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 。
最近几日, 雪越下越大了。
河北道北部有些地方遭了雪灾,当地的暗探连夜骑了快马,将消息飞快递到京中。
本来陆子都已经封笔了, 又因雪灾重新召集了心腹臣子,派人前去赈灾。
幸好这是他登基御宇的第二年。
新朝一开始时, 他就制定了每年一次基础性考核政绩, 每三年又全方位考核一次政绩, 考核的内容又细又多, 且严格执行。
之前有地方官玩忽职守,不将百姓放于心中的,陆子都为了杀鸡儆猴,也并未砍了人脑袋,而是罚人去了煤山挖煤, 且令其子嗣不得参加科考。
如此断人家前程, 随未夺其性命, 此举却比要了人命还让那些官员恐惧。
所以今岁岁末虽然遭了雪灾, 但河北道地方官都迅速着手处理灾情,连拖延也不敢。
即使最后有少许人遭灾了, 但官府也给了钱财细软安顿灾民。
陆子都还让人带去了一批太医,药材和赈灾物资,等花了好几日时间, 将雪灾处理好, 又安顿好灾民时,时间已经离除夕只有三日了。
刚刚办完千秋宴,灾情虽然不重,但陆子都还是没让人再办宫宴贺新岁。
但陆子都一直以来都和群臣“君臣相得”,有些“君臣佳话”甚至都传到了民间, 让百姓对他了解的越多,也越爱戴他。
因为这有心运作的名声,陆子都一早就让人给他呈上了洒金箔的红纸,提笔给自己的重臣们写“福”字。
这字去年他就写过,当时的朝臣皆以得到君王的福字而荣。若是有一二重臣没有得到,旁人还会猜测他是否做了什么不法之事。
陆子都觉得,他一笔字还不错,更何况比起什么“福菜”、“福银”来,赠字不仅风雅而且省钱。
陆子都认为,与其同先帝一样,每年赠福菜与赠福银给臣子,那他还不如将这笔钱省下做些别的。
反正他们的俸禄已经足够了,一些冰敬炭敬和补贴加起来也不少。
饱蘸了墨汁的笔尖在洒金的红纸上游过,转眼就留下了一个雄强圆厚,气势磅礴的“福”字。
这是陆子都写的第二十四个,也是他算写的最后一个“福”字。
写完后,他将笔搁好,轻轻揉了揉手腕。
王保卿将福字拿到一旁阴干,然后就呆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静。
陆子都喝了口茶水,侧目道:“你傻站在那里作甚?”
王保卿回神了一般,立即拍手夸赞:“老奴是看皇上的字看入迷了!您这颜体练了许多年,每一笔每一划都已有十分的筋骨。整字看上去气势磅礴,雄厚浑圆,就如同我朝繁荣大气的模样。老奴看着看着,竟也想向皇上讨要一张了。”
倒是越发会话了,陆子都轻笑:“就你会话,既然这样的话,等墨干了,你自己挑一张留着便是。”
王保卿笑得脸上皱纹浮起,他忙高兴的道谢:“多谢皇上,这样奴才也能体面一下喽!”
陆子都看向挂满笔的笔架,喃喃道:“朕这几日忙着,还没来得及出宫瞧瞧姐,但是听繁星和素月,那安定侯似乎回心转意了。”
他顿了顿,放在紫檀龙游祥云纹桌案上的手,忍不住攥成了拳。
“他以前是追着那位虞二姐的,如今竟也幡然醒悟起来,巴巴的黏上咱家的姐,可真是不识抬举!”
想到这几日礼国公府邸里传来的信息,陆子都眼里露出了厌恶和杀意。
“依朕看,安定侯是将朕的吩咐忘了,才如此胆大包天,竟还敢惦记不该惦记的人,他还不如一辈子都保持之前睁眼瞎的状态。”
王保卿心里也忍不住臭骂安定侯。
他也真的觉得那位安定侯不识抬举,连皇上的吩咐都敢推三阻四,只怕他忘了自家身家性命还系在君主身上。
他自己作死倒罢,今日皇好不容易放松些,他反而又来惹人生气。
唉,这安定侯也真是没眼色,不讨喜。
王保卿走到陆子都身后,心询问:“那安定侯办事不牢靠,心里也没有敬畏。不若老奴亲自去安定侯府一趟,亲自问问他,为何院子到现在还修不好。”
陆子都沉吟了一下,突然弯了弯唇,甚至他瀚黑的眼里也漾了淡笑。那眼神波动间,让人感觉暗沉的冬日明亮了起来。
他抬眼看向王保卿:“何必那样麻烦,今岁除夕懒得办宴了,朕孤家寡人一个,将自家弟子接来陪朕过年,也不过分吧?”
他虽然是询问,可语气却是理所当然的。
王保卿一听也觉得此法甚好,他连连点头:“一点儿不过分!人都‘每逢佳节倍思亲’,皇上最亲近的人就是姐了。过年这样的喜事,当然得和姐一起过。”
是啊,不和她一起过年还有什么意思。更何况,这是他们中秋节时就已经约定好的事。
陆子都思索了一下:“朕依稀记得,那位安定侯府的老国公夫人,是一双招子里只看得到钱权名的人。朕将袅袅接来,她定然高兴的,指不定还觉得面上有光呢。”
王保卿也想了一转那些命妇,也想起了那位夫人的做派,不由好笑道:“她好像一贯如此的,除了那些钱权名,就把她的宝贝儿子看得重逾千斤了。”
他朝陆子都躬身:“那老奴便立即去安定侯府接姐去了,越快接回来,您二人也能早些相见不是?”
陆子都有些迫不及待:“去吧,对了,你去寻了三公主来,让她乘着公主的车驾,带着自己的仪仗去接。”
先帝共有三位公主,二公主身患重病,早年间就走了。长公主因协助瑾孝亲王逼宫,事发当日便服毒自尽了。
唯独这位三公主,性子最为低调。
当年她万事不管,如今更是只和驸马一起过自家日子,连半点朝政也不过问。是以她平平安安活到了今天,皇上登基后,还顺道册封了她一个宁德公主。
王保卿知道,皇上一来是怕别人没看清姐的地位,欺负了她,二来有个公主陪伴着,那就什么流言都不会有了。
王保卿立即就去了宁德公主的府邸,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宁德又最懂得明哲保身之道,王保卿才隐晦的把事情了一遍,她就立即将事情答应了下来。
于是,等李明博又一次被虞袅冷漠的态度伤到,刚出了院子,算去首饰楼给虞袅买首饰,讨她开心时,前面的门房便满脸喜气的跑了进来。
“侯爷,前院公主的仪仗到了!皇上身边的王保卿,王公公也带来了皇上的口谕,老夫人让我来请您和夫人去前厅待客呢!”
这自从娶了夫人以后,府里的喜事是一件又一件,这位虞家大姐可真是个福星呐!
他嗓音高高的,虞袅所在的院子也不远,所有她也听到了。
素月和繁星对视了一眼,都嘻嘻笑了起来。
素月:“想来是皇上想咱们未来的皇后娘娘了,这回来怕又是来瞧瞧您过得好不好,他可生怕您受了委屈呢。”
“我自然知道他待我好,你们别笑了。”虞袅起身,“素月去同前面通知的人,我换件衣裳就去见过公主。繁星,快去帮我取衣裳和头饰来。”
来的不仅有王公公,还有宁德公主呢。
素月和繁星都不敢怠慢,素月去同来通知的人后,就同繁星一起快速给虞袅梳妆扮起来。
不多时虞袅梳妆完毕,才径直往前厅走去。
她刚刚到的时候,李明博也刚到门口,于是他们二人一同进了前厅。
一向坐在主位的何氏已经坐在了次位,虞袅一抬头,便见一位约莫二十四五的贵夫人端坐在上头。
她身穿昭君套,昂贵的皮毛袄子,毛绒雪白的围脖,她头上带着貂覆额,发上簪着的金色凤钗振翅欲飞,那垂下的红宝石流苏也亮晶晶的。
虞袅看了一眼便垂下眼睛,只朝上首行礼道:“虞袅见过公主。”
她侧了侧身对一旁的王公公道:“见过王公公。”
宁德也暗暗量虞袅,她实在好奇,能让她那位刻薄寡恩的皇弟,捧在手心的姑娘,到底是何种模样。
这一看,宁德公主心道,果然,这位虞家大姐美貌无双。
她那双明亮的凤眼似漾着盈盈春水,只看人一眼,便能让人心怜。更何况这袅袅娜娜的身形体态,更是符合了她的名字中的“袅”字。
她就是自己将来要好好交道的人了。
宁德公主叫起后,笑容温柔道:“快些到我这里来,让我好好瞧瞧皇弟捧在掌心的弟子是什么模样。”
虞袅姿态优雅的走近,刚刚靠近,就被宁德公主挽着手,在她旁边坐下了。
“真是个娇花软玉般的大美人!”
宁德公主握着虞袅柔.腻.白皙的手,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我见了你心里便十分喜欢,就像看到亲人一般。若是你不嫌弃,不如叫我一声姐姐如何?”
叫宁德公主姐姐的话,她岂不是和陆先生是一辈的了?虞袅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何氏一见虞袅也得公主的喜爱,更是笑了起来:“多谢公主喜爱她,这样的好事,当真是求也求不得的。”
李明博握紧了手里的暖炉道:“确实是公主厚爱,只是夫人福薄。她已认了皇上位老师,再唤您一声姐姐,这皇家的荣恩太厚,恐怕她承受不起。”
寻常人这般大多是谦词,可是这位安定侯脸色阴沉沉的,语气也颇为冷硬,好似虞袅确实承受不得皇恩一样。
他这样的态度,让轻松愉悦的气氛都冷了下来。
何氏略有些尴尬,她也不知道明博这几日是怎么回事,话总是夹枪带棒的。多好的事情,经他一就变得没有半点喜意了。
宁德公主挑了挑眉:“想必安定侯是听厌我们这些女人家的事,恰好皇上吩咐了王公公找你谈事。男人的事,本宫向来是不耐烦管的,你们且去花厅谈如何?”
省得他在此处搅事,让她话都不知道怎么接了。