静。

    活了三十多年,头一次犯下糊涂,已经够让他后悔的了,就算是之前跟家里人出柜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样的心焦火燎。

    只是局面已经这样了,再叹气也无用。

    犹豫了一下,霍闻远还是给人了电话过去,不出所料,对方依旧关机。

    男人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揣了回去,他放下了手边的工作,在李秘书惊讶的目光中疾步离去。

    “唉——霍总,后面报告还没听完呢!”

    秘书的喊声没能让人停住脚步,等再抬头的时候他人早就进了电梯了,那急匆匆的样子,像出了什么要紧事似的,搞得身后一众员工纷纷疑惑,凑在一起:

    “霍总这是怎么了?我还从没见过他这么急匆匆的样子呢!”

    “有情况,肯定有情况,后续报告都不听了,八成是家里头出事了。”

    “谁知道呢,霍总这都还没结婚呢,可能是那位二少爷?”

    “呵,万一是情人呢?”

    话题扯到这上面,有人酸溜溜:“没万一,我们霍总洁身自好着呢,这几年就没见他身边有什么人……”

    公司的女职员们叽叽喳喳了一番,眼神却往李秘书身上看,仿佛期盼着从她嘴里探出些什么八卦来,可惜,李秘书啥事都不知道,她自己还惊讶着呢。

    跟在霍闻远身边这么长时间,她就没见过自家老板什么时候急成这个样,就算是公司最重要的项目出了问题,他都能镇定自若稳如泰山,像现在这样急匆匆往外跑的样子简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如果有,那一定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李秘书这样想着。

    另一边,霍闻远下楼之后亲自给了其他酒店的人,千万叮嘱必须尽快把人找到。

    酒店的经理好奇问:“您要找的是霍二少?”全A市的人都知道霍闻远只有这么一个亲弟弟。

    “不是。”男人先是否定,接着又压着声音,“但跟他一样重要,我是他的……叔叔。”

    叔叔啊。

    那头一听这关系,立马包票:“您放心,这么大个地儿,找个人还不容易?我们一定替您把孩子找到!”

    “那就拜托你们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恳切,真像是丢了孩子无所适从的家长一样,任谁听了都不会无动于衷,更何况这恳求的话还是从这样一位有名的企业家嘴里出来的。能让这位老总亲自电话来的,离家出走的那位肯定不是一般的祖宗。

    就算不为了酬金  ,能攀上点人情也该卖力去找。

    一上午的时间,霍闻远几乎都在酒店的电话,他是真的担心,那孩儿身上就没几个钱,人又不擅长自理,脾气还倔强成那样,要是惹出什么乱子,闹出点什么事的话……

    霍闻远头痛抚额,实在不敢往坏处想。

    回到别墅之后,霍闻远又问了一遍昨晚的情形。

    刘妈虽然不清楚为什么雇主突然又想起了这茬,但还是回想着:“白少爷是凌四点多的时候回来的,当时天太黑,我还没看清他的脸,人就直接上了楼,问他出什么事了他也不搭腔儿,出来的时候就只管收拾东西往外走。我先给您个电话,他就生气不用了,反正再也不会回来了,然后……然后这人就这么走了。”

    刘妈的语气还带着点自责,她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要是再年轻一点肯定就把人追上了。

    但霍闻远没有追究她的意思,听完叹了口气,问:“他当时身体看起来怎么样?”

    刘妈:“白少爷走路很稳当,就是话的声音有些不对劲,瞧着……可能是嗓子不舒服。”

    霍闻远闻言疲惫垂眼:“我知道了。”

    嗓子不舒服,当然也是因为他。

    “那白少爷他……”

    “我会去找回来的。”

    刘妈听着这话,眼里多了几分惊讶,她在这个家里当保姆这么多年,经常听到雇主的是“让人去找”,而他这次的是“我去找”。

    她心里惊讶雇主怎么突然对这位不讨喜的少爷上了心,正要去量男人的表情,可他好像是不欲再多的样子,转身疲惫地上了楼。

    另一边,学校正在进行本学期第一次月考,高三第一次月考总归是要重视的,为了保证这次考试的秩序性,监考前校长还特地给老师们提了个醒,要求监考要睁大眼睛,凡是作弊的一律零分处理,尤其是带手机作弊的。

    班主任也在考试前强调了考试纪律,但还是有人顶风作案。

    抓住作弊的当场通报上去,过后还要请家长。

    第一场考试风波过去,后面几场就没有怎么敢作弊的了,下午考完最后一门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高三8班最后一排男生站起来问:“谦哥,考得怎么样啊?”

    霍少谦仰着个脑门,一脸不屑:“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他嘴上得不在乎,心里却暗暗高兴,题目不怎么难,基本都在范围之内。

    等成绩出来,估摸着还能上几个名次,这下他哥不会骂他了吧?

    他哼哼两声,收拾书包背上:“哥们我先走了啊,下周见。”

    后面男生睁大了眼:“谦哥,你不跟我们一块玩儿了?待会儿有妹子跟我们一块呢!”最后一句悄没声儿的,生怕人听见似的。

    霍少谦愤愤:“德行!上次去过一次了,我要再找借口出来,我哥不得死我,算了算了,你们自己去吧。”

    完,挎上书包走了。

    身后弟们:

    “谦哥慢走!”

    “谦哥再见!”

    出了校门口,意外的,是张洛来接的车,他左右扫了一眼,问:“白锦浓那子呢?”

    张洛苦笑:“离家出走了,现在还没找到人呢。”

    完霍少谦直接愣了:“离家出走?他?”

    他这表情,明显是不怎么相信,想想这人之前耍脾气顶撞人的那股凶恶劲儿,离家出走也不是他的风格啊。

    估摸着闹人玩呢。

    张洛却一脸愁容:“是真的离家出走了,霍总现在正着急找人呢,公司的事都放下了,怎么呢,就挺着急的。”

    霍少谦一听,直接哦豁了一声,又纳闷:“不是,他为什么离家出走啊,我哥又他了?”

    张洛一听,笃定的语气:“没有的事!”这两天霍总一直在公司呢,哪有时间跟个孩儿斗法,更何况那位少爷的脾气是个肯挨的主儿?

    接着又叹气:“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才着急,按理他都申请住宿了,不至于现在离家出走吧。”

    完这儿,霍少谦突然“啊”了一声,:“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要走了!”

    几分钟后,霍少谦回到家,被问的第一句就是:“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走?”

    霍闻远语气冰冷,疲惫的眼底有些泛青,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指点着太阳穴,那姿态,不像是面对自己的亲弟弟,倒像是在听一个无关紧要的汇报。

    霍二少爷反射性挺直了腰杆,咽了口唾沫:“我是猜的……就是我听我们班其他男生的,白锦浓不是想要住校吗,隔壁班宿舍有两个空位,但都不想让白锦浓住进去……”

    “不想让他住进来?”男人眼神看过来,“为什么?”

    霍少谦犹豫:“还能为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孤立他呗……”

    话音未落,就见眼前不动声色的男人突然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掷在了地上,啪啦一声,脑瓜子跟炸了花似的。

    紧接着就是一通发火:“孤立?想住个宿舍都得听他们的?这样的事学校还由着他们来?!”

    男人罕见发这么大脾气,霍少谦直接吓得缩在那儿不敢动,刘妈听见动静出来看了一眼,也没敢过来。

    接着就见男人脸色铁青拨通了电话:“喂,是李校长吗,我是霍闻远……没多大事,就是我们家孩儿在您那儿受了点委屈……误会?李校长,我投钱给学校捐楼,不是为了让我的孩子受到排挤的!他架不爱话,这都不是他该受排挤的原因!作为校长,我想您应该重视这件事!”

    挂完电话,霍闻远松开领口仰头舒了一口气,生气伤身,他已经许久没这么大动肝火了。

    旁边,霍少谦傻愣愣站那儿:“哥,你、你别生气……”一边嘴唇还哆嗦,估摸是被他吓着了。

    霍闻远终于缓和脸色,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去写作业吧,待会儿下来吃饭。”

    霍少谦脑袋捣蒜似的点头,憋着气跑上楼,直接呼了一声。

    妈呀,吓死个人了!

    作为从被到大的熊孩子,霍少谦对他哥的恐惧可谓是刻在骨子里的,表面上温润谦和,生起气来一个脸色就能把人唬住,可他哥生气向来都是冲着他的,对着外人那向来是彬彬有礼,就算是看不惯的人和事只会藏在心里,不动声色私下处理,像这样完全不顾风度冲着校领导发火这还是头一次呢。

    回想刚才的场景,霍少谦不得不承认他哥真的是很霸气,可一想到他为什么这样,霍二少爷又顿时噘起了嘴。

    什么叫他们家孩子?

    白锦浓什么时候成他们家的了?

    比起霍少谦的心惊,霍闻远压根就没有觉得自己刚刚发的那通火有什么不对。

    人还没找到,又听在学校被孤立,哪个当长辈的能不心急呢?

    可是他心急得太晚了,霍闻远知道自己失职,前天晚上的事更是错上加错,他想要挽回,可是到现在连人都没有找到。

    霍闻远心里烦躁得很,当天晚上饭都没怎么动筷子。

    事实上白锦浓哪都没去,他就待在那个昏暗的酒店里,孤零零一个人窝在房间里昏睡了将近一天。早上睡醒的时候起来喝口水,刚走两步呢就觉得浑身晕晕乎乎的,一摸额头,发觉那里有些热。

    白锦浓虽然不是个能自理的人,但也知道这是受凉发烧了,便电话让送外卖的帮忙带了点退烧药,吃完药喝了水就躺回了床上。

    他手机没开机,外界谁都不想联系,干脆就这么在这里躺尸,想着什么时候没钱了什么时候再想办法。

    他都不知道外面为了找他都已经兵荒马乱了。

    霍闻远动用了几十号人去找,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等来了消息。

    来电话的时候还是凌,天没亮手机就响了。

    电话那边的人:“霍总,人找到了!就在青年路那边,一家xx酒店!”

    “你确定?”

    “确定!我问过酒店老板了,给他看过照片,确实是白少爷不假!”

    听完这话,霍闻远果断翻身下床,一边提鞋一边慌张嘱咐那边:“好,好……你们先别惊动他,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出门,连一分钟都不想耽搁。

    电话里的那个酒店离公司很近,只是位置有点偏,找了两天才把人找到,这让霍闻远有些懊恼。

    但他此时也顾不上恼火了,他更多的是紧张。

    酒店的老板认识他,并没有拦着,他拿了门卡就往电梯走,等走到少年房间门口时候却骤然顿住了脚。

    之前一心一意只想快点见到人,现在人就在一门之隔,他却不大敢进去了,像是面前横亘了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霍闻远捏紧拳头,复又松开,来可笑,他都快四十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见一个臭子吗。

    可他就是怕啊,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都还记着呢,没忘。

    里面的人见了自己会不会生气地瞪着他,骂他老混蛋,喊着让他滚出去呢?

    不定,还会被呢。

    他这模样落在酒店经理眼里还以为是在压着火呢,便弯腰上前:“我去把少爷叫出来?”

    男人摇头:“不用,我自己进去吧。”

    完,把手里的门卡贴上去,只听“滴”地一声,门开了。

    此时是凌四点,屋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暗,只有半拉的窗帘那儿投过来一抹亮光,淡淡的光晕投在了隆起的被窝里,那费心找了几天的人就安静缩在里面。

    霍闻远没来由屏住呼吸,他放轻脚步无声地来到床前,高大的身形在床边投下了一团阴影,而被阴影笼罩的人压根都没有察觉有人靠近,安安静静,猫儿一样的姿势,呼吸酣甜。

    因为背对着这边,少年整张脸是藏着的,只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这样的少年太过温顺乖巧,完全没有了之前嚣张跋扈的影子,仿佛剥去了坚硬的外壳,露出原本柔软的肚皮来。

    安静美好的样子像是在做一个甜美的梦。

    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人,霍闻远总算是松了口气,他走远一些,拿出手机给张洛发了一条短信:人找到了,叫其他人回去吧。

    张洛很快回复:霍总,人在哪?需要我过去吗?

    霍闻远:不用,这边我来就行。

    消息敲完,霍闻远转身回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这个点出来本来就尴尬,他又不能把人叫起来,就算叫起来也不知道该些什么,他该怎么跟少年解释呢?

    这一切都是意外,他只是把他认错了人,请他务必原谅自己。

    可这么干瘪的解释,谁会信呢?

    霍闻远叹了口气,跟酒店的经理了个招呼之后,就守在了房间里,想着一切等少年醒来再。

    可他坐在床根儿没多久,就听见黑暗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哭音:“不要……放开……”

    听见动静,霍闻远几乎一下子将脊背挺直了,他紧张地低头查看,发现少年人眉头皱得发紧,不由问道:“怎么了?”

    噩梦里的人像是没听见他的话,那层浅薄的眼皮子下面眼珠子乱晃,嘴里还喃喃念着什么“不……放开我……”之类的呓语。

    刚开始动静还,过了没几秒就开始咬着被子在那里呜咽,声音又低又哑,哭着哭着又开始咳。

    霍闻远直接被他这反应给吓住了,镇定下来之后下意识就想伸手安抚他,可是一碰到少年的身体,那滚烫的热度瞬间就把人的指尖给烧着了。

    霍闻远的脸色陡然凝重,接着没有犹豫迅速把床头灯开,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原本无意识低吟的少年不适地皱起了眉头,而他那张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也暴露在了灯光下。

    不止是脸,床上的人连着脖颈都被烧红了,浑身被汗浸得湿漉漉,嘴唇却因为脱水而泛白干裂,更可怜的是他被噩梦给魇住了。

    那呜呜呀呀的可怜样儿直把男人看得心脏一紧,不敢想他这都烧成什么样儿了。

    不敢耽搁,霍闻远直接把人从床上抱起来往外走,接触冰冷的空气,怀里人直接了个冷战,霍闻远低声在他耳边安慰:“乖,我这就送你去医院,别怕。”

    可惜哄人的话不管用,最后白锦浓大概是被冻醒了,身体止不住地颤,他虚弱地扯着男人的衣襟,眼睛无力地睁开了一条缝,看清人之后张口:“我不要你……放开……”

    闻言,男人的身体僵了一下,他知道,白锦浓已经醒了,而他刚刚那句话,完整的意思分明是“我不要你抱,放开我”。

    霍闻远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话,他稳稳抱着人,疾步从酒店出来,一路下来,白锦浓都扯着他微弱地挣扎。

    他的嗓子受了伤,完一句费劲地很,可就算急红了眼睛男人也不搭理他。

    霍闻远把人抱出来,酒店经理就围了上来:“霍总,这是怎么了?”

    “他发烧了,我带他去医院。”男人一边一边疾步往外走。

    经理见状立马:“我在中心医院有个朋友,我给他电话,直接安排床位!”

    “有劳你了。”这个时候也不能挑三拣四了,得赶紧把人送医院把烧退下来。

    完霍闻远抱着人径直走向车边,只是这时候怀里没有力气的人却突然挣扎地嘶叫起来:“不!我不要上去!你放开——”

    那声音干哑极了,还带着极大的恐惧,霍闻远没想到少年会突然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被挣得一个趔趄,险些把人摔在地上。

    周围人看着这一幕险些惊掉下巴,但谁也没有愚蠢地问什么。

    霍闻远被折腾的一头汗,最后是硬生生把人抱上车的,拉开车门,直接把人塞进副驾驶座上。

    接着上车,锁门。

    听到车门“咔哒”一声被锁的时候,原本情绪失控的人更加激动了,他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在喊:

    “不!不——我要下车!你让我下车!”

    一边喊还一边使劲蹬踹拍,车里空间,霍闻远避不开也没算避,就这么被人泄愤似的抓了好几下,头发乱了不,脖子还被挠红了,从后视镜一看,这副模样实在跟集团老总扯不上关系,倒像是街头被恋人抓包的负心汉,满脸狼狈的模样。

    霍闻远脸色难看,偏偏又对他无可奈何,只能住着少年的胳膊温声劝道:“你先别闹,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现在烧得很重,我要带你去医院。”

    可白锦浓现在压根什么都听不进去,他的眼里只有恐惧和不安。“我不!我要离开,我不要跟你待在这辆车里!”

    男人头疼道:“你不要这么闹了,先去医院,之后我再跟你解释……”

    “我不!我不想看见你!你滚!”

    边骂边哭,眼神还恶狠狠的,压根不听人话。

    霍闻远没办法,狠狠心压下嘴角,表情倏然变得冷酷,他攥着人胳膊强调:“听着,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乖乖跟我去医院,要么那天晚上的事我可以再来一遍,你选哪一个?”

    话音落下,白锦浓直接傻眼了,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话。

    可下一秒男人的手覆上他的嘴唇,用力压着,像是暗示又像是警告。

    “你不能这么对我。”他固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声音却抖得厉害,想起那晚男人对他的逼迫,羞耻的姿态,还有空气里弥漫的气味儿,整个人都有些崩溃,不想还好,一想起来,眼泪又开始流了。

    霍闻远硬着心肠:“只要你听话,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男人眼窝很深,话的表情不像开玩笑。

    白锦浓恨极了他这模样,可到底那晚的惊悸还没忘,胸口一起一伏之后咬牙:“我选第一个。”

    完就安安静静坐那儿,一双眼睛还通红地盯着前面,较劲一样。

    霍闻远直接松了口气,没再多什么,松开手给人系上了安全带,接着就开车往医院赶。

    一路上,谁都没有再主动挑起话题,霍闻远不开口,白锦浓更不会主动了。

    实际上他脑袋昏昏沉沉,唯一攒的那点力气全用在冲男人发火上了,撒完气之后眼皮子沉得很,可他偏偏强忍着没有闭眼,好像一闭上眼睛就会遭遇什么可怕的事一样。

    被孩儿这样提防着,霍闻远的心里自然不是个滋味。可这时候解释再多对方也听不进去,干脆就不了。

    霍闻远加快速度,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被他缩成十分钟,一进医院就不顾白锦浓的挣扎强势地把人抱进诊室,严肃地对医生:“他发烧了,医生。”

    医生忙取了温度计,一量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四十一度,怎么才送来?”

    霍闻远低头:“有点事,耽搁了。”他没孩儿离家出走的事,只担心他的病情。

    之后进了诊室,医生问:“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大概是两天前。”

    “烧了两天才发现?”医生瞪大眼睛,“你是怎么当爸爸的?”

    显然,医生是把他误会成孩子的父亲了,男人也没有反驳,低声:“是我的疏忽,医生,他不紧吧?”

    医生冷冷哼了一声:“你们这些父母,天天就知道工作,对儿女不闻不问,这幸亏是早送来了,再烧下去,真出事了看你们怎么哭去!”

    这话得太不留情面,一旁的实习医生看了都吓得心脏猛跳。现在像他们导师这样有脾气的医生不多了,年轻的父母受不了挨骂,搞不好就闹成医患纠纷。

    但难得眼前的男人只是连连点头,等人进了诊室,接着就去缴了医药费,跑完腿之后就在坐在一旁等待。

    实习生悄悄给他用纸杯接了一杯水:“霍先生,您先歇会儿吧,发个烧而已,我们老师故意重了,您别太担心。”

    男人点头“嗯”了一声,却没有接他手里的水,他眼神一直望着病房门口,表情跟绷紧得弦儿一样。

    那样的表情叫人看了总是不落忍的,实习生闲着没事儿就跟人聊了一会儿,问那孩儿是谁,男人不太有聊天的欲望,淡淡吐了几个字:“朋友家的孩儿。”

    实习生一听,直接惊讶:“朋友家的孩子您都急成这样啊,看不出来您还挺在意那孩儿的,我之前在新闻上看到您的一期采访,还以为您不喜欢孩子呢。”

    霍闻远抿着嘴唇,想他就是不喜欢孩儿,也没有他嘴里的那样重视病房里的人,这不过都是他的负罪感而已。

    只是还没张嘴,医生就面容严肃地从里面出来了。

    男人赶紧上前:“怎么样医生?”

    穿着白大褂的老头表情十分不客气:“给他挂了点滴,烧退了就没事了,只是作为家长,你知道你的孩子经历了什么吗?”

    霍闻远僵在了那,这表情落在医生眼里被当成了疑惑。

    “哼,他现在烧成这个样子,是因为口腔多处磨损发炎,作为家长,我希望您能好好了解一下自己的孩子,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霍闻远的脸色白了,整个肩膀颓着。

    他站在那里,深深吸了口气,少年经历了什么,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怎么能不知道?

    他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啊。

    只是这些话羞于启齿,霍闻远最后只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照顾他,大半夜麻烦您了。”

    完,医生二话不走了,霍闻远则走进了病房。

    原本霍闻远是想一直陪着孩的,可大清早手机就嗡嗡个不停,他毕竟是公司老总,不能放着公司事务不管,便只好叫了看护过来拜托照顾,他则站在医院外面的走廊里,用身上唯一的通讯工具挨个处理信息邮件。

    此时天还没透亮,手机屏幕散发着微弱幽明的光,映着男人刚硬俊美的侧脸,霍闻远不大习惯用手机字,微微皱着眉头,删删减减发了几段话。

    把该处理的文件都处理了,又跟各个项目负责人询问进度,会议更是能推迟的推迟,不能推迟的约定晚上的时候集体开视频会议,至于其他的事全交给底下的人去做,拿捏不准的再来问他。

    这样仓促的安排,不知道的还以为霍氏老总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好在他手底下的人都还本分,交代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多嘴问别的。

    做完这一切的时候,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霍闻远转身进病房,看到护士正在起针,便低声问:“他还没醒吗?”

    护士:“病人需要休息,估计得晚一会儿,您要是没事儿可以先去吃饭,顺便给病人带点清淡的东西。”

    这话直接提醒了霍闻远,孩儿生病这几天估计没怎么好好吃饭,醒来该饿了。他交代了陪护几句就匆匆走了出去,原本是想电话给家里刘妈,做点吃的带过来,但考虑到来回的时间和麻烦便消了这个念头。

    买点什么好呢?

    孩儿吃饭就跟雀儿一样,胃口挺挑,不吃香菜,不吃肥肉,也不吃海鲜,外面摊子上的东西看都不看一眼。

    可他爱吃热乎乎的灌汤包,也爱喝甜丝丝的玉米粥。

    虽然挑,但也没有那么难伺候。

    霍闻远离开医院之后就开车去了街上,他平日里除了出差和必要的酒席之外,都是两点一线,就算是偶尔买快餐也是让下面的人去买,对于这附近卖什么吃食还真不了解。

    他转了一圈,才找到一家稍微干净正规一点的灌汤包店,可惜人家这里粥已经卖完了。

    又兜了一圈,才在一处不足两米宽的店门前停下。

    抬头,招牌上明晃晃写着“包子豆浆油条粥”几个字。大概是开了很多年了,门牌上的颜色都被晒得有些发白,边缘的地方还有裂缝儿和积灰。

    霍闻远皱皱眉头,作为一个有轻微洁癖的人,他向来不踏足这种卫生不达标的门店。

    正犹豫着再往前走走呢,屋里就出来一个系着围裙提着脏水桶出来的女人。对方看也没看,直接往门口水泥地上那么一泼,好巧不巧,溅起的泥点子直接落在了不远处崭新锃亮的皮质鞋面上。

    霍闻远当场黑了脸,而店里的老板娘也终于看到了门口西装革履的客人,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这位老板,您是要买点什么啊?不进来坐坐?”

    女人的眼神发亮,毕竟眼前这男人长得英俊高大,衣着又考究,任谁看了都知道是个有钱人,他们这地方是门面,进来的都是上班族,白领,人家这一看就是贵客。

    只是这贵客的表情有点冷,他站在那冷冷扫了一圈,像是放弃了什么坚持似的,吸口气问:“你们这有粥?”

    老板娘表情一顿,尴尬:“我们这只有早上卖粥,中午的时候卖盒饭,您要不买盒来尝尝?”

    霍闻远抿唇,神情看不出什么,了句“不用了”,就转身欲走。

    谁知老板娘在后面喊了一句:“哎,等等!”

    霍闻远闻言转过身,就听那老板娘笑道:“您要是不着急的话,就等我半个时,我给您现熬!”

    于是,霍闻远站在门口,顶着日头晒了半个时。

    等粥熬出来的时候,霍闻远给了一张一百元的票子,还格外平淡地对人了声谢谢。

    老板娘高兴,另送了他一个保温桶。

    再次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太阳正晒,霍闻远松开领口,袖口规整地挽了半截,提着灌汤包和熬好的玉米粥就匆匆上了楼。

    到了病房门口直接推门进去,抬头的那一刻,却猝不及防和里面的少年对上了眼。

    霍闻远愣在那儿,白锦浓则完全是惊讶惶恐,像某种条件反射一样看到男人的脸就立马变了脸色。他嘴唇哆嗦着,瘦得尖削的脸惨白,病号服下的身躯直接蜷缩起来,瞪过来的眼神又是惊惧又是愤怒。

    恨不得要扑上来咬人的表情。

    猝不及防对视了那么一眼,男人心下一慌,接着就掩饰地移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来,可才迈了一步,少年就突然激动地冲人嘶吼:“你别过来!”

    这一声像破碎了的风箱,沙哑地让人心脏揪紧,霍闻远不得不顿住脚,他抬头,平静的眼底分明涌动着什么,他盯着少年因为激动而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缓缓开口:“对不起,我那天……”

    “你闭嘴!我不想听!”霍闻远刚张嘴,就被冷冷断,少年之前明明还慌张地要命,这会儿却满脸冷然,他的眼睛蓄了泪,但就是固执地不落下来。

    那表情,那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疼。

    霍闻远就那么怔在那儿,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好像他再话就是往人身上捅刀子一样。最后只能叹口气,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温声叮嘱:“乖乖把饭吃了。”

    霍闻远尽量不去和他对视,放下东西就默默离开了。

    本来,他是想等人醒了把人接回别墅的,可现在看来,他连自己都不想见,又怎么肯回去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呢?

    还是慢慢来吧。

    男人的离开并没有让白锦浓放松多少,他坐在屋里,盯着对方的背影直到消失都没收回视线,好像这样能把对方戳成个窟窿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瞪得眼睛酸了,眼前又朦朦胧胧起了雾,接着才抖了抖睫毛,眼泪珠子就这么落了下来。

    像受了委屈的雏鸟,把自己缩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连喘气都用着力。

    “呜……”

    他闷闷地咬着牙哭,憋着劲哭,恨不得把男人给嚼碎了,只是他哭着哭着,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白锦浓红着眼睛,摸着自己的肚子,在心里唾骂:不争气的东西,我就是饿死也绝对不吃霍闻远给的东西!

    狠话撂下,没出半个时,肚子再次叫了起来。

    这实在不怪他,早上一早就被带进了医院,中午也没吃东西,不饿才怪呢。

    他现在躺着,就感觉上下肚皮贴在了一起,少年大概是没挨过饿,现在陡然来了这么一遭,实在有些扛不住。

    更何况,桌上的灌汤包还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勾魂一般牵扯着他的肠胃,让他更加饥肠辘辘了。

    关键是,之前那护工也没过来,出去之后都不知道哪去了,此时此刻,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做什么也没人看到。

    白锦浓终于转了个身,歪着个头,用愤恨的轻蔑的眼神看了那桌上的东西一眼,好似一点也瞧不上似的。

    瞧不上归瞧不上,可那眼神却一直围着那笼包转儿。

    白少爷犹豫地想,反正是他欠我的,我吃了东西他照样还是欠我的,只有傻瓜才会难为自己。

    白锦浓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往外探了探头,看到窗外没人之后,这才心安理得伸手把包子抓了过来。

    一口下去,鲜美的汤汁灌了满嘴,现下他已经退了烧,但口腔还是有些不适,只是对于一个饿极了的人来,也顾不得这些,狼吞虎咽吃了个干净,然后又拧开保温桶,把暖呼呼的甜丝丝的玉米粥灌进肚子里,顿时舒坦了不少。

    他不知道病房门外的男人正偷偷贴在墙上听里面的动静。

    霍闻远一开始担心他不肯吃东西才偷偷回来瞧的,想着如果他闹脾气不吃,就让护工过去,但意外的是,里面的人看起来并没有他想的脆弱,也不是个为了赌气就绝食的孩子。

    这让霍闻远大大松了口气,想着孩儿还没有换洗的衣服,就赶紧电话给家里的刘妈,让她准备拿一身衣服过来,那头刘妈连连好,挂完电话就忙上楼去了。

    这边,霍闻远刚挂完电话不久那边郝然就了过来,邀功:“老霍,那瘪犊子给拘进去了,哼,留了案底,他以后想找正经工作就算完了,就算出来干别的,那也别想在A市混了,怎么样,这回消气了没?”

    他话到一半霍闻远才想起这事儿,随便敷衍一句:“嗯,辛苦你了,这事就不用再管了。”

    郝然听出他那边吵吵,问:“你在哪呢?”

    霍闻远犹豫一秒:“医院。”

    “医院?”郝然明显惊住了,随后声,“你该不会是留什么后遗症了吧?”

    霍闻远:“……不是我的事。”

    “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药效还没退呢,哎我,你那天到底是怎么解决的啊,是找人了还是……”

    话到一半就被断:“我这边还有事,挂了。”霍闻远明显不想多。

    另一边,郝然再次气得跺脚:“喂?我还没完呢!喂?”

    靠,这是什么霸道总裁的通病吗?不听人完就挂电话?

    下一秒气完又觉得不对,等等,这人该不会……该不会真找人了吧?

    操,要是真这样,他那晚的一番心血也没白费啊。

    因为床位不够,时间又紧迫,医院给安排的是普通病房,几个床位挨在一起的那种,中间有一张空床,其他几个床位离得远一些,也还算安静。

    此时,白锦浓就躺在靠窗的那张床上,他像是睡着了,眼睛闭着,表情也安静,伸出来的手腕挂着点滴,冰冷冷的针头插.进青色的血管里,让人看着心生不忍。

    霍闻远在床前站定,伸手轻轻探了探人额头,发觉没有之前那么烧了才松口气,他提心吊胆了太久,猛地放松下来还有种后遗症似的眩晕感。

    但要彻底放松也不完全准确,总归他要解释的话还没开口,不知道他醒了还要怎么闹呢。

    霍闻远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压根不知道如何沟通,这跟以往的矛盾完全不是一个性质的,他这回是彻底伤了人,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若是势利的成年人也就罢了,他完全可以用金钱或者其他利益作为补偿,可对着一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耍脾气的少爷,他完全束手无策。

    当天晚上,霍闻远陪在床边守到了半夜,后来护士过来有单独的病房空出来,男人抹了把脸好,接着就一块儿把人转移到了VIP病房。

    之后霍闻远点头跟他们道谢,他温文有礼,长相又好看,几个年轻的护士都给看脸红了,只是男人抬头的时候神情明显怠倦,好几晚没睡好的样子,护士见他劳累,就建议叫个陪护过来,男人闻言顿了几秒,:“我先看着吧,等有需要再找你们。”

    护士闻言便不再多什么,出了门之后互相嘀咕:“刚刚那个病人家属好帅啊!好想问他要微信!”

    旁边年长的:“别想了,那个男人的年纪早就结婚了,你还想着倒贴?”

    “谁、谁他就结婚了?”护士辩解,“我听赵医生,他是咱这里最有钱的单身汉呢!”

    “哼,单身也轮不到你,写你的病历本吧。”

    “嘁,我也没要轮到我啊。”护士不满噘嘴,她不过是嘴上而已,这么有钱又有颜的男人到现在还不结婚,指不定是有什么隐疾呢,唉,可惜可惜。

    作者有话要:

    好啦,浓崽要崛起啦!幸福的生活在等着你~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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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

    【完结文戳专栏~】

    **作为大龄未婚男青年,林逸从没想过会穿到众文学中的炮灰人物里——一个恃美行凶嚣张跋扈的底层作精omega。

    把男主心仪的Beta调走,逼他联姻,婚后肆意挥霍纸醉金迷,男主江北臣厌恶至极,发誓绝不碰他一根手指头。

    最后撕破脸了还想要霸王硬上弓。

    众叛亲离后,落得个饿死街头的下场。

    谁料某天一睁眼,自己居然又穿回来了!

    回想起自己炮灰的人生,林逸心中飘过一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擦擦眼泪,挺起腰杆,决定远离狗血剧情  ,认认真真拿起了自己的专业书。

    江北臣狐疑瞪着他:“你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林逸:“老爷子咱家缺个高知,我得努力。”

    完,点着个煤油灯,挑灯夜读。

    全家人都以为他是在装。

    包括江北臣。

    后来,星大的第一批录取通知书下来,直接闪瞎众人的狗眼。再后来,林逸荣获全星际十大杰出青年人物称号,无数荣誉加身。

    他想,是时候准备离婚手续了。

    转身的时候,男人站在门外,目光深凝:“老爷子了,不让我们离婚。”

    努力上进/毒舌/漂亮受  x  严肃凶残/真香/宠妻狂魔攻

    【注意啦!】

    ●本文1v1,男主之前没有心上人!身心只有我们可爱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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